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_意迟迟【完结+番外】(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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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淮看着她,叹了声,道:“只要换回庚帖,我立时就让人送他回来,从此便当没有这回事。”

  温夫人沉默了下去。

  屋外寒风凄凄,温夫人面上神色变幻。

  良久,她道:“玛瑙,去将庚帖取出来。”

  两相权宜,只能如此。

  燕淮抬眼看她一眼,忽然道:“温夫人派个人去看一看吧,大公子应当已经回来了。”

  她吃了一惊,立即派人下去查看。

  果然,温庆山已然归来。

  她猛地又不想将庚帖jiāo还,只是转念一想,他能将人带走一回就能有第二回,不容小觑,只能硬着头皮将庚帖jiāo给燕淮,说:“我疼他爱他,从不曾叫他去过外头。那孩子生xing胆怯,最是害怕旁人用讥他讽他,你并不曾叫外人瞧见他吧?”

  燕淮站起身来,闻言不禁嗤笑了声,徐徐道:“不,你并不爱他,你只是拿他钳制着英国公,日日夜夜告诉他,孩子变成这样,他也有错,这么多年来到底是他委屈了你。你瞒着世人,也并不是因为你疼爱他,怕他被世人讥诮的目光所围困,你是害怕一旦被世人知晓,你自己会变成那个遭人嘲笑远离的人。”

  他转身离去,软靴踏下冰冷的石阶。

  身后忽然传来一把莺歌似的婉转嗓音,然而说着的却是质问的话——“燕默石,你凭什么退我的亲?”

  他头也未回,只道:“因为,我并不喜欢你。”

  第330章 怪罪

  话音被夜风chuī得散去,又聚拢。

  温雪萝站在廊下,绞着手中的帕子,将他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想要拔脚追上去拦住他,仔仔细细地问他,她有哪一点叫他看不上眼,竟因不喜她而要退掉这门亲事。但世家女子该有的矜持跟尊严最终还是阻止了她差点追过去的脚步。

  越是这样的时候,她越要摆出矜贵的模样来。

  方才问的那一句,已经是十分出格的话,绝对不是她该问能问的。更何况,问完之后得到的答案无异于自取其rǔ。

  她自认出身、容貌、才能,皆没有不如人的地方,而今却被人亲自上门退了亲,温雪萝不由得气红了眼睛,差点落下泪来。

  披着大氅的少年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她在廊下抬脚在柱子上狠狠踹了一脚。

  石柱冷硬非常,疼得她顿时蜷起了脚趾,落泪如雨。

  门里的温夫人听见动静,急急出来,见是她不由眼神黯然,似叹息般道:“你出来做什么,快快回房。”

  先前燕淮来访,她一时激动,便特地打发了人去禀报温雪萝,但并不曾叫温雪萝前来花厅。也不知她是何时到的,是否将方才发生的事都听进了耳中。

  温夫人见女儿满面泪水,心中惊疑不定,朝一旁伺候着的丫鬟摆摆手,示意她们快些将温雪萝带下去。

  然而才出了这样的事,温雪萝焉能承受得住乖乖回房歇息去。

  她哭着扑进宋氏怀中,哽咽着道:“娘亲,他算什么东西,他算什么……”

  “别哭,别哭……”温夫人连忙用手拍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面亲自扶着她先行下去,“咱们放了消息出去。只说是我们退了燕家的亲,寻个好由头,这事也并不打紧。”

  昔年大万氏在时两家定下婚约,送的那些彩礼。自不必退还燕家,总算也叫人觉得安慰了些。

  而且不论如何,温家的家世,女儿的容貌品xing,即便二选其一,也不至叫她无人求娶。

  更何况如今两样俱全。

  事已至此,温夫人也不再怨天尤人,自怨自艾,反而立即盘算起了今后的事来。

  她翻来覆去地想着,想起几个适龄的人选来。一一说了给温雪萝听,口中道:“你瞧瞧,这几个也都是不差的!”

  京都的适龄儿郎,只要他们愿意,那都得跟大白菜似的堆在街口。一个个任由他们挑选。

  温夫人这般一想,勉qiáng觉得前路光明了些,这心里也就跟着舒坦了许多。

  温雪萝却哭得愈发厉害了,站直了身子咬牙切齿地道:“若叫我今后嫁个比燕默石差的,我怎么能有脸面在京都里走动?”

  “休要胡说!”温夫人皱了皱眉,轻声斥了句。

  前任成国公燕景死的早,燕淮这爵位也袭的早。

  像他这样不及弱冠便已担着国公之名。府上人口简单,又不必叫媳妇伺候婆母的人家,打着灯笼也难寻,更不必说寻个比他还qiáng的。

  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温雪萝却真真是沉到了梦中不愿意再出来,论样貌、论家世、论年少有为……燕淮都可算是拔尖。她自诩在姑娘们里是个拔尖的,自然也要嫁个在男人堆里拔尖的丈夫。

  结果燕淮一句不喜欢。接这样gān脆地丢了出来,几乎将她的梦击碎成了齑粉。

  她抹着泪:“娘,在你心中,女儿是否还不如哥哥重要?”

  温夫人大惊失色,行走间脚下的步子都凌乱起来。瞪着眼睛看她:“你全都听见了?”

  若不然,她何至于问出这样的话来。

  温雪萝呜咽着,“自然是听见了……您为了他,将女儿的庚帖都还了出去!”

  “这都是为了咱们一家今后的脸面!”温夫人慌忙辩驳,又来安抚女儿,“娘亲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方才将庚帖jiāo了出去的,并非一时冲动。”

  温雪萝却不信,揪着自己的袖口,迎着夜风高高地昂起下巴,冷硬地道:“我要去见见哥哥。”

  温夫人不悦:“见他做什么,知道他回来也就是了。”

  温雪萝却不依不饶,一定要先去见过温庆山一面。

  冰冷的夜风里,母女二人只带了个温夫人身边的心腹大丫鬟玛瑙,往温家最角落的那间小院子去。长不大的温庆山,并没有养在外院。外院那间所谓大公子的院子,不过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而已。

  温庆山所住的院子极为偏僻,一道道门上皆是厚重的大锁,将那生来畸形的青年重重锁了起来。

  走到近旁,温夫人想到燕淮留下的那幅小像,qíng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须臾,母女俩进到了里头。

  最边上的那间屋子里,有个身量颇低,行似孩童的男子循声扭过头来。

  他手中抓着一支糖葫芦,正在哧溜哧溜地吮吸着,一脸高兴。

  活到如今,他这还是头一回吃糖葫芦。

  在这之前,他根本连糖葫芦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

  今儿个夜里,他见到了大街见到了漫天的灯火见到了许许多多他从未见过的事物。

  温庆山因而十分欢喜,见到来人乃是自己的娘亲跟妹妹,忙握着糖葫芦欣喜地叫了起来:“娘,你快看,这东西叫糖葫芦!”

  他献宝似的,将沾着自己口水的糖葫芦往温夫人眼前送。

  温夫人只觉一阵gān呕,“啪”一声打在他手上,斥道:“混账东西!你是如何跑出去的?”

  温庆山呆愣愣地看着那支摔在地上的糖葫芦,嘴巴一瘪,蓦地哭了起来。

  他不单生得怪异,就连心智都恍若小儿,想哭便哭想笑便笑,从不顾忌什么也不在乎什么。

  温夫人心中厌烦,可听见他哭,也禁不住掩面掉起泪来。

  她有时也会忍不住怨恨自己,怨恨自己怎地将他带到了这世上。日日受罪,也叫自己受罪。

  母子二人哭作了一团。

  温雪萝却猛地扑了上去,劈头盖脸地朝温庆山扇起了巴掌。

  她叱问:“你怎么不去死了?怎么不死了算了?”

  一时间,她将这事的责任尽数推到了兄长身上。再不愿意认为是自己不叫燕淮动心,才落到今日的地步。

  留得长长的指甲不一会便划破了温庆山本就丑陋不堪的面庞。

  温夫人醒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去拦她,道:“你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疯了不成?”

  温雪萝兀自不肯撒手,痛哭失声:“都是他的错!这事全是他的错!”

  她这辈子都不曾受过这样的屈rǔ……

  明明那一年她身在燕家赴宴时,他还巴巴地想了法子悄悄来同她私会。

  那时,他分明是喜欢自己的!

  温雪萝如是想着,愈发觉得自己被兄长牵累了。气不打一处来,泼妇似的手段皆使了出来,叫温夫人是拦也拦不住。

  不得已,温夫人高声唤了玛瑙进来,二人一齐发力这才制住了温雪萝。

  温夫人扬手就打了一耳光下去。直打得温雪萝别过脸去,怔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是个聪明姑娘,何时竟也这般糊涂了,那燕默石不是个东西,你倒还舍不得了?”温夫人气得直哆嗦,“我日日娇惯你宠着你,倒叫你没了规矩。连兄长也敢责打!你给我回房呆着去,没我吩咐,不得出门!”

  面上火辣辣的痛,温雪萝渐渐清醒过来,闻言不满,却也不敢再扬声辩驳。

  母亲的xing子。她也是知道些的。

  面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她时常前一刻还在笑着后一刻就扔了东西过去砸他,又或是前一刻还在斥骂他,后一刻却又温柔笑着问他身上哪里可有不舒服的。

  母亲,早就不大正常了。

  温雪萝紧紧抿着嘴唇。任由玛瑙将自己送了回去这天夜里,英国公月上梢头时分,才堪堪到家。

  温夫人红肿着眼睛让人送了水进来,亲自服侍他梳洗。

  英国公瞧出不对来,问道:“怎么了这是?”

  “您怎么这回才回来?”温夫人低低叹了声,“妾身特地打发了人去请您,可左等右等都不见您回来。”她憋着一口气,将燕淮上门退亲的事说了一遍。

  “您是不曾瞧见,本以为好歹是燕家的儿子,谁知他那嘴脸连市井升斗小民也不如,完全便是个地痞流氓。生得倒是人五人六,做下的行径却叫人连启齿也不愿。”

  英国公呆愣愣地盯着水盆看,手中还抓着帕子,闻言心神不宁地道:“他要退亲,你就答应了?”

  温夫人见状不好,生怕他要恼火,忙捂脸轻声啜泣起来:“您久不回来,妾身又有什么法子……”

  “不怪你,只可怜了萝姐儿,叫我心中不好受。”英国公见她哭了起来,赶忙丢了手里的帕子拥上前去劝慰起来,连连叹气。

  温夫人微微抬起脸来,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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