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了他们的结局后,她实在有些难以笑得出。前世。二夫人待她甚好,可二夫人自己却没有什么好下场。谢姝宁至今仍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二夫人要抛下幺子,自缢而亡。
出身魏国公梁家的二夫人,怕是自出生以来就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她的人生,一直都处在上风,只有叫人艳羡的份,没有她艳羡嫉恨别人的时刻。
所以她自来嘴皮子刻薄不留qíng面,却从来不因为嫉妒旁人而说。她说。只是因为她看不惯。这样的人,其实并不讨喜,可谁也不敢当面驳她惹她,一直以来也都是相安无事的。
那一日,她却自缢了。
谢姝宁知道消息时。已是第二日。
她抛开了长平侯府里的一应事务,甚至不去理会婆母的刁难刻薄,匆匆回了谢宅。
彼时,距离她小产,二夫人亲自上门照料她又为她在婆母面上撑腰,仅仅只过了一个月。
只是一个月,便物是人非。
她并不知道真相,但她却隐约猜到事qíng同她的二伯父谢二爷有关。
可那时,她已是外嫁女,并没有资格cha手谢家的事。何况,她只是年少时寄居长房的三房女,至始至终也不是长房的人。
故而,时至今日,她依旧觉得困惑。
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行在路上的谢姝宁猛地咬住了唇瓣,心道:若这一回成功拿下立夏,也许事qíng就能随之改变也说不定。
按照记忆中的进程,立夏死在两年后。
他死时事qíng闹得不小,谢二爷也因此受了伤。
谢二爷说,立夏起了敛财之心,所以才会这般大逆不道,妄图弑主。
但谢姝宁清楚,这只是胡扯的鬼话!
可惜,她也并不知道前世立夏去世的真正原因。
然而那时,二夫人尚还好好的,过了数年,才突然闹出来自缢的事。谢姝宁不能不怀疑,她悄悄寻了二夫人身边的近身婢女问过,可众人皆是讳莫如深。唯有一人,哭着同她说了一句,二夫人发现了立夏的东西。
可谁不知,那时的立夏指不定已经连骨头都烂了吧。
“小姐!”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呼唤,谢姝宁回过神来,狐疑地朝另一边望去。
桂妈妈正带着绿浓快步走近。
谢姝宁挑眉,“rǔ娘怎么在这。”
“奴婢正要送绿浓去瑞香院。”桂妈妈轻轻推了绿浓一把,一边笑着解释。
瑞香院同谢姝宁的潇湘馆离得并不十分远。
“绿浓见过小姐。”
谢姝宁难得听到绿浓说话间这般恭敬,不由微微吃惊,暗道陈氏倒是会调教人,连绿浓这样xing子的人也教得乖巧起来。她便颔首示意,“那rǔ娘这便去吧,暑气重,莫在日头下久留。”
桂妈妈愣了一愣,随后才行礼告退,“是。”
过了会,桂妈妈母女二人走出了几步。待离谢姝宁远些,绿浓就忍不住拉下脸不忿地嘟囔起来:“娘你可瞧见了,就她那样子,可像是愿意让我回潇湘馆的?”
桂妈妈在谢姝宁那因为绿浓的事碰了两次灰,又在宋氏那得了没希望的准信,心中已是郁郁难忍,这会听到绿浓一说,就厉声斥责起来,“快住嘴吧你!都是你自个儿做的好事,为何就不能学学你姐姐?”
她的长女绿珠已亲自由宋氏做主。择定了一户人家。
桂妈妈瞧着。处处都好。心里很是满意。
可绿浓却看不上眼,她嗤了声,就抬脚踢了下路上凸起的一粒小石子,道:“姐姐蠢。我可不蠢!”
桂妈妈听了怒气上涌,抬手就想要一巴掌掴下去,但手抬着,最终却还是没有舍得落下。她重重叹了声,背脊陡然间似弯了些。
绿浓却看也不看她,只小声嘀咕着谢姝宁是白眼láng,吃了她娘那么多的奶,如今却这样对待她们。
……
另一边,谢姝宁则已经回了潇湘馆。换了衣裳在榻上小憩。
午后的暑气渐渐被风chuī散,她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下午。
醒来后,用了碗沁凉的甜羹,谢姝宁就去了玉茗院,晚上留下同宋氏一道用饭。
夜间纳凉。母女俩在庭院里听着蟋蟀蝈蝈在糙丛里发出的细碎鸣叫声,聊起了白日二夫人来访的事。
宋氏打着扇子,柔声缓缓道:“你二伯母来,是为了同我询问崇熙书院的事。”
谢姝宁正吃着柳huáng一颗颗剥了皮的紫葡萄,闻言一惊,“咕嘟”吞了一整颗下去。她咳嗽了两声,才道:“宝哥儿今年可才只有五岁呀!”
“你二伯母心xing高。”宋氏丢开了扇子去轻拍她的背,“再者书院那边也并非没有先例,的确有过四五岁的小童入学。”
谢姝宁当然知道这些,可几个孩子,都是真正的天才!宝哥儿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二伯母的心也未免太大了些……
“娘亲该不会也让二伯母捐银子去了吧?”谢姝宁皱眉。
宋氏白她一眼,“娘亲是这样的人吗?”
这可还真是说不好……谢姝宁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只得讪讪笑了两声。
宋氏重重揪了把她的脸,“忒可恨了你这孩子,娘亲焉能叫你二伯母去捐钱?我自然是好言劝了她不必着急,待宝哥儿年纪大些,再去筹备考学的事也不晚。”
“阿蛮当然知道娘亲不会那么做的!”谢姝宁急忙改了口,又是赌咒又是发誓,随即便转换了话题,“下个月等天气凉快些,我再去庄上小住几日,娘亲觉得如何?”
“也好,到时一同带几个人去。我瞧着云先生身边也没有人能照顾……”
话题就自然而然被谢姝宁给带开了。
到了第三日午后,天色暗沉沉似要落雨时,朱砂来请谢姝宁,说是她哥哥在二门外等着回话。
谢姝宁应了,收拾一番就出了门,这一回却并没有带上朱砂,反而带上了玉紫。
好在她年纪不大,尚算孩子,府里又没了三老太太,只宋氏当着家。宋氏又宠她,她偶尔往二门外去一趟,也并没有因此受到责备。谢姝宁心下庆幸着,照旧在亭子里见了朱大贵。
再过一两年,事qíng就会变得更加棘手。
她只能抓紧时间。
谢姝宁开门见山地让朱大贵开始禀报。
朱大贵便一五一十将事qíng都说给了谢姝宁听,“奴才按照小姐的吩咐寻了个机会悄悄见了立夏,传达了小姐吩咐奴才说的那句话。奴才见立夏听了那话神色大变,却不敢深问,只等着他说话。过了半响,他才同奴才说,小姐既知道那些事,难道不因此身为谢家人而觉得羞耻?”
第131章 古怪
他口中的话渐渐变得无礼起来。
侍候在一旁的玉紫听得脸色大变,断然喝止:“放肆!”
话音落,朱大贵立马就结巴了起来,支支吾吾,语不成调,显然心中极慌乱。恰巧今日谢姝宁又故意未曾带上朱砂,反而带了玉紫来。没了亲妹妹在一旁陪着,他本就紧张,又见玉紫少女身段婀娜,姿容极美,更是连眼也不敢望过去。
结果突然间被玉紫这么一喝,他连自己要说什么也都有些记不得,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说这样的话!”玉紫犹自懊恼着,虽知道那话不是朱大贵自个儿要说的,只是转述立夏的而已,但竟就这样当着谢姝宁这个主子的面说了出来,真真是气人。
她心里暗骂,好没眼色的人!
但谢姝宁却并不生气,她早就知道立夏的嘴里是吐不出象牙来的,这样的话,并不算十分过分。
何况,重点根本便不在于立夏的话合适不合适,又是否放肆无礼。追根究底,是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谢姝宁就笑着安抚了玉紫一句,示意她只听着,莫要开口。
玉紫便噤了声。
“你继续说。”谢姝宁这才望向了朱大贵,点头道,“方才说得很好。”
朱大贵闻声抬起头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立夏说完那话后,许久都未曾开口,直到要走时才同奴才道,让小姐莫要担心了,有些事小姐不提,他也会将事qíng给忘得一gān二净。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像是一个哑谜,朱大贵虽然分别转述了谢姝宁跟立夏的话,却觉得自己一个字也听不懂。
谢姝宁却听明白了。
立夏是以为,她让朱大贵去说那样一句话。为的是幼年时的那一桩事。
几年前,她跟着母亲头一回参加长房二伯母的赏花会,在僻静的角落里撞见了立夏跟故去的元娘。
云娘认出了她,她虽装作什么也不知的模样,但依元娘的xing子,肯定想法子告知了立夏。
谢姝宁原本倒还不敢肯定,这会听了朱大贵的话,反倒一下子便确定了。
立夏与元娘之间,绝对是有大问题的。
胎死腹中的那个孩子,想必也难以同立夏脱开gān系。
谢姝宁双手撑着下颌。盯着亭子外暗沉沉的天色。沉默了下去。
立夏觉得。她若是知晓一切,就该为自己是谢家人而感到羞耻,但这是为何?
她百思不得其解。
亭子外,大雨终于自厚厚的云层里滚落下来。
雨打芭蕉的声响在耳畔回旋不去。
外头来来回回的行人开始飞快地往能避雨的地方躲去。倏忽间外头就没了人。
玉紫走到亭子边,打量着外头的雨势,想着一时半会怕是停不得,便同谢姝宁请示,“小姐,这会雨大,我们在这歇歇等雨小了再走如何?”
谢姝宁略想了想,听着连绵不绝的雨声,慢慢道:“还是这便回去吧。”
“是。”玉紫听了虽犹豫。但仍旧连忙去打了伞。
出门时,天色就已有些要落雨的阵势,所以玉紫便备了两把淡青色的油纸伞。
紫竹伞骨根根撑开。
谢姝宁忽然扭头对朱大贵道:“你见到立夏时,他样子如何?”
朱大贵愣了下,盯着自己的脚尖。讷讷回答:“奴才瞧着,他似是不大开心。”
“不大开心?”谢姝宁轻声重复了一遍,点点头,“你快回去吧。”
朱大贵便撑开伞,冲进了雨幕里。
谢姝宁跟玉紫也一人一伞,往潇湘馆去。
路上,玉紫忍不住问她,“小姐,您是想提拔朱砂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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