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_意迟迟【完结+番外】(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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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此,汪仁非常嗤之以鼻。

  汪仁将一直抓在手中的信递给了小润子,“拿着,去查查谢元明前些年在扬州,都做了什么好事。”

  谢三爷谢元明在两淮富庶之地呆了多年。汪仁才不相信,这样的人竟真能两袖清风,何况又是谢家的人,骨子里就该流着不知餍足四个字的血才是。

  小润子得了吩咐,躬身后退,出了门。

  屋子里顿时只余汪仁一人,他伸手给自己又沏了一盏茶。猛然间心痒难耐,霍然长身而起,亦往外头走去。

  小润子去查谢三爷的往事,他则悄悄溜去了北城石井胡同,谢家门外。

  因才见了谢姝宁的信,他不由有些念起谢姝宁的生母宋氏来。

  既然谢元茂是那么个蠢物。又哪里配得上宋氏,这回也不知要如何叫宋氏伤心。

  汪仁心里郁郁叨念着,愈发对谢元茂其人看不上眼,恨不得立刻将他像蝼蚁似的碾死了才好。

  但他转念一想,若谢元茂死了。宋氏便成了寡妇。高门大户,寡妇的生活何其艰难,何况谢姝宁未嫁,其兄未娶,世道就更是艰难万分。这般想着,他那点yīn狠的念头,就慢慢熄灭了。

  遇人不淑,也不知是不是天意……

  好人总是遇不上好事。

  汪仁如是觉得,眉头紧皱。

  广袖华服在沁凉的秋风中猎猎作响,他高高坐在棵百年古树上,身形隐在泛huáng的树叶间。因藏得高,下头的人一时半会难以注意到他,他却能望得极远。

  他喜净的毛病十分严重,这会瞧见褐色树gān上似有脏污,慌忙又从怀中掏帕子出来。

  雪白柔软的帕子来回在他掌心擦拭,几乎要擦去一层上头的皮子,直擦到ròu里去。

  他紧紧皱着眉,神qíng似孩童,眉宇间隐隐带着几分懊恼。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里蓦地多了几个人影。

  他擦拭掌心的动作顿了下来,眼神专注地朝着谢家宅子里望去。

  分明隔得老远,但他仍觉得眼前的人眉目清晰,连面上神色都能叫人看得明白。

  ——她不高兴。

  汪仁握着帕子,紧皱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开来。

  一定是为了谢姝宁提起的那件事,她才满脸愁郁。

  汪仁极目望去,却在这个当口回忆起了当年初见的那一面。

  腊梅与雪,红红白白落了他一身,此刻想来便恍若一场绝世红雪。那个自雪中缓步而来的少女,直至多年后,亦眉眼生动地镂刻在他的记忆中。明明打过的照面只有那一回,后来见到的那几回,都只是他如同今日这般,悄悄地偷看到到的。

  结果,就这样,叫他记到了如今。

  他藏在枝桠间,这样一个连皇帝都要忌惮的人物,却在微凉的风中qíng不自禁地打个寒颤。

  他是个宦官,是不完整的,亦是卑微的。

  远处的妇人已走进了屋子,渐渐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他抓着帕子的手一松,那块帕子就晃悠悠地从树上飘了下去,被风chuī着挂在了下首的一根枝桠上,在风里飘飘dàngdàng得像个冤魂。

  汪仁没有动作,僵在那,恍若塑像。

  为什么,总也忘不掉……

  大抵,是因为那些岁月,是他仅剩的身为完整的男人而拥有的时光吧。

  少年心事,细碎而繁密,羞怯又难以忘怀。

  他明明以为只要还了那份人qíng,他便能抛却过往,只做他潇洒肆意的恶人去。却不妨,记忆生了根。

  时至今日,他又还能给她什么?

  汪仁坐在树gān上,身子往后仰。不顾脏污,就这样倒了下去,脑袋朝下,闭上了双目。

  就在他闭目的那一瞬,有个身影翻过了谢家三房的墙,进了里头。

  汪仁没有瞧见,他只是闭着眼chuī着风幽幽地想着。

  他将皇城里的诸人当做棋子,肆意玩弄,甚至暗地cao控了帝王更迭,然而这样的他却永远没有办法取代。谢元茂的位置……

  即便那是个那样叫他厌恶不屑的人。

  谁让他的权,是用永恒的残缺换来的。

  汪仁长长叹了一声。

  渐临的夜幕将汪仁的叹息声遮去的时候,谢姝宁见到了燕淮。

  吉祥给图兰送了口信,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联系的,竟是完全避开了众人。

  图兰就来悄悄附耳告诉谢姝宁。燕淮来了。

  檐下的防风灯才亮起,huáng乎乎的光一团团撒在庑廊下,谢姝宁正漫不经心盯着看,心中对母亲这回竟直接将父亲给锁起来的事,感到颇为不可思议。母亲这,怕也是气急了。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连让三伯父跟父亲说话的机会都无。

  她正打算过会去玉茗院亲自瞧瞧母亲。谁知就听到了图兰附耳过来说的话,顿时唬了一跳,差点从炕上摔了下来。

  图兰还傻乎乎的:“小姐,谁也没瞧见,卓妈妈也不知道!”

  谢姝宁苦笑:“我以为你是不懂规矩,原来你是懂的呀!”

  明知道外男不可进内宅。却还放了燕淮进来,这是哪里来的规矩?她不由故意板正了脸,沉声道:“快些将人给赶出去!”

  图兰连忙道:“小姐,他说是来赔礼道歉的!”若非如此,她才不愿意来做这个中间人。只是她直到这时才想起。自己一时慌张竟忘了先问一问,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道歉的。

  谢姝宁见她突然拧眉,一脸懊恼,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人在哪里?”

  来都来了,还是赶紧见一面打发走了才是,万一叫府里的人瞧见,那可了不得。

  图兰道:“在园子里。”

  谢姝宁遂想起那地方隐蔽不提,换了武功不错的人,轻而易举便能翻进来,可见府里不大安全,明日便该好好整顿一番才是。

  她换了衣裳,随意寻了个由头带着图兰出了潇湘馆。

  图兰寸步不离地跟着,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像上回在街上一般,让燕淮跟谢姝宁独处了。

  吉祥也跟了进来,谢家之外,自然还有燕淮的人在守着放风。

  “何事?”谢姝宁没给他好脸色。

  燕淮摸摸鼻子,轻咳一声,开始道歉。

  谢姝宁脸一沉,倒没同上回那般直接将他往水里推,只站在那不出声,良久方道:“多虑了,往后不见则可。”眼不见为净。

  话音落,掌心忽然一凉。

  她低头一看,顿时瞪大了双眼。

  燕淮轻声道:“要不然,你还我一剑便是了。”

  谢姝宁看着自己掌中握着的匕首寒光泠泠,不由愣住了。

  机会真到了手里,她脑海里浮现出的却不是自己受伤的场景,而是元宵灯会上,蹲在岸边背对着她用怅然的语气说着外祖母的少年……

  “还你一道伤,倒便宜了你!”她一把将匕首丢开,咬牙道,“欠着!”

  燕淮微笑:“好。”

  ***

  这声好言犹在耳,债却就开始还了。

  没几日,林远致跟难得出门一趟的谢芷若竟就撞了个正着,英雄救美,坊间一时传为美谈。

  谢三爷却恼火极了,先将蒋氏狠斥了一顿,绝不准谢芷若再出门,随后便要来找谢元茂商量,谁知谢元茂却病了不能chuī风连面也没见着。

  等到他一转身,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人给摆了一道。

  状告他的折子在肃方帝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看都看不过来。

  贪污受贿徇私舞弊,简直五花八门!

  第257章 奔走

  一叠叠的折子,饶是肃方帝懒得翻阅,也不得不挑了几本仔细看了。

  既看了,若不派人调查整顿,就又委实不成样子。肃方帝揉着眉心丢开奏折,身子往后一倒,脸色颇为难看。

  身下金漆的座椅宽大舒适,他坐在上头,却总是坐立难安。才不过在这张椅子上坐了几年工夫,他原本高大的身形竟就似有些佝偻了下去,神色萎靡,双目下覆着浓浓的青黑色,一脸耽于色。yù之相。

  略微一算,他也的确许久未将力气花费在政事上。

  肃方帝深吸了一口气,骤觉有心无力,方要好好思量一番眼下的局面,脑海里的思绪便不由自主地往那几位美人身上去。

  他甚至,还记挂起了青灯古佛常伴在身的淑太妃。

  只是现如今万不是将淑太妃重新放出来的时候,他皱皱眉,美人在怀,很快就再次将淑太妃抛之脑后。

  何况,南边似开始蠢蠢yù动,他的jīng力自然就被分散了些。

  放眼西越,有胆色同他叫板,也有能力叫板的人,也就只有他的兄长靖王一人。

  比之同样身为兄长的庆隆帝,只比他年长几个月的哥哥靖王爷,厉害的多。不过靖王自幼便离开了京,是带着生母一道去的南边,一呆便是几十年,从未踏足京都,历来乖觉听话,平日里谁也没将他放在心上。

  庆隆帝也好,他也罢,都不曾将靖王当回事。

  谁曾想,多年过后,兄弟们一个个命归西天,活下来且活得好好的,只有靖王一人。

  肃方帝想着靖王少时那张过分叫人惊艳的面庞,不由腹诽,男不男女不女。

  一晃眼。指间沙般的岁月就此流逝,想必靖王也该老了颓了。

  肃方帝已打发了人前往靖王那,好好敲打了一番。

  此外,他的心思。依旧尽数搁在了后宫里。

  玉臂红绡,绫罗脂粉,叫人沉醉。

  好在他身为君王,日日早朝倒不曾忘过。

  谢三爷家的姑娘,他甚是欢喜那副身段,年纪也小,娇嗔讨喜,别有一番味道,不到嘴尝一尝,总叫人难以忘怀。

  因而肃方帝下令。彻查谢三爷的事刻不容缓,但如何处置,还能晾上一晾。

  也是他自个儿一早瞧好,觉得谢三爷是可造之材,这才起了要提拔谢家的心思。如今这满桌的奏折,也是在打他的脸。

  不出几日,奏折上弹劾谢三爷的事,一件件一桩桩都被验证为真。

  肃方帝震怒,传了谢三爷觐见,将折子一本本往他身上砸,要听个解释。

  谢三爷战战兢兢。连忙跪倒磕头请罪,认了几件不打紧的小事,旁的则一概不认,直叫屈。

  事已至此,若他一样不认,反倒是难以叫人相信。所以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暂且委屈自己一番。

  这件事后头藏着的那只手,太深太隐蔽,他私下奔走了多日,却还是一点踪迹也没能发觉。便先被肃方帝给传唤了来。

  肃方帝铁青着脸,气急败坏,要革他的职,治他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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