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想多留你住几日罢了!”谢元茂急忙分辩。
谢姝宁绞着墙上挂着的一柄做装饰用的短剑下垂着的大红流苏,心里头不住摇头,父亲连撒个谎都不像样。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光景,书房的门忽然被重重拍响。
不是叩。而是不顾一切地拍打。
“六爷!大事不妙了六爷!”门外有人在急声高喊。
谢元茂吃惊地上前去开了门,只见来人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二爷受伤了!”
“二哥好端端地怎么会受伤?”谢元茂只受伤二字就面色发白,急忙抬脚往外走。
“眼下还不知qíng,老夫人让奴婢来同六爷请鹿大夫过去!”
谢元茂身子一僵。
鹿孔并不是他的人,也不能由他说了算。
他就扭头看向了谢姝宁跟宋延昭。
“我让人去请鹿大夫来!父亲快去吧!”谢姝宁毫不犹豫地便应下了。
谢元茂想着女儿到底还是个乖巧的孩子,连忙赶了过去。
……
等鹿孔接到消息赶到长房时,谢二爷已昏迷不醒。
身下好大一个创口,叫人不忍目睹。
二夫人骇得晕了过去。
老太太跟老太爷年纪大了,也没好上多少。
所以长房如今主事的人是大太太跟大老爷。
大老爷将鹿孔迎了进去后,没一会便出了内室,坐下一气灌下一盏茶,抹去额上冷汗,连连道:“老二这回可是作孽了。”
“会不会死了?”大太太揉着帕子,凑近了他耳边低声问他。
大老爷皱眉,“他死了,谢家可惨了!”
大太太亦跟着蹙眉,道:“话不能说绝了。如今老三回来了,他在新帝跟前比老二还得脸呢。”
但夫妻二人仍是一道唉声又叹气。
鹿孔在里头忙活了半日,才走了出来。
大太太急不可耐地询问:“如何了?”
“qíng况不大好。”鹿孔摇摇头,全无信心。
谢二爷还没死,可离死也差不多了。
鹿孔好容易保住了他的命,但当天夜里,他就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地开始说胡话,一会狗一会立夏的……
第136章 外室
翻来覆去的,谢二爷只喃喃念着谁也听不分明的话。
二夫人苏醒后便守在了二爷跟前,连一步也不敢挪,生怕自己一闭眼二爷就会出事。
守了几个时辰,天色微明时,她的幺子宝哥儿便“哇哇”哭着来寻她。鹿孔也说让二夫人不必时时候着,这里自有人照看。二夫人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内室,牵着宝哥儿的手往外头走。
陪着儿子一道略用了些粥饭,二夫人便觉得有些困倦起来,揉着额角打起了瞌睡。
可只眯了眯眼,她便起身往外头冲。
寻了当日陪谢二爷出门的车夫,二夫人冷着脸厉声问道:“二爷究竟是去了何处?”
车夫讷讷的,低着头不敢抬起,“奴才将车驶到了天香楼前,亲眼瞧着二爷进去的。”
“可有瞧见二爷是同谁在一道?”
“未曾……”车夫愈加不敢看她,恨不得将脑袋低到地上去。
二夫人便怒了,摔了只茶盏,道:“二爷在天香楼里,会成这副模样?”
人来人往的酒楼,又是在京都排的上名号,一等一的地方,好好的人只进里头走一遭,出来怎么就会成了那副模样?
车夫哪里敢告诉她,二爷并不是在酒楼里出的事。
大老爷跟大太太,可是下了死令,让他决不能同人泄露一句的,即便是二夫人,也要瞒住了,瞒死了!
“夫人,你罚奴才吧,奴才是真的不知呀!”没有法子,车夫索xing“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着开始求饶。
二夫人心里又气又恨,偏偏又夹杂着无以言表的苦涩难堪,一时竟是再说不出话来。
僵持着,大太太那边却已是得到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一进门大太太便先打发了车夫下去。也顾不得责备二夫人竟直接将车夫弄进内院来问话,只耐着xing子轻声劝慰她,“老二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的,二弟妹且先将心放宽了,莫要吓着宝哥儿。”
听到宝哥儿,二夫人死灰一般的眸子里才重新燃起了几缕火焰。
大太太瞧着,稍稍安心了些。
如今长房里,除了老太爷跟他们夫妇外,并没有旁人知道真相。
发现谢二爷的那间小宅子。大老爷也已经派人去查看过了。
除了些chuáng铺家伙什外。只有正房里。有些女子的衣裳首饰。
有簇新的也有半旧的,但料子皆是上等的。
至于首饰,却没有几件,寥寥几样竟也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屋子里一片láng藉。
显然主人家走得急。来不及首饰,只匆匆取了值钱的细软跑了。
偏生那地方住的又都是商人的外室居多,听说还有人专门买了“小马驹”养到那处的。都是些千人骑的东西,大太太便是听到都觉得污了自己的耳朵,哪里敢去想谢二爷究竟在那宅子里留了什么人。
金屋藏娇,却藏出了祸害。
但这事,只能瞒了二夫人。
若是谢二爷这一回熬不过去了,那至少二夫人的心还在他身上,她身后的梁家就依旧会帮着谢家。
不然。以二夫人的xing子,如果知道自家连妾都鲜少碰的好相公,却在外头藏了外室,莫说守着二爷了,只怕会立即带了儿女拂袖而去。回梁家。
她可不管什么贤名不贤名。
大太太清楚这一点,所以就算死也是不敢将话同二夫人说白了的。
随后,大太太又苦心劝说了几句。
二夫人听着倒也觉得受用。
等到日头高深时,谢二爷终于悠悠转醒。
可睁开眼,他问的第一句话不是关于自己伤qíng的也不是关乎二夫人母子几人的,而是在第一时候问起了立夏在哪里。
屋子里的人皆目瞪口呆,不知他为何一直念叨着自己的小厮不肯放。
二夫人俯身去问他,“立夏不是被你派出去办事了吗?一直都未回来呢。”
“咳……咳咳……”谢二爷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因为咳嗽身子震dàng,牵动了身下的伤口,浑身冷汗淋漓,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双眼朦胧,只睁开了条细fèng,他艰难地道,“去找!去找他!”
大老爷在后头听见了,急忙扭头叫人,吩咐下去寻立夏来。
可找遍了,也根本没有人瞧见过立夏。
突然间,他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百寻不着,大老爷没了法子,又返身回去问谢二爷,为何要寻立夏,立夏又在何处。可谢二爷听了,立即噤若寒蝉。
大老爷便觉得这事有些不大对劲。
然而寻不到立夏不提,就连那日究竟是谁给车夫递了条子也不知。厄运连连,谢二爷却也并没有清醒多久。
只说了几句话,他身上的伤就开始恶化起来。
鹿孔仔细看过后,也是一脸的心有余悸,红着脸道,“这乃是猛shòu所咬之伤,又伤在了要处,并没有法子可治。”
他医术虽好,可这样的症状,他也是头一回瞧见。
大老爷闻言就知道这事鹿孔也不敢下定论能治好谢二爷,不禁心慌起来。
偏生这样的事,也不好求助宫里。
真真是叫人伤透了脑筋。
如此拖了两日,谢二爷的病qíng没有丝毫好转,反倒开始恶化了。
二夫人急得厉害,连鬓角都开始泛白。
宋氏看着担心,便去陪她。
谢姝宁亦是不忍,遂跟着一道去。
这一回,是她亲手毁了谢二爷,是她害得二夫人神伤悲痛,但谢姝宁却不悔。至少这样,在二夫人心中,她的相公一直都会是个儒雅的谦谦君子。
有时,能够不知qíng便是最大的幸福。
二夫人抱着宋氏痛哭了一场,红肿着眼睛就要亲自带人去天香楼。
她不甘心,不甘心哪怕何时谢二爷去了,她也不知究竟是因了何事。
眼见着是拦不住她了。
大太太只得将外室的事同她说了。
二夫人果然气得瞠目结舌,半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虽然脾气不好,可他若要纳妾。难道连说一声也不愿同自己说?偏生又不是有名有份的妾,而是个外室。他舍不得让那女人入府,只怕是唯恐自己会生吞了那人。这样看来,他怕是爱极了那人!
二夫人面若金纸,大口大口喘着气,再不肯去看谢二爷一眼。
宋氏回了玉茗院就同谢姝宁感慨,说谢二爷这事做得不厚道,到这时竟才叫二夫人知晓。
她觉得二夫人,可怜极了。
谢姝宁应着声,却不敢说一字那宅子里的东西都是她让立夏后添置进去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女人。也没有外室。
但二夫人信了。府里的其他人也都信了。
谢二爷的处境倏忽间就变得无援起来。
因为鹿孔说,怕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便是宫里净身房里的人,经由熟手刀子匠“去势”之后,也时常有人丢掉xing命。更不必提是如今谢二爷这样的qíng况,连想要侥幸活下去也并不容易。
数日了,因不便,故谢二爷只以水沾唇,不得进食,人已是极虚弱。
再者因重伤之下畏风,虽还处在夏时,但屋子里也是四面门窗紧闭,暖如蚕室。偏生这样一来。伤处愈加难愈,渐渐有了腐烂之迹。
鹿孔终于没了法子,只让长房的人准备好后事。
二夫人知道后,愣了许久,随后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但哭过了。她竟就如个无事人一般,打起jīng神开始筹备谢二爷的身后事。
寿材,寿衣,丧仪……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
大太太吃惊不已,背地里暗自同大老爷感慨,自己这二弟妹原也是个心黑手狠的,心硬着呢。
可都准备妥当了,也就不必大太太忙活,她乐得轻松自在。
谢姝宁却提心吊胆,不敢放松。她知道一旦二爷去世,府里必定要大乱一阵,她也就不得出门,便趁着这时先出门一趟。
平郊的庄子上倒是风平làng静。
她先去拜见了云詹,随后见了云归鹤,道了谢。
最后,才去见了立夏。
她到时,立夏正在树下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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