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_意迟迟【完结+番外】(3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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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而燕淮说jiāo给梁思齐的解药是假的,他突然之间便安心了。

  路过燕淮身侧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问道:“十一,你也想要那张椅子了吧?”在权力中心长大的他们,焉有不动心的?

  燕淮定定看着他,颔首道:“是,我很享受大权在握的感觉。”

  可享受。不代表他就一定要坐上那张椅子。

  纪鋆却并没有听出他的话外音,只得了自己想听的话。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片刻后,有人来报,靖王已领着人进了宫门。

  燕淮面无表qíng地沉吟道:“派人去指一指路。”

  人到齐了,好戏也就开锣了。

  太子一行人到达时,白老爷子正跟一身华服大妆的皇贵妃对峙着。

  肃方帝宾天了,皇贵妃却着了华裳,环佩叮当,大妆加身。

  白老爷子迷糊了,连外头的人,都已被悄无声息地除去,换成了皇贵妃的人也丝毫不知。直至太子到达,听见内官尖细的嗓音,他才惊觉,事qíng不对劲!然而早在他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他蓦地放软了身姿,白胖圆脸上露出一个慈和的笑来,道:“囡囡,不要这样,有事咱们可以好好商量。”

  皇贵妃在高座上摔下一只瓷杯来,哐当碎了一地。

  她放声大笑:“父亲,您这会却又想起本宫是你的女儿了?”她霍然拂袖起身,站在台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您这回,走错了路了。”

  白老爷子扑通跪倒,“娘娘,微臣知错了。”

  看着这样的父亲,皇贵妃却愈发心如刀绞。为自己痛,也为他痛。

  “母妃!”

  皇贵妃闻声,立即抬头望去,只见太子脚步匆匆地冲自己跑了过来。

  她厉声断喝:“站住!”

  太子一怔,踟蹰着站住了脚步,“母妃?”

  汪仁跟燕淮亦渐次鱼贯入内。

  不多时,靖王也到了,独独不见纪鋆。

  白老爷子跪在那回头一看,蓦地心冷如灰,愈发求起皇贵妃来。

  太子是认得自己的外祖父的,见状略有些吃惊,犹豫着朝皇贵妃道:“母妃,这……”

  皇贵妃听他开口,突然泪如雨下,低声喃喃:“傻孩子,你怎么心软成这幅模样……”她慢慢下了台矶,走至太子身前,道:“你且记住,永生不可再重用白家人!永生不许!”

  “母妃,可白家……”太子大惊失色。

  然而话未说完,已被皇贵妃打断。

  她说:“你记住了吗?”

  太子犹豫着。

  皇贵妃拔高了音量:“记住了吗?”

  太子仓皇点头,又见母亲面上满是泪痕,顿时悲从心来,红了眼眶,“母妃您怎么了?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母妃只想着。该好好给你上一堂课了。”皇贵妃伸手抚了抚他的发顶,眼角闪着泪光轻笑起来。

  太子错愕:“上课?”

  皇贵妃颔首,看向汪仁跟燕淮。叹了一声,并不言语。

  她墩身福了一福,而后蓦地松开了太子,一把冲边上的白玉石柱撞去。

  太子尖叫着扑过去,却已来不及了。

  皇贵妃倒在年幼的儿子怀里,呢喃着:“母妃活着能教你的……总、总不及这堂课……你且记得,是白、白家人bī死了母妃……”

  太子放声大哭。悲怆无助。

  他要当帝君了,却偏是个心软的。连区区一个白家都还要再三迟疑,怎能成大事。

  她能护他一时,却不能护一世。有母亲在侧,他便有羽翼可躲。终不能飞速成长。

  皇贵妃苍白的面上绽开一个笑:“切记,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可尽信……”

  太子连连点头,泪水扑簌簌落在她面上。

  白老爷子依稀听到了这些话,心乱如麻,膝行至外孙跟前,嗫嚅着道:“殿下,娘娘太过悲伤,神志不清。您万不可胡乱听从啊。”

  “白家人,永不得入仕!”太子哭喊着,伏下身去。

  白老爷子浑身一震。呕出一口血来。

  汪仁跟燕淮对视了一眼,饶是他们,也没料到皇贵妃会突然做出这般决绝的事来。

  经此一事,太子今后,只怕会xingqíng大变。

  *****

  这一天夜里,太子失去了父亲。也失去了母亲。

  黎明时分,惠和公主重新入宫。望着东宫外凝结的斑斑血痕,望着奋力洗刷的宫人们,蓦地泪如雨下。

  太子枯坐在皇贵妃的尸首旁,一动也不动。

  纪桐樱轻手轻脚地靠近,唤了他一声。太子没抬头,哑着嗓子问:“皇姐,我会是个好皇帝吗?”

  “会,一定会!”纪桐樱止不住眼泪。

  太子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抹去眼角泪痕,“该小殓了。”

  *****

  国不可一日无君,尚不足十一岁的太子殿下很快就继承了皇位,称泰帝,改元昌平。

  帝幼无助,故由靖王爷摄政。

  纪鋆困于天牢,得知消息,良久回不过神来。

  他们煞费苦心阻了他,最后却叫他爹摄政?

  他想不明白。

  汪仁一开始也想不明白。

  拟定圣旨的那一日,汪仁便问过燕淮。燕淮却答,纪鋆野心不死,唯需靖王压制。他若想自己即位,就得先行弑父。他若真狠毒如斯,弑父夺位,那张椅子他也就坐不上了。

  至于靖王摄政,岂不是白白送了天下给他?

  自然不是的。

  虎符原该一半留于帝王之手,一半jiāo予大帅。

  但而今,虎符皆在燕淮手中。兵权在握,加之先前一役,靖王府元气大伤,根本无暇再战。

  纪鋆被捞出天牢的那一日,靖王亲自前往,只同纪鋆说了一句话,“你老子我还没死呢。”

  纪鋆默然。

  回过头,靖王见了燕淮。

  他坐在那,狐疑发问:“若你想要皇位,如今虽名不正言不顺,却是信手之事,为何不要?”

  燕淮看他两眼,道:“我媳妇不喜欢管后宫。”

  “……”靖王微怔,而后嘟囔,“我还没见过她……”

  燕淮皱眉:“不必见。”

  靖王懒洋洋往后一靠,问:“你真的不认祖归宗?”

  “我爹,姓燕名景。”燕淮眉眼沉静,语气波澜不惊,“我姓燕,名淮。纵我身上流着你的血,可我始终却都是燕家人。”

  数日前,成国公府出了一场大祸。

  成国公燕霖那位由肃方帝指婚的夫人,因为口角之争害死了婆母,后被燕霖扬鞭抽打,遍体鳞伤之际用烛台刺死了燕霖。

  一夕之间,巨变陡生。

  从此燕家绝嗣。

  燕景既养育了他一场,那他就继续当燕景的儿子,为他烧香祭拜,延续燕家血脉。

  也不枉他幼时,燕景拿他当做亲子,悉心教养。养恩大于生恩,他不能忘恩负义。

  靖王有些微失神,良久说不出话来。

  临近暮色四合,燕淮回府,半道上遇见汪仁。

  汪仁手里捧着两块模样稀奇古怪的石头,抓着他问:“像不像猴子?”

  “像狗……”燕淮仔细看过,肯定地道。

  汪仁“呸”了声,斜睨他一眼,突然问道:“一直忘了问,那天夜里你拿给梁思齐的解药真是假的?”

  燕淮夺过一块石头,道:“仔细看看,倒也挺像您的。”

  汪仁素来不是个好脾xing,听到这样的话哪里还有不恼的道理,当即就冷笑起来,准备拣了两句回损他,等到到家还得先跟宋氏告状,再同阿蛮说道说道!然而话未出口,他忽然听到燕淮长长吐了一口气,低低道——

  “解药是真的。”

  他的确,料定了纪鋆会动手。

  汪仁的火气,一下子便莫名全都消了。

  他轻咳两声,又将石头抢了回来,道:“这么看长得也挺好的。”

  第448章 尾声

  燕淮失笑,面对汪仁到底还是没奈何。

  他手里的两块奇石,最后也落到了谢姝宁手里,叫汪仁千叮咛万嘱咐,仔仔细细用细软的绸布裹住搁在红木小匣子中,只等来日谢姝宁跟燕淮的孩子出世,再取出来于小童把玩。

  谢姝宁哭笑不得,却还是吩咐青翡几个将东西都一一收拾了。

  很快,秋去冬来,她原本平坦的小腹,也终于有了微微的隆起。至冬雪霏霏时,她的肚子便像是chuī气般大了起来,寻常衣衫早已不能穿着。可她的jīng神气却是愈发得好了起来,初时害喜严重,食难下咽,下巴尖得像是能扎人,而今却变得圆润起来,愈发得明艳动人。

  鹿孔每日来请一回脉,众人也就都放下心来。

  腊梅开遍的时候,舒砚来见燕淮,准备启程回敦煌。此时,距离年幼的泰帝登基,已近三个月。纪桐樱跟舒砚的婚事,早在皇贵妃还未离世之前便已定下,现下更没有更改的道理,自是按照最初的约定进行。

  泰帝送别纪桐樱的那一日,鹅毛大雪已接连下了两天一夜,偌大的皇城尽数被白雪覆盖,放眼望去,入目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穿着簇新九龙缂金衮袍的泰帝,生得瘦瘦小小,明明穿得已足够厚实,可面色却总是发白,唇色也浅淡。翻过年他便又长一岁,半大不小的孩子,这一刻的眼神却是老成而坚决的。

  然而饶是如此。看到姐姐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眶还是qíng不自禁地红了红。

  但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也不愿意落下泪来。皇贵妃触柱而亡的那天夜里。他的泪已经流得够多了。人一旦悲伤到了极致,泪水便不会流淌在面上,胸腔里的那颗心,反倒会像是一团泪做的东西,轻轻一攥就哗哗流泪,止也止不住。

  他跟纪桐樱对视着,唇角上扬。唤她:“皇姐。”

  ——“不要想我。”

  不要想……离这寂寥人生远远的,远远的……

  他还没有习惯自称为朕。但他想,终有一日他会习惯的。

  年少的新帝,仰头望着yīn沉沉的天,摊开手掌接住了一片薄薄的六角雪花。冰冷的雪甫一触及掌心的温热。霎时便化为流水。手掌一斜,雪水顺流而下,就像那些曾从他眼眶里流出来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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