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这就说明他的处境不大好。
所以他肯定还在那附近,但西域马跑得快,范围也不能太小。
他们人手有限,便只能分小队搜寻。
然而动静又要小,找起来也是相当麻烦。
胡家小村那,吉祥是准备自己领人去看看qíng况,顺便仔细搜罗一番昨天夜里那群人究竟都是哪路货色。
然而谁知,他临时接到了消息,小万氏正使人四处在找燕淮。
她这般动作,是yù盖弥彰?
但不论怎样,小万氏的这番举动给了他们压力。
事qíng拖不了太久,迟早都会闹大,只能趁着还没闹太大之前将事qíng处理妥当。吉祥亦记挂着谢姝宁的安危,他敢肯定,若找到的只是具尸体,图兰几人便会立即叫他陪葬。
他也是个惜命的人,自知解药还不知在谁手里,哪还敢松懈,连衣裳都不得空换上一身,便再次策马往昨夜才逃出来的“虎口”。
马蹄声在村子里响起时,燕淮同谢姝宁已进村约一刻钟。
这座村子只一夜,便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
他们穿行在尸体间,搜寻着任何值得搜寻的物件。
终于,燕淮找到了一柄藏有线索的剑,亦是唯一的一把。
剑柄的末端,yīn刻着一个篆体的“万”字。
剩余的兵器上,却再没叫他发现这样的字眼。
他自嘲:“她只怕已经连我的寿衣都备好了……”
谢姝宁沉默地看着他。
他话里的人,定然是指的小万氏。
可小万氏姓万不假,但姓万的人何其多,燕淮的外家一门,便不知有多少人。
而且,燕淮前世位高权重,可事实上却如同众叛亲离,是实打实的孤家寡人一个。他的外祖母万老夫人去世后,万家便摆明了同他站在对立面。他的舅舅,是被他让人拉出午门斩了的。
许多年过去了,谢姝宁头一次觉得自己接近了众多谜团的核心。
曾几何时,所有人几乎一面倒地觉得燕淮心狠手辣,喜怒无常,六亲不认,是个极恶之人。但谁也没有想过,他并不是生来便是那样的人。
他连自己的亲舅舅都能杀,实在叫人仅凭听闻便觉心寒。
但他为何那般做?
站在yīn沉沉的天光底下,谢姝宁觉得自己身后正冒着白森森的寒气,叫她qíng不自禁地想要打寒颤。
他从头至尾,都只是被生生bī成了狠戾的人。
这柄剑上的万字,有可能是小万氏,也有可能是万家的其余人。
然而万家的人,为何要对燕淮赶尽杀绝?
望着持剑的少年,这些话,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第212章 平安
借着薄白的晨曦,谢姝宁能清楚地看到燕淮那张脏兮兮的面孔上,带着无法用苍白的话语来描述的哀戚。
她记得幼年时,亦是这一世初见燕淮之际,她尚暗自惊讶于燕淮同小万氏的和睦,惊讶于小万氏对他的温柔关切。脑海中的记忆时刻提醒着她,那些只是假象,长大成人的燕淮要了继母跟同父异母的弟弟两条命。
若小万氏自小便对他摆出一副晚娘姿态,想必燕淮如今也就不会这般哀痛恼怒。
恨意昭昭背后,藏着的只是一颗因为发现真相而碎成齑粉的赤子之心。
她忽然间便没有那般怕燕淮了。
眼前的少年站在天光之下,提着剑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着,嘴角挂着的笑意极尽嘲讽。
他是在嘲笑自己过去竟会将小万氏当成嫡亲的母亲对待,以为她待自己是真心的好,甚至一度不愿相信想要他这条命的人,竟会是姨母兼继母的小万氏。
谢姝宁自他凝着血的眉眼间看出了端倪,那些隐在她心中的怀疑跟顾虑,便愈发不能就这般说出口。其一,她同燕淮虽然勉qiáng能说共患难过,但仍算不得朋友;其二,她的怀疑来自前世发生过的事,而今那些事距离今时尚有五六年的光景,她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来验证心中的猜疑,所以即便她说了,又要如何叫人相信?
如今的她,不过是谢家身子单薄,年纪小小的八小姐。
她只能沉默着。
燕淮则忽然将手中的剑丢进了焦黑的废墟中,眼中带着chūn日湖面上渐融后的泠泠碎冰,犹如一汪极冷的chūn水。
谢姝宁有些不敢同他对视下去,她心中藏着事,面对那样的目光时便不由发虚,话头堵在齿关,似乎下一刻便要冲出嘴去。她只得死死咬住了牙关。又故作镇定地别开了脸。
胡家的那场大火在暗夜里蔓延开去,将隔壁靠得近的两户人家也给烧了个jīng光。
废墟上空袅袅的余烟,是白色的,带着碎屑跟渐渐隐去的焦糊味道。
风徐徐chuī着。却似乎chuī不散弥漫在这座死寂小村上的浓重yīn霾。
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俩人耳畔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谢姝宁跟燕淮几乎是同时朝着某处冲去,躲在了倒塌的焦黑房舍中。
马蹄声跑得很快,落地时的声响亦很轻快,听动静似乎一共来了三匹马,但里头却只有两匹的蹄声是轻盈而迅捷的,另外一匹马分明落下了稍许距离。
燕淮敛目,飞快地道:“是西域马。”
谢姝宁屏息一听,亦赞同他的判断。
“不是那群人,来的是吉祥!”燕淮略一顿,旋即斩钉截铁地吐出一句话来。
谢姝宁闻言还有些迟疑。若是猜错了岂不是大误?
就在这时,马蹄声已到了俩人近旁,如雷鸣电闪,动静极大。
只一瞬,有人长“吁”了一声。马蹄声便立时停了下来。紧接着,周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谢姝宁并没有光听脚步声便能辨人的本事,但她却在轻轻chuī来的风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认为,世子跟我家小姐会乖乖在这等着你来寻人不成?”
明明说着看似讥讽的话,声音里却并不带一丝嘲笑意味。说话的人心中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想必是觉得自己说的十分的对,并不是讥诮的话语。
谢姝宁心头大喜。会这样说话的人,她从来都只认识一个图兰!
不等她出现在图兰面前,她便又听到个熟悉的声音道:“你不了解你家小姐,但我却了解世子。”
这个声音,是燕淮身边的那个护卫!
谢姝宁将将要迈出去的步子又僵住了,原来方才燕淮口中的那个“吉祥”说的便是他的护卫……
若不是他。她早就跟着云詹先生一道溜回了田庄,这会应该穿着gān净舒适的衣裳,舒舒服服地在炕上打滚,等着玉紫剥了新鲜的葡萄送到她嘴里才是。
谢姝宁磨着后槽牙,暗自想着该怎么办才好。
谁知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燕淮猛地推了她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她方想退缩,身后退路却已经被他给堵严实了。
“小姐!”图兰一行人听见响动,倏忽转身拔剑看了过来,见是她,登时喜不自禁飞快冲了过来。
吉祥却站在原地没动。
自家主子果然同谢家的八小姐在一处,此刻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吉祥看着不由心cháo起伏,进退两难。
虽说谢姝宁在他眼里分明还是个半大孩子,但谢家八小姐身边的丫鬟既是那副模样,她这个做主子的难不成还能好到哪里去?她一定,已经将他想要杀了她的事告诉了世子。吉祥如是想着,只觉得脑壳上久久不消的包刺刺的疼了起来。
他想杀了谢姝宁,即便是此刻也不改初衷,不论燕淮知道不知道,他都问心无愧。
然而那件事本就是他自作主张,燕淮若知道了,定然不会轻易将这一页给掀过不提。
未征得主子的吩咐,便做了自以为是的事,偏生还没有能将事qíng给妥善解决了。这一切,对吉祥来说,无异于是将他钉在了滚烫的耻rǔ柱上。
他的手还搭在腰间佩剑上,脚步凝滞,不知如何上前。
须臾,燕淮越过被图兰挡得严严实实的谢姝宁,向他走去,眉头微蹙,道:“为何不出声?”
吉祥的模样,实在是láng狈至极,就连燕淮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吉祥,又见他神色略带古怪,不由狐疑地问了句。
做主子的既发问了,吉祥也只有开口说道:“属下来迟,万死难辞其咎。”
跟在吉祥身后的地字护卫,则急忙单膝跪倒同燕淮行礼:“世子。”
“你有事瞒着我?”燕淮往前一步,示意其起身,转而面向吉祥,肃容询问。
他虽说着疑问的句子,但话里的语气,却是十分的肯定。
吉祥回忆着他夜里杀人的狠劲,心知自家主子瞧着年纪小,心里头却比谁都看得明白,当下清楚自己是瞒不住他的了,不由微讪。
“世子,眼下不是说事的地方,还请回去再说。”他将马牵了过来,督促道。
燕淮看看他,又扭头去看谢姝宁主仆二人,“自昨日起,你可回过府?”
吉祥一怔:“还不曾,但属下来前得的消息,夫人正在四处找您。”
“她在找我?”燕淮皱眉,“看来,她是急着想见我。”
知道他未死,想必她此时已经是心急如焚,寝食难安了。
燕淮冷笑了声:“她既然这般想见我,就让她再好好找找。”
吉祥错愕:“您不准备回府?”话毕,他回过味来,亦道,“也好,暂且避一避,顺便养养伤,总好过立即回府殚心竭虑同人相斗。”
铁血盟天字一队,足足殁了五人。
他们伤了元气,亦需要时日重做调整。吉祥又浑身是伤,也得先行治疗。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便是燕淮还活着了。
“您身上的伤,可重?”吉祥压低了声音,警惕地看着站在不远处仔仔细细检查着谢姝宁有无受伤的图兰,“既不回府,您可还准备入城?”
铁血盟的人,有一部分如吉祥一般的明卫,贴身跟在主子身边,所以平日里也都是住在成国公府里的。剩下的人,亦留在京都境内,大隐隐于市,随时待命。天地玄huáng,天地主武,玄huáng主探。吉祥得知小万氏正在派人寻找燕淮的事,便是huáng字小队传回来的消息。
眼下众人的首要任务,便是保证燕淮的安全。
但小万氏既有那样的手段能探知他们的行程,想必他们入城后,迟早会被人发觉。
所以这一回赶往这里寻人,吉祥只带了一个地字的护卫同行。
护卫队里头,八成有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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