“谁啊?”里屋传来一声咳嗽,紧接着,一个约摸三十许的男子拄了拐从里屋出来,这人长的高高的个子,一张国字脸,瞧着很平常,只一双眼睛生的极好,眼睛很大,很深邃,里边含着看透世qíng的无尽沧桑。
他一出来,妇人就过去相扶,男人却小心避开:“我不碍的,你自己小心,都是我……”
话未说完,他目光就停在李鸾儿脸上,见到李鸾儿,一时激动不已:“侯爷,侯爷,小的荣大见过,见过侯爷。”
他想要跪下来,只是腿脚限制了他的行动,李鸾儿紧走几步扶住他:“行了,莫弄这些虚套子,赶紧坐下,咱们好好说话。”
荣大笑了笑,笑中含泪:“成,坐下好好说话。”
荣大媳妇赶紧道:“我去泡杯茶来。”
荣大搓着手满脸的不好意思:“家里简陋,也没个好茶,侯爷将就些吧。”
“又混说。”李鸾儿轻笑一声:“凭的什么茶总是热水泡的,这便比什么都好,你忘了咱们早些打鞑子的时候爬冰卧雪,渴了直接抓着雪团塞嘴里的事了,现如今能有口热水喝就不错了,哪来那么些穷讲究。”
荣大听的又笑了:“还记得,怎么能忘了呢,那场仗打的真真是痛快之极,俺长这么大,也只有跟随侯爷打仗的时候才有那样痛快的日子,要不是这条腿,俺还想跟随侯爷左右,侯爷叫俺杀谁俺就杀谁,叫打哪里就打哪里。”
一时,荣大媳妇端了茶放到桌上,李鸾儿对她笑笑:“嫂子赶紧坐吧,你大着肚子该小心些的。”
听李鸾儿这么一说,荣大脸上有些愧意:“都是俺不中用,这家里里里外外都要靠她一人张罗,俺……唉,这马上就要生了,又是这样的大冷天,俺就担心她月子里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荣大这样的汉子都湿了眼眶:“跟着俺她受苦了,旁人家的婆娘有吃有喝,有汉子撑腰,俺却……唉,俺原伤了腿回来叫她走,她说什么都不走,说要伺侯俺一辈子,俺这心里……”
“说这个叫什么话。”荣大媳妇赶紧过来扶住他:“夫妻本是一体,哪里有你受了难我就嫌弃的理儿,你莫胡说,小心侯爷笑话。”
“我笑话什么劲。”李鸾儿笑了笑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荣大说的是实话,他是拿我当自己人才说的,旁的人你瞧他会不会说,我瞧他这样就好,知道心疼人,是个有qíng有义的汉子。”
荣大媳妇笑了笑,又给李鸾儿添了水,这时候有功夫瞅了瞅李鸾儿怀里正转着眼珠子四处瞧的丹阳,立时惊喜的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当真标致着呢。”
“来,丹阳给伯伯、伯母见个礼。”李鸾儿叫丹阳见过荣大和荣大媳妇,笑道:“这是我妹子家的闺女,非要跟我出来玩,我就带她过来了。”
荣大媳妇没想那般远,立时尴尬的笑了笑:“你瞧,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物件。”
说话间从怀里摸出一个绣的jīng致小巧的荷包递给丹阳:“拿着玩吧。”
荣大却是想到了丹阳的身份,立时就要起身,口中直道:“使不得,使不得呀,这,小的见过大公主。”
荣大媳妇吓坏了,手中的荷包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丹阳笑眯眯的拿了荷包放在袖子里:“谢谢伯母,你做的荷包真好看,比我娘亲做的还好。”
李鸾儿把丹阳放到地上叫她自己玩,对荣大说:“你莫多礼,就当是亲戚家的孩子便成。”L
☆、第五七七章 重伤
正说话间,马方提了火炉进屋,这火炉里的火弄的旺旺的,没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屋里都暖和起来,李鸾儿才怒问荣大:“我先前就叫人给你拿银子,想着快冬天了嫂子大着肚子万不能冻着了,你怎的不弄个火炉,还叫嫂子挨冻受累。”
荣大尴尬又讨好的笑了笑:“这,这,侯爷心善一直接济我们,只我们也不能,不能叫侯爷一直花银子养着我们啊,我就想着能省就省些。”
“屁话。”李鸾儿气的脏话都骂出来了:“再不能这样了,今儿我又带了些银子来,你且拿着,先将家里整的暖暖和和的,该备什么东西都备上,再请个人来照顾嫂子,你腿脚不便,嫂子万一有个好歹你连接生婆都寻不到,难道还要嫂子自己接生不成。”
“是,是。”荣大见李鸾儿真生气了,就无有不应的,又是作揖又是道歉。
李鸾儿这才又笑了起来,拉了荣大媳妇的手小声道:“嫂子别太劳累了,有些活计荣大能gān的还是该叫他做些,以后家里缺什么少什么的你只管去我府里报一声,我叫人给你们备着。”
说到这里,李鸾儿又问:“孩子的东西可都备好了,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怕是寒冬腊月了,可得仔细备些保暖和物件,你也莫劳累了,月子里要是作贱了身子,以后可是养不好的。”
她这么温言软语的说着,早听的荣大媳妇感动不已,扭头拿袖子抹着泪,语无伦次道:“侯,侯爷。多谢侯爷,您还想着我们,实在是……实在是我们两口子的福份,侯爷的大恩大德我们就是下辈子做牛做马……”
“莫说什么做牛做马的。”李鸾儿拍拍荣大媳妇的手:“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兄弟们落了难,我哪里有不管的,我要是眼见着你们过的苦也不拉把手。我成什么了。”
丹阳本来自己在玩。一听这话立时扭头:“伯母莫哭,我娘亲说怀孕不能哭的,不然小宝宝生下来也爱哭。就不好看了。”
逗的荣大媳妇赶紧擦gān净泪水:“不哭,我不哭,我要生个漂漂亮亮的乖宝宝。”
丹阳听的立时笑了:“伯母家的宝宝生下来丹阳要看的。”
“好,好。”荣大媳妇笑着答应下来。
李鸾儿见她在这里荣大两口子总归是不自在。便叫马方将银子拿出来jiāo给荣大,再三叮嘱:“定要请个人照顾嫂子。再过几日外头就要结冰了,嫂子要是……你就后悔去吧。”
“是,是,一定。侯爷放心,我这回再不糊涂了。”荣大笑着答应下来。
李鸾儿又和荣大媳妇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丹阳告辞离开,从荣大家出来。又去旁的几家看了看,都给了些银子叫他们能过个暖冬。顺带过个好年。
丹阳一直跟着李鸾儿,没嚷过一声苦,也没嫌那些伤兵家里面脏乱差,李鸾儿对她的表现倒是很满意,在回程时,李鸾儿抱着丹阳很是夸赞了一番。
丹阳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问:“姨母,他们的伤都治不了么?都是怎么伤着的。”
李鸾儿想及前事不由叹气:“若是能治得好,姨母不管费多大的劲都给他们治,只实在是治不好的,至于是怎么伤的,不是叫敌人给伤了,就是叫环境给伤的,就拿荣大来说吧,他原是斥侯,打仗之前都是叫他和另几个人先探明敌qíng,当初我们在糙原上时正值寒冬,糙原上的冬天本就冷的不行,荣大奉命去探敌qíng,结果在雪地里爬的时间太长了,将一条腿冻伤,若是不砍去那截伤腿,怕是命都保不住的,只能忍痛砍了,当时旁的人都替他心疼,偏他不愿意拖累大伙,还笑着说没什么,起码保住命了。”
说到这里,李鸾儿又是一番感慨。
丹阳听住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叹了口气:“从前看书总读那句一将功成万骨枯,原不知是什么意思,如今倒是知道了。”
“你啊。”她这小大人的样子将李鸾儿逗笑了,刮着丹阳的鼻子,李鸾儿一边笑一边道:“旁人都说你姨母我军功盖世,只他们却不知没有这些将士,光凭我一个人又哪里来的军功,我那些军功大部分都是那些跟随的将士用命才得来的,那些伤了的我要是不照顾,我成什么人了。”
丹阳将这些话深深记在心底,抬头看看李鸾儿:“我以前最最敬服姨母的,如今更加敬服,长大了我也一定要跟姨母一样当个女将军,也要做个爱兵如子的将军。”
呃……
李鸾儿竟没想到丹阳小小年纪竟有这种志向。
随后一想,这小丫头自小就不受钗粉,也不怎么喜欢打扮,素来倒和旁人家的小娘子不一样的,想来,有这种想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李鸾儿觉得她有时间进宫得去和李凤儿探讨一下,看看李凤儿意思如何。
丹阳窝在李鸾儿怀里笑了一会儿,随后又皱起眉头来:“姨母,我瞧你手底下这些兵丁们都是汉子,他们从你手里接银子的时候心里怕是不好受的,只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还得要叫您惦记接济,您这样长久下来也不是个好法子,我觉得,您该给他们寻一些能做的活计,可以将工钱给的高一些,可得叫他们能觉得是自己做活挣钱养家的。”
李鸾儿听得不由深深感叹一句:“丹阳长大了,竟连这个都想到了,姨母也想过这事,你且放心,等开chūn的时候姨母便给他们寻些活计做。”
两人一时说一时笑,等回了严家,李鸾儿立时就叫人送丹阳回宫,丹阳还有些不愿意,只李鸾儿一瞪眼她便怕了,只得乖乖带着伺侯的人回去。
等到严承悦回来,李鸾儿便将今日去看荣大几个的事与他说的,严承悦听后想了一时道:“旁的人倒也罢了,只荣大家里你多费些心,荣大那个地方,他就是拿了银子能请着什么好接生婆,倒不如你先请了人在咱们家供养起来,待荣大媳妇生产那几日再叫她过去帮忙。”
李鸾儿一拍额头:“倒是我想的不周到,即如此,我明儿便叫人打听打听,是该好好请个接生婆的。”
一时两口子又商量一会儿子家事便歇下了。
第二日,李鸾儿带着几个小子去老宅给林氏请安,车在半路便叫人给劫了。
劫住李鸾儿车驾的是马方和另几个家丁,他们一脸的急色,拦了车便道:“侯爷,侯爷,刚刚宫里来人,叫侯爷马上进宫,十万火急啊。”
“怎么回事?”
李鸾儿一脸的疑惑不解:“昨儿丹阳来时不是还好好的么。”
只是,这会儿子也不是理会这个的时候,李鸾儿立时就叫马车调头直奔皇宫而去,到了宫门口侍卫们检查了车子还有腰牌立时放行。
待一进宫,李鸾儿便感受到宫中沉闷和紧张的气氛,顿时一阵心惊,知定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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