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_意迟迟【完结+番外】(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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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车的马已经不见踪影,他避开风雪,嘶声又喊了几遍车夫,可车夫依旧没有回应。

  兴许是骑马溜走了,又或者已经摔死了,连尸首都被大雪给掩埋了……

  谢元茂冻得瑟瑟发抖,不停打着喷嚏,觉得自己若是再在这呆下去,必定会被冻死,只得咬着牙找起了能走的路来。

  他还没找到宋氏,还没平步青云入驻内阁,他怎么能被冻死在这半道上?

  于是,他在夜色下摸索着在风雪中蹒跚而行。

  路在晕头转向的他眼中是歪斜的,走来走去也看不到尽头。

  他走错了方向,偏离了官道,也不知怎么地竟叫他寻到了沿途的一户农家。

  拖着受伤的腿走了许久,走至最后,他几乎已经是拖着腿在雪地里爬行。

  夜幕下,他迷迷糊糊地叩响了门扉,晕了过去。

  然而恰恰正是因为这最后近乎本能的叩门之举,救了他的命。

  清贫的农户之家,只有个父母早亡的孤女,姓周。

  她救下了差点被冻死在雪地里的谢元茂,给了他吃喝给了他穿。

  谢元茂因而感激不尽。

  一来二去。自小孤苦无依的贫家少女,就同衣着华贵、风流倜傥的谢元茂互相看对了眼。

  他虽然年过而立,可样貌英俊,又是富贵日子里浸yín了多年的。这般瞧着,委实不差。

  若非事出有因,这周氏女,连给他做妾的机会也是无的。

  况且她的样貌只是姣好罢了,离貌美绝色,皆差的远。

  所以谢元茂对自己带她回京一事,颇为自得,认定这是自己心xing善良所致。

  再加上这一回,这般巧就叫他晕在了周氏门前,难保不是老天爷的主意。他便该好好接纳了周氏才是。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兴许周氏就是他命中的福星,合该叫他专运了也没准。

  谢元茂对周氏十分另眼相待。

  可带着这么一人,他便不敢先去见长房老太太,索xing先带着人回三房来。

  谢家外头瞧着极平静。他又一早给老太太写了信的,若宋氏回了京想必也已经被老太太给制住了。即便宋氏不曾回来,那他的那一双儿女,想必也该被软禁起来等他这做父亲的回来发落了才是。

  他自以为做了万全准备方才入的府,进府之后沿途所遇之人也都全对他毕恭毕敬,他就松了一口气,认定是自己想对了。便准备将周氏安置了,再梳洗一番,便立刻去长房见老太太。

  随着脚步逐渐靠近正房,他面上的笑意不由多了几分。

  周氏在他身旁跟的紧紧的,见他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这是走了大运了!

  当日她一瞧清楚谢元茂身上穿的衣裳。腰间佩戴着玉佩,便知自己该走运了。

  周氏七八岁上下便没了父母,过惯了穷苦日子,今日能大摇大摆地走进这座宅子,难免叫她激动不已。连面上也忍不住带出了几分来。

  她跟着谢元茂一路走,一路听着众人唤他六爷,心里就在暗暗想,是不是过得几日,这伙子人也就该管自己叫六太太了?她这辈子,竟也能与人做太太?

  周氏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然而她的异想天开才在心中打了一个转,斜刺里忽然冲出来一个人,挥着拳头便朝她身旁的谢元茂打了过去。

  “呀——六爷!”她惊叫了一声,没等站稳就见谢元茂又挨了一拳头。

  她尖叫:“来人!快来人呐!”

  可明明前一刻还站在不远处手握笤帚扫地的婆子们,这会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又惊又惧,想要上前去拉人,却又唯恐这拳头打到了自己,在边上跺着脚gān着急。

  忽然,几个人从她身后窜了出来,一把将正拼命朝谢元茂挥舞着拳头的少年给拉住了。

  周氏长松一口气,一转头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一个穿着身莲青斗纹面白狐狸皮里子鹤氅的少女急步而来。

  她怔了怔,原来富贵人家的姑娘都穿成这样……

  她呆愣愣地看着,看着少女越过自己走过去将喘着粗气的少年一把拽住:“哥哥仔细着手,都破了皮了!”

  话音刚落,周氏便见谢元茂也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哆嗦着,厉声吼道:“小畜生!我是你爹,你怎么敢冲我动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青天白日的,也不怕挨了雷劈!”

  第310章 以眼还眼

  “老天爷真要劈也该是劈你!”谢翊挣扎着,咬牙吐出几个字来。

  “劈我?你个畜生,白养活了你一场,也不知是同哪个腌臜货学成了这副模样——”

  谢元茂一口气不间断地骂了下去,直骂得自己面红耳赤快要喘不上气来,才以手扶墙,弯着腰大声喘息着,不说话了。

  他分明给老太太写了信,以他信中所写的那些话来看,老太太断然没有坐视不理的可能。

  喘息着,他悄悄抬眼看了一眼仍旧bào跳如雷的儿子,心中憋着一股怨气想着,若老太太不曾动手,谢翊又如何会在府里?这般一想,他心里头就畅快了些,也觉得自己的腰杆有力了点。

  他直起腰,靠墙而立,冷笑道:“做儿子的竟敢动手打老子,反了天了!”

  越说他便越觉得自己有理,蓦地伸手指了正钳住谢翊的人道:“你们两个,还不快将这孽障给我拉下去!”

  “这是在同我说话?”一手擒住谢翊胳膊的少年眨了眨眼,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让我将人给带下去?”

  谢元茂见他说话古里古怪的,不由发火:“怎么府里尽是些蠢人,自然是在同你说话!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将人给我带走!”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穿着身褐衣的少年定定看着他,正色问道。

  谢元茂闻言愣了下,随即厉声呵斥起来:“愚蠢,你难道连我也不认得?”话毕,他猛地一转头看向另一侧的谢姝宁,“你哥哥疯了,你也疯了不成?还不快让人把他送回房去看好了。”

  谢姝宁听见这话不由失笑,嘴角一弯,面带讥诮之色,扫了他一眼。

  她不过是想先让他尝尝甜头过会再受苦。这从云端到泥淖的距离必定加倍叫他苦不堪言,不曾想哥哥忍不住先冒了出来。

  不过只听他这寥寥几句话,她就知道,他已经将自己摆在了云端上。

  她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却偏偏不肯说话。

  谢元茂恼恨,忽然又变了脸,成了原先惯常摆出来的父亲模样,轻声劝道:“阿蛮,爹爹身上还带着伤呢,你哥哥也不知怎地了,你且先将他带下去,等爹爹沐浴更衣完毕,再来同你们细说,你看如何?”

  说完。他眯着眼睛狠狠看了抓着谢翊的褐衣少年一眼,示意他休要耽搁,赶紧将人给拖下去。

  没想到,站在对面的少年翻了个白眼,猛然说道:“我自然认得谢六爷。”

  谢元茂懵了下。旋即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道:“那还不快些。”

  谁料,他这话刚一说完,便见褐衣少年瞥了瞥他受伤的那条腿,冷冰冰地说了句:“六爷这腿还是我的功劳,我怎么会不认得六爷是谁。”

  “轰隆隆——”

  仿佛当空落下一阵晴天霹雳,谢元茂被这短短一句话震得面色惨白。

  一旁正悄悄伸手来扶他的周氏闻言亦吓白了脸。霎时满头大汗,一个不慎,二人一齐摔在了地上。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不是谢家的人……”上下两片嘴皮子哆哆嗦嗦的,谢元茂颤巍巍地问道。

  只要提到腿,当日膝盖被飞刀she穿了的剧痛就似乎尤在心间萦绕,疼得他连开口的力气也无。

  “小五。先将哥哥带下去吧。”谢姝宁担忧地看着谢翊,他qíng绪过于激动,这会气得面色通红,连眼中都带上了血丝,委实叫人担心。“哥哥先下去缓一缓,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谢元茂听见这话,眼中重现几分清明之色,下意识脱口问道:“你在说什么来日方长?”

  他心中已然浮现出不妙二字来。

  谢姝宁却没回他,只催促小五将谢翊带回去。

  小五见图兰也在场,谢姝宁便不需要他看顾,就应了好,半拖半拉地先将谢翊拽了下去。

  眨眼间,廊下还留着的人,就只剩下了谢姝宁图兰主仆并谢元茂跟周氏女几人罢了。

  等小五的身影一从眼前消失,谢元茂便恢复了jīng神,脸色也好看了些。

  他看看面前的长女,一年未见,她又长开了许多,渐渐的同宋氏颇有几分相似。

  一想到宋氏,他的眼神就不觉变了变,霍地扭头看向周氏,急切地小声说道:“快,快扶我离开这。”

  事qíng有些不对劲,他要趁着现在四下无人,只有女儿主仆在时,赶紧往长房去。

  他虽受了伤,可好歹也是个壮年男人,再加上还有个周氏在,难道还能被两个臭丫头给拦住了不成?

  谢元茂当即推了周氏一把,同她一道转身就跑。

  然而还没能跑出三步,他就被只手牢牢抓住了后颈的衣领,勒着脖子提了起来,脚尖拼命胡乱点着,才能碰到些地面。喉间发出“嗬嗬”声响,面上充血,他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慌慌张张地用手去扯后颈。

  周氏骇得面无人色,颓然靠在柱上,喃喃道:“老爷……老爷……”

  谢元茂两眼发白,手脚无力,渐渐不挣扎了。

  周氏大惊,哭喊:“老爷您可别死啊——您要是、要是……可让我怎么办啊?”

  她可都已经,是他的人了!

  谢元茂却连看她一眼的力气也无,只觉自己要断气了。

  就在这个当口,牢牢攥着他衣领的那只手霍地一松。他“嘭”地一声狠狠摔在了地上,大口吸着气,胸前重重起伏,一副半死不活姿态。

  周氏慌手慌脚地扑了上去。

  图兰则拍了拍手,一言不发地退到了谢姝宁身后。

  当着她的面还想跑,门都没有!

  谢姝宁身姿笔直的站在那,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元茂,叹了口气:“女儿今日方知,父亲的胆色委实非同一般。”

  “昔年舅舅于你有救命之恩,娘亲对你赏识倾心,宋家予你吃穿予你用,娘亲更为你生儿育女。敢问父亲。宋家有哪一点对你不住?”

  “后来你恢复记忆,想起自己原是京都谢氏,归根之际,娘亲可有阻拦?再后来。你要娘亲带着我跟哥哥入京,先是诓了娘亲一切安好后道陈氏不过只是寄居谢家的表妹,直到我们入了京到了谢家,事qíng败露,你亦口口声声说这正室之位只能是娘亲的,你心中只有娘亲与我们兄妹,陈氏不过为妾罢了,就连这,也是你不得已的妥协,可事实上呢?父亲忘得了。阿蛮可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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