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_意迟迟【完结+番外】(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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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兰笑着应了是,扭头出去通知吉祥。

  屋子里没了人。谢姝宁坐在榻上,回头往半开的窗外看去。

  日头泛着白,将树影拉得老长。

  她盯着看了会,眼睛发酸,忙低下头去。

  眼前一阵发黑。黏稠的黑暗里却似乎隐隐有明亮的光闪过,似走马观花。

  她恍恍惚惚的,竟在这个时候想起了燕淮来。

  距上回普济寺一别,才过了寥寥几日,对方的音容笑貌,此时想来都还是历历在目。

  谢姝宁甚至还记得自己因为畏高在树上牢牢抓住他手时的触感。

  真是怪了……

  怎么会记得这般清楚。

  那家伙,可是当初差点要了她命的人。

  这样一想。谢姝宁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心结就如同伤疤一般,总也消不掉,时不时就会从脑海里冒出来,提醒她当年自己能活下来是运气。即便她如今也会忍不住想,偏了的那半分剑尖,究竟是他年少时学艺不jīng还是他故意为之。

  这种古怪的念头。也叫她对自个儿无话可说。

  她重新抬起头来,摇摇头,想要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尽数从脑海里驱赶出去。

  可似乎,事qíng并不大如意——

  次日,天气骤冷。黎明时分下了一场小雨,地面还湿着。玉紫将卓妈妈一早带着她们收拾出来的秋衣拿了过来,伺候她穿上,仍唯恐不够暖和,又想着要不要披个斗篷再出门。

  谢姝宁看看潇湘馆里一众还穿着夏裳的丫鬟婆子,忙不迭阻了。

  谁知等到她出门之时,天上竟又淅沥沥下起了雨,吸进鼻子里的空气都是冷的。这斗篷自然就少不得要她穿上,才敢出门。

  她前脚才走,大太太后脚又抽空来了三房找她,知道谢姝宁出了门,不由惊讶:“外头下着雨,她上哪儿去?”

  卓妈妈笑着解释:“去善堂了,早就定好的日子,谁也没料到今日会下雨。”

  大太太听到善堂二字,眼神变了变。

  于她看来,这行为分明就是败家!她极不赞同,又没有法子阻拦谢姝宁,不由暗自生气。

  谢姝宁则在马车上思量着燕淮究竟是因了何事想要见她,可直到到了修葺中的善堂,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外头的雨倒下得更大了些。

  图兰打了伞,跟着她往里头走。

  她一边走一边沉思着,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瞧见燕淮一身墨色,长身而立,站在那候着她。

  明明已经见过多次,可瞧清他的脸,她还是忍不住怔了怔。

  年岁越长,他似乎就生得越好些……

  第276章 帮忙

  她前世少时寄人篱下,心思都花在了如何让自己安生活下去上。

  如今想来,竟是从未有过年少不知愁的时候。

  旁人聚在一块悄声谈论起京都的少年郎君时,她坐在一旁,却一次也未接过话。

  世态炎凉的谢府里,她心中哪敢有什么旖旎的梦。她识时务,明白自己不会有更好的选择,所以代替六堂姐嫁去林家时,她并没有反抗,反而欣然接受了。

  说到底,还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些。

  她同林远致,真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她委实有些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只要一想起为妻之道,就不免有些心有戚戚焉。

  儿女qíng长,不碰,方为上策。

  不碰便不会痛,不会吃苦不会流血,更不会变得伤痕累累。

  她知道母亲的心,母亲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孤独终老而不嫁做人妇。因而她早就想好了,旁的皆不求,她所盼着的只有“相敬如宾”四个字。

  然而此刻,她站在入门之处,望着不远处长身而立的如玉少年,恍惚间又动摇了。

  从未试过的怦然,时隔多年,在她拥着一颗沧桑心灵的时候,却似乎微微颤动起来,叫人唏嘘不已。

  她莫名有些畏惧起来,眉头下意识紧紧拧起,脚下步子往后退去。

  图兰就站在她背后,她一退,就撞到了图兰身上,撞得一个踉跄。好在图兰身形极稳,纹丝不动,牢牢将她给搀住了。

  一番动作,对面的少年已望了过来,唤了声“八小姐”。

  谢姝宁面色有些古怪,就着图兰的手站定。抿着嘴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燕淮误以为她这是不愿瞧见自己,方要走近来的身形,微微一顿。止步停在了原地。

  气氛僵了片刻,谢姝宁暗暗深吸一口气,隐在袖中的手缓缓收紧握成了一个拳,修剪整齐圆润的指甲嵌在掌心出,印出几个半月形的凹痕来。

  等到她重新抬起头来,已是恢复了常态。眼神柔软明亮,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图兰在后头瞧见,不由小声地在心中腹诽:这怎么一出一出的,跟外头的天气似的。

  方才她们到达时,天上仍在飘雨。结果这进门才一会工夫,雨就停了。碧空如洗,糙叶颜色如新,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水汽。

  图兰手里还抓着湿润的伞,问过谢姝宁后。就带着伞去了外间候着。

  每回燕淮跟谢姝宁私下里见面,他们这做下人的都不可能贴身在旁听着,因而这退避一事,图兰做起来是驾轻就熟。

  她将伞随手往半旧的木桌上一搁,自己擦了擦凳子,一屁股坐下了,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来。

  里头装着的葱油饼是出门前。她特地拜托厨房的大娘给烙的。

  厨房的管事妈妈要巴着谢姝宁,连带着她们几个潇湘馆里的丫鬟也都长了大脸,不管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厨房那边,皆会立马满足。

  可图兰每回过去,要吃的东西都是大饼包子馒头一类的东西。厨娘做了几回,到如今是一见图兰出现,就忍不住眼皮狂跳。

  府里从不缺银子,吃喝上更是讲究,厨娘在谢家三房呆了几年。何曾做过这些吃食,好容易巴结着图兰照着她的意思发了面烙了饼,竟还得被图兰给嫌弃不够松软不够好吃。

  厨娘yù哭无泪,那是有苦难言。

  她的一手好厨艺,皆làng费在这些东西上了。

  图兰吃着饼,却是浑然不知。

  她低头就着手咬了一口,耳边忽然传来几声细微的脚步声。

  耳朵一动,她咬着块饼抬起头来,便见吉祥也过来了。

  她三两下将饼给咽了下去,问道:“你偷听了没?”

  吉祥闻言脸色一黑:“吃你的饼!”

  “……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图兰不习惯将心事憋着,有话直言,“你家主子要请我家小姐帮忙,之前却不提是何事,不像话!”

  吉祥别过脸,轻咳了两声:“等到了时候,你自然就能知道。”

  图兰也没指望他真的告诉自己,看了他两眼就低下头继续吃她的饼去了,耳朵却竖得高高的,认真听着隔壁的动静。

  她家小姐,可是她的心头宝,手里的饼再好吃,也不能叫她忘了自家小姐。

  谢姝宁跟燕淮在隔壁里,则已经打开天窗说起了正事。

  二人皆临窗而立,望着外头因为雨停而渐渐散去的乌云,望着后头露出来的碧空,说着话。

  燕淮道:“鹿大夫的医术,八小姐自然比我更清楚。天下间能比得过他的,想必稀罕。我想同八小姐借他一用。”

  竟是要借鹿孔?

  谢姝宁微愣:“不知是要为谁看诊?”

  难道他身上有什么旧疾,需要鹿孔诊治?

  思忖中,她听见燕淮轻声道:“家妹自小身染怪疾,遍寻名医也是无用,若是鹿大夫,兴许能有几分把握也说不准。”

  他还是第一次跟人说起燕娴的事,家妹二字,亦显得那般生涩,声音也就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

  谢姝宁面色微变,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自然,八小姐不必担心,鹿大夫若是无能为力,我们也能理解。”燕淮没有察觉到她的异状,只望着窗外停在树梢上的一只小鸟继续说道。

  谢姝宁的面色则变得愈发古怪,燕家上一辈里,成国公燕景只有一个兄弟,却早在稚龄之年就已经夭折,所以燕淮这一辈,根本不可能会有堂姐妹。这般一来,他话中的“家妹”二字,指的是谁?

  “是万家的小姐?”谢姝宁斟酌着,试探地问道。

  燕淮循声侧目来看她,道:“不,当然不是。我说的,是我嫡亲的妹妹。”

  见他神色坦然,语气肯定。显然不是胡说的,谢姝宁不由大惊失色,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有个嫡亲的妹妹?”

  万家两姐妹,燕景的原配跟继室。一个生下了长子燕淮,一个生下了次子燕霖。

  这突然冒出来的妹妹,是怎么一回事?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未听说过燕家还有个女儿!

  “她身子不好,自幼不曾在外走动,的确没有人知道。”燕淮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是自己突然将燕娴的事告诉了她,她有些惊讶罢了。

  谢姝宁犹自觉得难以置信,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知道?

  他既说是嫡亲的妹妹。又亲自为她寻医问药,那必然该是大万氏所生。

  大万氏死了那么多年,这般算来,若这妹妹是真的,今年也该同她一般年纪了才是。

  足足十三年。竟是谁也不知道燕家还有个女儿。

  谢姝宁不禁语塞,电光火石之际,她忽然想到一件事:“难道阖府上下,全被蒙在鼓里?”

  那么多张嘴,不可能全部都封住,唯一的可能,就是真的都被瞒住了。

  燕淮笑了笑:“知道家妹的人。拢共不超过五个人。”

  “莫非连万家老夫人也不知?”谢姝宁骇然。

  燕淮笑意萧索:“大抵,也是不知的。”

  就连他跟小万氏,都被瞒住了,万家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打紧的,不知道更好。反倒是能叫阿娴过些清净日子。

  他如是想着,笑意重新温暖起来:“阿娴病了一辈子,见过的人亦是屈指可数,她总说自己是治不好了,我却舍不得放手。”

  谢姝宁倒沉默了下去。

  知道了旁人的秘密。压力着实厉害。

  心中千回百转,片刻后,她冷静下来,正色道:“先前你救过鹿大夫父子的命,撇开因果不提,是我们欠了你一个人qíng。”

  燕淮yù言又止。

  上回其实是他因为那一剑心怀愧疚,才会力保鹿孔父子,为了还她的人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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