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如果她失态,富户们不会再有捐助,饥民们陷入混乱,那卢岩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是,我知道。”刘梅宝低头应道,又抬头看师爷,却是忍不住眼泪闪闪,“有什么新消息?”
“没什么,太太别着急。”师爷淡淡说道。
“我去趟太原府吧?”刘梅宝咬唇问他,自己不知道找谁,师爷一定知道。
“太太去那能做什么?您是个外乡人在这里也没个什么认识的人…”师爷摇头,最后一句话小声嘀咕,旋即对她挤出一丝笑,“我已经派人捎信去了,太太在家吧,这样大人也安心。”
说吧这句话,师爷就拱拱手不再多说走开了。
刘梅宝站在原地没有动,似乎出神。
“太太¨”仆妇小声提醒。
刘梅宝回过神,擦了擦眼泪。
“新捐赠的米粮到了·咱们去施粥吧。”她打起jīng神说道。
“太太,您都一天一夜没休息了…”仆妇带着几分呢担心劝道,“好歹眯一会儿¨”
“我日常都是这个时候去施粥,如果不去,人家会猜测。”刘梅宝抿嘴说道,“来,我洗把脸,你帮我匀匀粉遮着眼···”
仆妇含泪应声是,二人向内院走去。
站在厅房的师爷这才从窗户前收回视线·他重重的吐了口气。
“来人,我去趟太原府·…”他招呼身后的书吏道。
话音才落,有门房跑来报,季家庄季富成老爷来访。
季富成?师爷愣了下,这个时候他来···。
“说是找师爷您的。”门房补充道。
莫非是来挖墙脚的?游击将军季富华是倒了,但季家还没倒,而且在那种严打的qíng景下还能保住季富华没有掉脑袋也没有在监牢中度过余生,可见其家族的势力。
别的人可能不知道,但季家人肯定第一时间知道卢岩出事了,不管怎么说·河东驿有今天,他这个师爷也是出了一定力,多少也能证明是有些本事的···
师爷不由挺了挺胸膛…¨。
“师爷,见还是不见?”门房问道。
师爷陡然回魂,心里自我唾弃自己一声,怎么遇到事还是改不了溜之大吉的毛病。
“见,生员老爷来了,怎能不见?”他说道,一面整整衣衫,亲自接出去。
倒要看看这个很少露面与人来往的季家家主·屈尊前来见他这个没有功名在身的小师爷做什么。
“守备大人还以为是造反了。”落座敬茶之后,季富成开门见山说道。
师爷苦笑,可不是·如今因为那个什么自称唐王的李长三,各地都是紧张的不行,乍一听两个cao守带兵打起来,换做谁也得认为是官兵造反了,吓得守备差点晕过去。
师爷刚听到消息时,也是吓了差点晕过去,捶胸顿足自责不已,他就知道这个卢岩·总是搞出一些常人不能的事·什么好好谈谈,他怎么就信了那小子的话!
这小子如今长进了·会骗人了,再不似以前准备做什么便直白的说出来·学会编瞎话糊弄自己!
想到这里,师爷忍不住叹气去习惯xing的揪胡子,才发现胡子已经一夜揪光了。^//^
“武大群的父亲,曾拜我名下。”季富成沉吟一刻又说道。
师爷一惊,失态的站起来,瞪眼看这季富成。
武大群,就是松山堡的cao守,出身武将世家,文人瞧不起武将,武将皆以结jiāo文人为荣,能投到文人名下做弟子,那更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大事,同时也可以说明,这个文人在当了记名弟子的武将眼里,地位不亚于亲爹。
你就是我亲爹!师爷心里失态的狂喊,哆哆嗦嗦的就冲季富成施礼。
“这次的事,皆是由于赈灾艰难…”他稳住心神,晓之以qíng动之以理说到动qíng处眼泪流下来哽咽不成声。
“卢大人这是bī不得已,非是故意冒犯,还望先生能出面···。”他抹泪说道。
心里狂喊这季富成快出面让武大群的爹管管自己儿子,只要他松口撤告,那就能大事化小…¨
听说那个武大群被卢岩打得很惨,当守备赶到时,四十岁的汉子抱着守备哭得像个孩子…
“正是如此。”季富成神态肃正的点头,一面冲身后的侍从点
侍从自进门时手里就捧着一个书轴,此时便站出来展开。
师爷有些不解的看过去,见上面写满了字,还有密密麻麻红手印。
“这是老夫亲笔写的陈qíng书,并有千民作证···”季富成说道,“放心,老夫并没有向民众透露此事,这千民手印是我侄女收集的,原本是给大人做个万民伞,没想到此时用上…”
他说到侄女二字时加重了语气,意味深长的看这师爷。
师爷只顾着激动了,没有注意。
“老夫这就亲自前往太原府,呈jiāo承宣布政使司参政王大人…”季富成说道,并介绍这个官员的兄弟跟自己是同年·两家关系匪浅。
早知道这个季家人脉多,竟然能跟承宣布政使司参政大人说上话,师爷又是惊讶又是忙大礼参拜连连道谢。
“我已经给武大群的父亲写了亲笔信送了过去¨这陈qíng书我也一并快马加急争取明日晚上就送到太原府…”季富成捻须说道。
师爷几乎要涕泪泗流。
“先生费心劳力,就是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他再次大礼参拜,“我替大人谢先生…”
“亲生父母算不上,姻亲父母也是父母啊。”季富成忽地说道。
师爷一愣,没听清,抬头看他。
季富成捻须一笑。
“说起来也是我拿兄弟不争气,你们不愿再提·也无可厚非。”他摇头,带着几分遗憾说道,“只是可惜我那侄女,本是个不错的…”
师爷一愣,看着季富成有些不敢置信,他如今跟着卢岩水涨船高,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盐巡混口饭吃的小人物了,见识广了思维也快了,电光火石间已经明白了。
刘梅宝施粥之后,又到窝棚里转了转·抚慰了新来的一些流民,等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还是没有消息吗?”她顾不上回去梳洗缓口气就找到师爷。
师爷一个人坐在大厅里,虽然如今请了三四个书吏,但很多时候那些公文还是由他来整理,在刘梅宝进来时他已经忙放下手里的文案,站起来一丝不苟的行礼。
“你不是要去平阳卫吗?”刘梅宝问道。
“是,我整理完今日的公文,夜里走,天明到了,什么都不耽误。”师爷说道。
“幸苦师爷了。”刘梅宝施礼道谢。
师爷却不敢受她的礼·认真的回礼。
“太太是有身份的人,受我们的礼是应该的,不要回礼·就是有了难处,也要记着官家的脸面,要不然有人会瞧不起大人的。”他又说道。
刘梅宝笑了笑,想说什么但最终话到嘴边说了声是。
厅堂里蜡烛燃烧发出啪啪的声音,整个cao守厅比往日安静空旷的很多,似乎少了很多人,其实不过是卢岩一个人不在。
他一个人就填满了他们所有人的世界。
刘梅宝神色黯然,师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厅堂里一阵沉默。
“不耽误你了·那就有劳你费心了,见了大人告诉他·家里都好,别担心。”刘梅宝说道·这一次她没有施礼。
“是。”师爷躬身应道。
刘梅宝转身走,快要走到门口时,师爷又唤住她,刘梅宝回头看他,他yù言又止。
“我年轻,父母又去的早,什么也不懂,师爷有什么话只管和我说就是了。”刘梅宝便笑道,“你又是和大人从盐巡一起走出来的,在心里我们更多的把你当亲人长辈…”
师爷神色触动,忙躬身说不敢当不敢当,但可以听说声音发抖可见很是激动。
“有一件事,想必大人没和太太你说过。”师爷站直身子,咳了一声,开口说道,“他也没个父母亲长,既然太太和大人抬举我,我就仗着多活了这几年,给太太说一下。”
“有话请说。”刘梅宝笑道。
“当初大人答应了季家的亲事,如今太太也进门了,您是主母,所以想问问您,看什么时候让季家的小姐进门。”师爷说道。
刘梅宝眨了眨眼。
“你说什么?”她问道。
“大人当初答应纳季家小姐为妾。”师爷再次说道,“原本太太刚进门,不该来问这个,但至少给个日子,让人家小姐总是等着也不好。”
“纳妾?你开什么玩笑?”刘梅宝有些好笑,不可置信的看着师爷。
季家小姐,不用师爷说刘梅宝也知道指的是季月娥。
是,当初人家也曾与卢岩议亲,不过,不是没成吗?怎么又缠上来了?
“大人当初的确说过这话。”师爷说道。
刘梅宝咬咬下唇,深吸几口气让qíng绪冷静一点。
“他说那个话不过是随口推脱,”她冷笑一下·“季家当初肯定没有答应。”
“太太是个聪明人。”师爷叹口气,“虽然说起来不堪,但如今既然他们肯低头为妾,一心jiāo好,对大人来说也没什么不好。”
刘梅宝看着他没有说话。
“季家在河中府乃是大族,虽然说季小姐的父亲犯了事,但季家没有犯事,有他们作为亲家,大人在河中府将有一大助力···”师爷缓缓说道·“还有,季小姐的陪嫁依旧如当初提过的那般···”
当初提过的哪般,刘梅宝不知道,她只是看着师爷依旧没有说话。
“哦,告诉太太知道,当初季家许万两银子陪嫁。”师爷想起来给她解释道,越说越觉得此事简直是再好不过,“陪嫁是陪嫁,到时候在这赈灾季家肯定要站在大人这边这季家良田众多,家中米粮满仓十年不愁,拿出点赈济不算什么难事…”
自赈灾以来,师爷的脸上终于浮现笑意,整个人也jīng神起来,万两白银,多多的米粮,再不用大人穷红了眼去土匪口里抢食,说着说着发现刘梅宝一直不说话,忙收回神看着眼前的妇人似乎愣神一般,整个人都有些呆呆木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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