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_意迟迟【完结+番外】(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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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uī进廊下的寒风里已夹带上了些微雪沫子,天色更黑了,恍若黑夜提早降临。

  谢姝宁跑掉了一只鞋子,飞扑进宋氏怀中,“娘亲!”

  宋氏一把将她搂住:“阿蛮莫哭,娘亲这不回来了吗?”

  谢姝宁重重点着头,可泪水还是qíng不自禁地落下来,像外头骤然密集起来的雪花一般,扑簌簌往下坠。

  母女二人紧紧相拥,谢姝宁抬手轻轻碰触宋氏眼上蒙着的纱布,哭道:“娘亲的眼睛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不打紧的,敷了药,过几日便好了。”宋氏一早得了汪仁的叮咛不能哭,哭了伤眼睛,这会鼻间酸涩,也不敢真掉泪。

  “当真?”谢姝宁小声抽泣着,微微侧目搜寻起了鹿孔的身影。

  泪水迷糊了视线,她一时未能找到鹿孔却看到了燕淮。

  风雪陡然间变大,在廊外打旋飞舞。

  他弯腰,捡起了一只鞋。

  谢姝宁哭声一滞。

  宋氏道:“自然是真真的,娘亲怎会诓你。”

  伴随着话音,燕淮不声不响地靠近了二人,在谢姝宁身侧蹲下身去,轻轻抬起她掉了鞋的那只脚,为她将鞋穿上。

  霎那间,谢姝宁的脸挂着泪珠烧了起来,一片通红。

  第304章 安置

  天气太冷,脚上没了鞋子,踩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须臾就冻得僵直。

  她满心只有娘亲,一时间根本未曾察觉到自己竟跑丢了一只鞋子,哭着发现了娘亲受伤的眼睛,更是焦虑又惶恐,只蒙在一层袜子里的脚趾头冻得青紫发白,她亦不察。

  直到这一刻,她没穿鞋的脚被燕淮捧在了掌中,慢条斯理地将鞋子套上去,她方似大梦初醒,满面羞红。

  虽然还隔着袜子,可未出阁的姑娘,如何能叫外男随意碰触自己的脚?即便是自己嫡亲的哥哥,也是万万碰不得的。

  谢姝宁因而傻了眼,面上烧着红云,脑海里则是一片空白。

  “阿蛮,怎么了?”宋氏看不见,不知眼前发生了何事,只觉谢姝宁的身子忽然僵硬起来,不由得紧张询问。

  话音落,燕淮已松开手站直了身子,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似乎方才为她弯腰穿鞋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谢姝宁泪眼朦胧的,根本看不清他面上的神qíng,她浑浑噩噩地想,事qíng怎么似乎有些不对头……

  哪怕前一世她嫁做人妇,新婚燕尔时同林远致也勉qiáng算是过了一段恩爱的时光,可林远致连帮她披衣这样的事也从未做过,更不必说当着众人的面,替她弯腰穿鞋。

  她活了两世,还是头一回遇见燕淮这样的人……

  谢姝宁张了张嘴,哑着嗓子轻声道:“落雪了娘亲,我们先回房暖和暖和。”

  宋氏竖耳听着,听她说话时并不哽咽,心下稍定,牵着她的手道好,跟着她往前走去。

  谢姝宁不知该如何反应,qiáng自镇定下来后,一张脸便木着了。面无表qíng,瞧不出喜怒来。

  在场的其余人,也都被燕淮方才那一出给唬着了。

  饶是汪仁,也怔怔的回不过神来。

  当着宋氏的面。谁也不敢出声,只抬脚缓缓往花厅去。

  图兰气鼓鼓地走在一旁,咬着牙看向吉祥,双手抱胸,瞪着眼睛压低了声音道:“轻浮!孟làng!不要脸!”

  她说的轻,语气最放得重,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吉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同样压低了声音道:“你新近倒是学会了好些词。”

  一听见这话,图兰嘴里的舌头就不由自主打了结,词穷了不会接着往下说了。她懊恼地看着吉祥。“卓妈妈告诉我,这没穿鞋的脚,那是看也不能叫人看了去的,你家主子竟然敢摸!”

  吉祥无奈,低声劝她:“谁叫你个没眼色的。连你家小姐的鞋掉了也不知,硬是叫她站在那冻了许久,主子要是不去捡了替她穿上,只怕是冻坏了你也不知,这分明是一番好意。”

  “……”图兰语塞,“那、那可以喊我穿呀!”

  吉祥瞪她一眼:“笨!六太太听见了可不得心疼?”

  图兰恍然大悟,怪不得不喊她!

  宋氏眼上蒙着纱布。根本不知谢姝宁掉了只鞋在冰冷的地上站了好一会,若知道了,岂非又要心疼一场。

  “你说的对的确是好意,是我想差了……”图兰摸摸冻红了的耳朵,点头道。

  吉祥在边上听着,心里却在想。他家主子离傻怕是不远了——

  不傻,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不知,就连燕淮自己,也觉得自己方才是失心疯了。

  可是那一刻,他眼里只有哭着的谢姝宁。还有落在廊下的那只鞋子。鬼使神差的,他就上前去捡起了鞋弯腰为她亲手穿上了。

  他大抵,真的有些疯了。

  前往花厅的路上,谁也不敢吭声,就这么静悄悄地走了一路。

  走至花厅门口,鹿孔忽然加快步伐跑到了最前头,原来是月白跟豆豆在门口候着。

  多日不曾见面,这会甫一碰面,豆豆都觉得父亲眼生了,盯着看了好一会才重重喊出一声“爹”来,叫鹿孔欢喜的什么都忘了。

  谢姝宁就发话让他们先单独呆上一会说说话,他们自进了花厅。

  花厅四角通风处皆点了火盆,掀了厚厚的帘子进去,迎面扑来一阵融融暖意,温如仲chūn。

  汪仁长长出了一口气,可算是不那么冷了。

  玉紫奉了热茶上来,一人一盏,吉祥小五几个也都一个不落。

  众人端着茶盏,将一盏茶饮尽,顿觉活了过来。

  谢姝宁也镇定了下来,谈起正事,问宋氏道:“娘亲的眼睛,怎么伤的,伤得厉害不厉害,身上可还有别的伤?路上可累着了?要不要先歇一歇?”

  她一连串抛出了数个问题,宋氏失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不要担心,娘亲真的没事,身上也没有伤,眼下jīng神也好并不觉得累。”

  舟车劳顿之下,她甚至还圆润了一圈,可见一路行来,吃的好睡的也好。

  谢姝宁却是怎么瞧都放不心来。

  这时,帘子再次被撩起,鹿孔一家人鱼贯而入。

  月白牵着豆豆给宋氏请了安,便同玉紫几个一道先行退下,只留了鹿孔下来。吉祥图兰几个也都退避一边。

  谢姝宁立即问鹿孔:“眼上的伤严重不严重?”

  “调配好了药,静养上几日,就能痊愈。”鹿孔一早得了宋氏的吩咐不敢同谢姝宁明说那药并不易得,只避重就轻地回答了她的话。

  谢姝宁也未曾多想,她一直都极相信鹿孔的本事,既然他说能治,那就一定可以。

  她心中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下了一些。

  “你哥哥那,可曾送去消息?”宋氏忽然问道。

  谢姝宁明白她的心思,她受伤的事,连自己都瞒着,自然就更不愿意叫远在异地的哥哥知道,唯恐他们担心。

  但算算日子,哥哥由舒砚表哥带着,早晚也是要回来的,骗她也骗不了多久,她gān脆说了实话:“前些日子三伯父曾派了人南下去找哥哥。不过在这之前,表哥已经带着人出发接到了哥哥,不日便会回来。”

  宋氏惊讶地道:“你三伯父派人南下去找你哥哥做什么?”

  话说出口,她立即反应了过来。当下就道:“必是他递了消息回来!”

  她话中的他,众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这一回,发生在宋氏跟谢元茂之间的事,可不单单只是普通的罅隙,而是要命的事。

  宋氏嗤笑:“他到底是大老太太生的,出了事仍想着立刻就同亲生母亲告状,如那三岁小儿一般还要寻了兄长出面襄助。”

  听到这话,一直没出声静静喝着茶的汪仁抬头看了她一眼,莫名觉得神清气慡,他就爱听她嫌弃谢元茂!

  谢姝宁闻言。亦觉得长松一口气。

  她旁的皆不怕,至始至终只怕母亲心中郁郁,放不下父亲。

  前一世,母亲不就是因为久久难以释怀,方才离她而去的吗?这一世。她变了,母亲也变的不同了。

  她看着这样的母亲,欣慰中不由得带了丝心酸。

  经历了风云波折,熬不过去的,就死了,犹如前世的母亲;熬过去的,就活了下来。成了如今这样的母亲。

  她很庆幸,母亲熬了过来。

  “娘亲什么都不必管,万事皆有阿蛮在。”她肃容说道。

  宋氏看不见,却能听出来她语气肃然,不由得微笑:“娘亲知道。”

  谢姝宁便也笑了起来,拣了几句轻松的话问了宋氏。随后亲自送了宋氏回房,伺候她更衣梳洗上chuáng休息。

  宋氏催她快去,莫叫印公一直候着,不成样子。

  谢姝宁却依依不舍,迈不开脚步。

  良久。她才一步三回头地回花厅去了。

  一进门,她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花厅里只有汪仁跟燕淮二人,俩人坐得远远的,各自闭目养神,谁也没开口。可谢姝宁一踏入花厅,就发觉了俩人之间的暗cháo涌动。

  锦衣卫跟东厂之间的矛盾,她有所耳闻,知道的却不多,可眼下这般一看,她倒立时明白了。

  她缓步入内,似chūn风拂过冰面,薄冰碎成齑粉,室内二人皆睁开眼朝她望了过来。

  汪仁问:“你娘歇下了?”

  谢姝宁颔首,在椅子上坐定,“长房那边怕是已经得到消息了。”

  “不必搭理他们。”方才她陪着宋氏回房,汪仁已唤了人来将这些日子谢家的qíng况打听了一遍。

  谢姝宁道:“长久下去也不是个法子,我已经让人在外头布置好了宅子,过几日等哥哥回京,便搬出谢家。”

  汪仁点点头:“离了这腌臜地方自然更好。”他扭头,瞥一眼燕淮,见他一直没说话,就赶他,“燕大人公务繁忙,耽搁了这许久,怕是该动身办事去了吧?”

  燕淮应声站了起来,竟真的告辞要走人。

  外头风雪jiāo加,再留下去也的确怕是走不了了。

  谢姝宁便让图兰去拿伞来,要送燕淮出门。

  汪仁一个人坐在花厅里盯着他们的背影,蹙眉喃喃,“不像话……”

  余音袅袅间,他们已然走远。

  庑廊下,一抹青色如花绽放,谢姝宁将伞递给了燕淮,“多谢。”

  燕淮接了伞,耳垂微红,讷讷道:“先前鞋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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