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萧景茂的兵力支持,新皇很快稳定住了局面,开始亲政。他最先做的便是昭告天下林福的罪证,一条条都是血淋淋的真实,萧景茂在下面听着有些麻木,这累累的罪行,林福又岂是良善之辈?最后,圣旨上说,剥夺林福的先皇所赐“福”字,还原名林顺。
萧景茂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这些罪状作为告示贴在城里后,他走上前细看当初自己听都没听的东西,发现上面有这样一条——残害宫妃。
他觉得大脑清醒了些,便派人去查。林福的事情已经公告天下,很好查。他很快便查到,林福原来是良妃宫里的太监小顺子,后来陷害良妃,让她被打入冷宫饱受折磨而死。
下属送来的密保被萧景茂紧紧攥在手心里,脑中不断回放着前世小宫女死前,小顺哥最后那个抛却一切感情的模样。那个面冷心善的小顺哥,那个努力护着宫里人的小顺哥,那个会因为在行刑时手下留情而害得自己也被罚的小顺哥,那个明明身在最黑暗的皇宫,遭遇到正常人类无法忍受待遇,却依旧保持着内心善良的小顺哥,那个……在他死前,一脚踢开他的手,冷冷地说“贱/人,莫要脏了娘娘的衣物”的小顺哥。
为什么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林福便是小顺哥?因为在那个心狠手辣的厂督身上,早已没了小顺哥那至纯的模样,只余下妖异的毒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是要经历多大的痛楚,才会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难道说,抹去小顺哥心中最后一丝善良的,竟是……他吗?
萧景茂发现自己哭了,他心里明明没觉得太悲伤,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下。男人哭实在是太难看了,他拿起巾帕擦脸,却发现雪白的帕子上满是刺目的鲜红,拿过铜镜来看,他竟是满脸的血泪。
那一刻,萧景茂明白了什么叫痛到极致。痛到极致不是你撕心裂肺的难过,而是你压根就感觉不到难受,因为太痛了,痛到神经都麻木了。
他知道自己又吐血了,像个病娇花像个林妹妹一样吐血,可他控制不住,心中清泉早已gān枯,能够流出的,只有心头早已冰冷的热血。
第二日上朝,朝堂震惊,年仅二十四岁的年轻元帅,满头华发。
新皇关切询问他究竟发生何事,萧景茂只是摇头不语,跪在殿堂上求皇帝让他返回边疆,在那漫天风沙中,渡过自己所剩无几的余生。
皇帝一开始不准,他一个头一个头的磕,血染红了地面,新皇准了。
新皇已经不会在忌惮他手中的兵权了,因为太医说,这个人已经活不久了,他短短时间内承受重创,又不顾身体,不调养还整日/操劳。从四十日前接到新皇旨意后,萧景茂每日只入睡不超过一个时辰,最近这几天,更是从来没合过眼。
一个没有后代并且将死之人,最后的愿望是死在边境中,这样的人自然是大大的忠臣。新皇不仅准了他的要求,更是封了一片土地给他,还可以世袭。可是谁都知道,曲峥嵘,没有后代可以世袭。
萧景茂没有直接前往边疆,而是去了高原,一步一个等身长头磕上布达拉宫,为他祈福。在那高原上,他闭目静思,大师问他看到了什么,萧景茂回曰,看到了星空。
那便是他爱的人,明明是如墨汁一般黑暗,能够让日月无光的人,却有带着点点星光,有着无尽的美丽。
人真的有灵魂、有来世吗?穿越过两次的萧景茂忍不住问,他能够再来世见证这个人的幸福吗?
大师意味深长地告诉他,你所思恋那个人,已经得到了幸福。
萧景茂回到边疆,一年后,曲峥嵘战死沙场,享年二十五岁,无妻无子,只有死时嘴角那朵淡淡的笑容,边境战士无不肃然起敬。
曲峥嵘死去那一刻,远在另外一个时空的萧景茂睁开双眼,猛地坐起身,在静夜里瞪大双眼。
秦毅何等敏锐,哪怕是在熟睡中也能感觉到萧景茂的异状。他起身将仿佛经受了巨大刺激的爱人搂在怀里,轻吻他的额头,柔声问:“做恶梦了?”
灯被打开,萧景茂静静地看着秦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又好像他们分别几十年才再相聚一般。秦毅正想询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噩梦,萧景茂却紧紧搂住了秦毅,那一刻秦毅感受他全身散发出的灭顶绝望,这种感情不是一个梦就能解释得清的。
“究竟怎么了?”秦毅一点点安抚着小勺的情绪,又觉得怀中这个人有些陌生,无论从气势还是神态上来看,都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勺了。他刚醒来时那种神情……秦毅记得自己见过一次,只有一次,那是在他穿越到这个世界那天,那种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活着,周围是陌生的环境,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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