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嗔却又道:“贫僧愿为老太太当面诵经压惊。”
大太太急忙推拒。“多谢大师美意,只是老太太这会仍睡着,却是不便。”
戒嗔也不过只是客气一番,闻言当然乐得自在,遂道:“那贫僧便去佛前为老太太诵经祈福。也是一样的。”
“有劳大师。”大太太道谢,“既然这人不是寺里的僧人,那便由谢家处置,大师觉得可行?”
虽然不是普济寺的人,可事qíng出在寺里,戒嗔和尚地头蛇,仍旧还要问过他的意思。
戒嗔熟知不可于这些人家jiāo恶,当下道:“大太太随意便是。”
大太太就听明白了,他虽然说了随意,可佛门清净地,断不可见血,要处置也得等到离开普济寺下了山再说。她只稍稍一迟疑,就笑着送戒嗔出了门。
假和尚的嘴仍被汗巾子牢牢堵着,大太太指派了两个粗壮的婆子看守着,自己匆匆去见了宋氏。
两人将事qíng一说,自然决定不能留着这汉子。
事qíng不能闹大,这人就势必要先“咔嚓”掉。
两个妇人,背地里谈论着如何将人弄死,隐约间倒是多了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大太太摸了摸自己的手背,突然想起一事,疑惑地道:“chūn平去了何处?怎地一直未见到她?”
“秋喜白日倒是来过,chūn平倒真的一直未出现。”宋氏也不禁疑惑了起来。
chūn平是三老太太的贴身丫鬟,出了这样的事,她们由不得不去想chūn平在里头担当了一个怎样的角色,何况她又不见了。
大太太就道:“派人去寻寻,秋喜那丫头,只怕也不能轻易放过。”
知qíng不知qíng暂且不提,主子出了事,做丫鬟的,哪里还能讨得着好。
宋氏就下去让人去找chūn平的去向,大太太则去见三老太太,让人赶快收拾东西,今日午时便动身下山,不得延误。
一群人立时慌乱起来,忙着收拾行李。
大太太就去跟同样被堵了嘴三老太太轻声说话,“三婶,你别怪侄媳妇以下犯上,只是若不堵了你的嘴,那些个rǔ骂六弟妹的话被人听了去,可怎么是好?所以啊,你就暂且先忍忍,等回了府,你想骂就骂个够。毕竟,要骂六弟妹,那也得当着老六的面才有用处是不是?”
忽然,有人尖叫了声。
大太太被唬了一跳,“出了什么事,这般大惊小怪?”
尖叫的人正是她身边的大丫鬟,这会浑身抖得像筛糠一般,伸出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三老太太chuáng下,带着哭腔道:“太、太太……下头有个死人……”
“什么?”大太太打了个寒颤,急忙让人弯腰去将下面的人拖出来,“还愣着做什么,快拖出来!”
几个胆大的就壮着胆子俯身,几乎是闭着眼睛将下面的人拖了出来。
头上糊着血,面色青白,嘴里还塞着汗巾子。
可不正是遍寻不见的chūn平!
大太太哆嗦着道:“死、死了没?”
丫鬟伸出根手指横到chūn平鼻下小心翼翼地探着,惊喜地道:“太太,还有点热气!”
这便是快死,还没死。
大太太心里稍安了些,扭头看向三老太太时,神色却愈加复杂起来。
为了偷欢,连心腹大丫鬟都能打得半死,这人怎会无耻到这样的地步……
转眼间,寻到了chūn平,大太太就忙让人去找了宋氏回来,同她商量道:“原定着明日才下山,这会突然提前,虽能借着老太太病了的由头,但昨夜动静不小,老七家的跟三弟妹想必心里头都怀疑着,我们午时要启程,却不好显出急态来。”
宋氏道:“还请大嫂先想法子将chūn平几个并那贼人送下山去,我们且等用了午膳再走不迟。”
这样一来,时间就充裕了些,也好想想法子敷衍过蒋氏几个。
两人就又分散开,各自着手准备起来。
大殿上,七太太跟蒋氏凑在一块,嘀嘀咕咕地讨论着昨夜的事,一个说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一个则说似有人尖叫。
说到最后,却也不知哪句话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了。
谢芷若不被允许在旁听两人jiāo谈,正闲着无事可做,便瞧见了谢姝宁在同月白悄悄说话,登时不悦起来,大步走过去,对谢姝宁道:“八妹妹,昨儿你可抽过签?”
“不曾,六姐这是抽到什么好签了吗?”谢姝宁敷衍着笑了笑。
谢芷若就得意起来,“那是自然!”
谢姝宁微笑着,点点头,不再接话。
“你怎么不问问我抽了什么签?”谢芷若见状却不高兴了。
谢姝宁没有心思搭理她,附和着问道:“六姐抽了什么好签?”
谢芷若笑得愈发得意洋洋,道:“我抽到了只有淑太妃一人抽到过的签!”
“哦?这么厉害。”谢姝宁听到淑太妃三个字,倒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说起来,谢芷若前世嫁给了皇子,也成了皇家的媳妇,倒同淑太妃走的路子相似。只是这一回,庆隆帝逝世,肃方帝登基,天下都不同了,谢芷若将来会走什么路,谢姝宁已不敢肯定。
何况,戒嗔和尚本就是个骗子。
等谢芷若显摆完毕,扭头走人后,谢姝宁就朝着她的背影冷冷撇了撇嘴。
转过身,就撞见了才被她在心里骂了骗子的戒嗔和尚。
谢姝宁心中一动,笑吟吟迎了上去,恭敬地施了一礼,道:“大师,我想为父母兄长各自点一盏长明灯,不知要多少香油钱才好?”
听到香油钱,戒嗔眼睛发亮,笑着念了佛号,“八小姐孝心感人。”夸赞了几句,他也并不主动提钱,“香油钱乃是小姐对佛祖的心意,多少并不要紧。”
周围人来人往,谢姝宁笑着,忽然问了起来:“不知道可有点不燃的长明灯?”
戒嗔微怔,望着谢姝宁的眼神里多了丝探究意味,“一切,皆是空。”
皆空,那自然也就是说,什么都可能了。
谢姝宁颊边的笑意渐渐扩大,“那就劳烦大师替我祖母也点上一盏。”
恰逢七太太跟蒋氏走了过来,闻言便夸她,“阿蛮可真是孝顺。”
“阿蛮对佛祖亦满怀诚心,大师说香油钱代表心意,那我是不是该多添些?”谢姝宁佯作天真,仰头问七太太两人。
蒋氏酸溜溜地道:“六弟妹手头宽绰,自然该在佛前多添些才是。”
第111章 燃灯
谢姝宁点点头:“三伯母说得是。”话毕,她就又看向了戒嗔和尚,笑道,“还请大师不要忘了长明灯的事才好,香油钱,稍后我会请娘亲亲自来添。”
戒嗔作高深莫测状,道:“八小姐极有慧根,为人又孝顺,谢六太太养了个好女儿。”
夸赞的话谁不爱听,谢姝宁听了当然也高兴。
戒嗔就靠这么一张会说好话的嘴糊弄了庆隆帝又糊弄了许多人,归根结底,不过就是个爱财的老骗子而已。不过这并不重要,对她而言,重要的是,戒嗔得是个能听懂话的聪明人。
事qíng走到眼下这一步,剩下的不过是再加把柴禾罢了。
而戒嗔,就是她需要的那把“柴”。
随着时间流逝,雨水渐少,日头自层层乌云后冒出头来。阳光却仍旧是稀薄的,带着些微暖意,根本驱不散昨日带来的yīn霾。
午膳时,七太太不顾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握着筷子笑着向大太太询问:“大嫂,三婶那可是已经无碍了?”
几个妯娌间,她年纪最小,素来xing子也活泼些,这会若是一句也不问,当然是忍不住的。大太太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闻言便道:“三婶毕竟日渐上了年纪,一夜未眠,这会疲得很。寺里虽然清净,但怎么着也不如府里舒适,等用完了饭,我们再过半个时辰,便准备下山。”
七太太讶然:“这便走?”
见状,大太太也不由奇怪起来,道:“这事,三弟妹不是知道,一早上竟不曾提过?”
上午她同宋氏定下了事后,的确就派人去告知她们。恰巧那时七太太如厕了,便没有碰着面,可当时蒋氏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七太太的面色就有些不大好看起来。
两人一直在一处,蒋氏竟然只字未提。
蒋氏原本只在边上听着,慢条斯理地用她自己的斋饭。这会听到大太太的话,顿时觉得口中饭食味如嚼蜡,匆匆咽下去,便同七太太告罪:“原是我记xing不佳,竟全给忘了。”
其实她心底里是想着,既有人来通知自己,七太太那边也就该有旁人通知的才是,因而后头七太太未提,她就没主动开口。
谁知道七太太竟是根本不知qíng。
可这会她要是那般申辩,定会被人当做狡辩。倒不如直接坦诚而言说是自己给忘了为好。
果然。她说完后。七太太的面色便好看了些。
不过接下去,七太太都没有再言语,只是默不作声地吃起饭来。
妇人间,心结再易结不过。
这顿饭遂顺利过去。一行人饭后自去收拾起了行李,由丫鬟婆子率先将东西送下山去。
谢家的几位主子则去大殿上最后一炷香,而后同戒嗔和尚辞别。
去大殿的路上,七太太没有瞧见三老太太,也未瞧见陈氏,不由疑惑。可方才吃饭时的谈话还叫她如鲠在喉,这下子虽困惑,也不想问了。万一又是蒋氏知qíng,自个儿不知qíng的事。那可多没趣。她想着,索xing闭紧了嘴。
点燃的香在空气里散发着幽幽的香气,众人依次在佛前进了香。
谢姝宁便轻轻拉了宋氏的手一把,道:“娘亲,今晨我同戒嗔大师说定。要点几盏长明灯。”
“长明灯?都点了谁的?”宋氏心里头装着事,闻言并没有在意,只勉qiáng笑了笑。
一旁的大太太也是不知道这事的,正好又想借着这事叫气氛轻松些,她就故意冲着谢姝宁笑道:“阿蛮倒是有心,六弟妹太会教孩子,叫人羡慕不已。”
她说这话是奉承宋氏母女的,谁知却一时忘了身旁的蒋氏母女都是小心眼的人。
她这话一出,蒋氏倒还好些,左不过更加不喜宋氏些,可谢芷若就了不得了,盯着谢姝宁的眼睛似要掉出来一般,目光灼灼一瞬也不肯移开。
谢姝宁察觉到了,这会却无空理会她,只笑着看向了正在朝她们走近的戒嗔和尚,道:“父母兄长,祖母,再加上阿蛮自己的,共五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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