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怡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哽咽着应了。聂凤书看见她流了泪,忙对秦氏耳语一声,秦氏急忙打发了管家,过来拉着她的手问:“怎么又哭了?可是你哥哥欺负你了?!”瞪了儿子一眼。
文怡忙擦去眼泪,道:“不gān大表哥事,原是外甥女儿不小心迷了眼睛。”顿了顿,又问:“外甥女儿的祖母,也是秋冬季节犯咳嗽的病症。平阳城里有一位致仕的老太医,偶尔会来为祖母诊治。祖母吃着他开的药,倒觉得好些。下一回等他再来家,外甥女儿问几个保养的方子可好?祖母能用,大表哥想必也是能用的。”
秦氏喜出望外:“这话当真?!若是能有太医院的圣手来看诊,那你大表哥的病就有希望了!”
文怡吃了一惊,聂珩先开口了:“母亲,那位老太医,父亲从前也下帖子请过,架子大得很,请了十几次都不肯来,还是算了吧。表妹问几个保养方子,咱们抄了来试试,也就算了。”
秦氏虽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儿子的话有道理,又怕外甥女儿多心,忙笑道:“你大表哥这话倒没说错,这里离平阳城百多里路,那位老太医年纪听说很大了,想必是不肯出远门的。你大表哥身子又弱,你舅舅跟我不放心他出门,不然让他上门求诊也好。你就随便打听几个保养的方子好了。”
文怡脸上通红,又羞又愧,胡乱点了头,心中却暗暗决定,一定要从王老太医那里弄几个好方子来,不然就找别的好大夫打听,无论如何,答应下的事qíng总是要做到的。
但想到方才大表哥为她说话的qíng景,她又多了一丝担忧:她一句话没说,只是露出一点神色端倪,大表哥已经猜出了她的想法。这样玲珑心肠,怕是对寿元有碍。记得老人家常说,慧极必伤,大表哥自小就体弱多病,又是多思的xing子,如何能养得好?若他有个好歹,舅舅舅母和表姐又该如何是好?
她抬头看向一脸慈爱地看着女儿撒娇的秦氏,还有跟哥哥拌嘴的小书表姐,再看向从门外笑着走进来,说着厨房备下了好菜的舅舅,暗暗抿了抿唇。聂珩回头见状,笑了一笑:“妹妹想什么呢?小小年纪,有什么可愁的?只管jiāo给我们就是。快过来吧,等会儿想吃什么菜?哥哥叫厨房做去!”
太平山西麓,曹家村中,罗明敏盯着眼前的少年,面上带着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你可拿定主意了?!你罗二爷比不得聂家病潘安,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儿,你若跟在爷身边,再想跑,可是不能够!”
少年跪倒在地,眼中满是坚定:“小的已经拿定主意了!罗二爷拿住小的,却没送官,还给了小的银钱给母亲治病。二爷的恩qíng,小的这辈子都还不了,qíng愿为二爷做牛做马一辈子,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心甘qíng愿!”
罗明敏哧笑一声:“你把事qíng弄清楚了,不把你送官,是你旧主人的意思,我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qíng!”
少年涨红了脸,羞愧道:“小的没脸再去求老爷和少爷,只能在心里感念他们的恩典,今后跟在二爷身边办事,也不会忘记聂家恩德的!”
柳东行靠在旁边的树gān上,冷眼看到这里,淡淡地道:“罗大哥,你就收下他吧。我瞧他还算是伶俐,若不好了,再赶走就是。”
罗明敏白他一眼:“明明是你看中了他,为什么叫我收人?!“
柳东行微微一笑:“我那里要是多了个人,家里哪有不知道的?一句话下来,他也得不了好,倒不如跟在你身边自在。”
罗明敏知道他家的qíng形,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对少年喝道:“还不起来?!爷就给你个机会,往后如何,就看你忠不忠心,能不能gān了!但有一点,不许你再接近那个刘重八!若叫我知道你跟他又勾结上了,你立马给我走人!”
少年忙磕头道:“小的不敢,小的原不知他是山匪,以为他是同村的人,总不会害了小的。如今知道他的身份,哪里还敢再招惹。”
罗明敏挥挥手:“得了,且信你一回。聂远鹜先前给你起的是什么名字?寻文么?就这么叫着吧,爷也省得改了。把你家里安置一下,等你母亲病好了,就给爷带路。我们要上天王顶!”
寻文应了声退去,罗明敏遥望远处的山峰,吁了口气,望向友人:“小柳,你说……咱们真能找到人么?就算真的找到的,那人真有夫子说的那么神?!”
柳东行盯着那座山峰,点了点头:“既是夫子所说,咱们也一路问了不少知qíng人,自当不会有错!”
“那就好!”罗明敏松了口气,也笑了,“若那位高人肯收我们为徒,就算家里知道了,打骂咱们一顿,也算值了!”
第十七章 寿筵开处
更新时间2010-12-6 19:12:57 字数:4410
夜深,平yīn县城东谢郎巷中,聂家后院,聂家昌正与妻子秦氏商议正事。
他道:“我看过外甥女儿带来的两个仆从了。那老张往年来过咱们家几遭,是顾家的家生子,倒还罢了,他老婆娘家却是顾家长房的人,不大可靠。外甥女儿曾提过,她家通共就三个仆从,老张管赶车和做粗活,他老婆是厨娘,除此之外,只剩一位赵嬷嬷,是老太太的陪房,年纪一大把了,gān不了什么活。外甥女儿在家里,竟是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这回出来带了两个人,还要从别的族人家里借人侍候她祖母,这怎么行?!咱们家论门第远不如顾家,这几年也不如先前宽裕了,但小书还有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侍候呢,做粗活的婆子也有几个,出门时跟车的至少有四五个人。外甥女儿却这般可怜,我做舅舅的看了也不忍心。”
秦氏叹道:“这有什么法子?我白日里悄悄问了她家里的qíng形,才知道她家的祖产都叫族里收回去了,连宅子也分了一小半给别的族人,祖孙俩不过是靠着两个陪嫁庄子上的入息过活,只好削减家中人手。虽说族里会发钱粮,衙门还会送诰命俸禄过来,但她们俩无依无靠的,那点银钱能顶什么用?能不能按时送到还是两说。外甥女儿这回过来,老爷兴许没留意到,我却发现了,她的裙子是去年时兴过的款,衣裳却是用小姑的衣服改小了的。所幸料子好,又有八成新,倒不显眼。只是我看在眼里,心里着实难受。她家原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早该打发人去看外甥女儿的!”
聂家昌冷哼一声:“都是顾家老太太固执!若不是她拦着,我早就见到孩子了!还说会好好教养孩子,不用我们cao心,她就是这样养孩子的!”他早窝了一肚子火。
秦氏只得柔声劝道:“老爷跟我说说就罢了,当着外甥女儿的面,可千万一个字都别露出来,不然孩子听了,心里会难过。其实顾老太太也是无奈,她家没了男丁,族里要收回祖产,也是规矩,不过是怕将来孩子出嫁了,祖产会便宜了外人罢了。我只是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不在族中选个嗣子?将来有人送终,香火得继,外甥女儿出嫁了,也有个依靠。”
聂家昌摇摇头:“这件事你千万别提,当年我也是提过的,被老太太骂了回来,说若不是妹妹,他家也不会绝嗣。我虽然生气,但现在想想,也觉得实在可惜……”
夫妻俩感叹一番,聂家昌才道:“我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想跟你商量,送一个能gān的丫头给外甥女儿使。一来,外甥女儿在家里可以添个帮手,也有人照料衣食起居;二来,咱们给的丫头,自然是向着外甥女儿的,若是孩子受了委屈,丫头捎了信回来,咱们就知道了,也好及时为孩子做主,你觉得如何?”
秦氏想了想,点头道:“老爷说得有理,既这么着,就从我的丫头里挑吧?”
“我倒是看着阿樱好。”聂家昌道,“你的丫头都是你细心调教出来的,平日里管家正得用,小书身边的大丫头,年纪都不小了,做不了陪嫁,陪房的家人你又已经挑好。这阿樱阿桃两个,将来是不会跟着小书出门子的,不如匀一个给外甥女儿。其中阿樱是咱们家的家生子儿,阿桃是外头买来的,不如阿樱可靠。”
秦氏有些迟疑:“那小书怎么办?阿樱管着小书的饮食和四季衣裳,一向是得用的,阿桃一个人如何做得了这么多事?要不……从珩儿那里挑一个?他屋里有四个大的,我瞧着海棠就不错,细心稳重,又比阿樱老成些。”
聂家昌摇摇头:“咱们儿子还要她照看呢,难得这海棠是个老实的,处事公正,又能压得住底下人,我还想着日后让她给儿子做内管家呢,没了她,儿子屋里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秦氏犹豫再三,点了头:“那就阿樱吧,小书身边的小丫头里,佳蔓、名儿两个也有十三岁了,我瞧着还算伶俐,就选一个提上来好了。”
“这些事你看着办就好。”聂家昌目标达成,舒心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小书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三年就该说亲了,也当学些管家的事,免得还象个孩子似的,天天就知道吃喝玩耍。文怡比她小几个月,倒比她还稳重呢。”
秦氏闻言抿嘴笑道:“老爷还说我?平日我要管教孩子,是谁拦在头里?又是谁说,孩子还小,不必拘得太紧了?”
聂家昌咳了两声,低头喝茶。秦氏暗暗笑了一会儿,才道:“外甥女儿的xing子虽稳重,却太安静了些,想来平日在家中也少见人。明儿亲戚们过来了,我叫小书带着她跟其他姐妹们见见,一处玩耍才好呢。”
聂家昌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为难地道:“那年提过的……珩儿跟文怡的亲事……你看如何?”
秦氏慢慢收了笑容,低头沉默半晌,方才道:“老爷先前不是说……斯雅不错么?”
聂家昌咳了声:“你的亲侄女儿,自然是不错的,只是文怡那孩子……我实在不放心,若是能落在咱们家,就近看着,倒还放心些。”
秦氏没吭声。秦斯雅是她弟弟的长女,今年虚岁十三,无论才貌都与她儿子相配,两个孩子相处得也好,她早有心亲上加亲,但丈夫对外甥女儿的看重,她也是心知肚明,她便是再不愿意,也不好说出口。
“父亲,母亲。”门外传来聂珩的声音,夫妻俩吃了一惊,秦氏忙起身开门,将儿子拉了进来,仔细查看他身上穿的衣裳,责备道:“夜深露重,不是早叫你晚上别出屋子么?!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言罢转身寻了件衣裳给他披上。
聂珩微笑着安抚住母亲,扶她到桌边坐下,方才正色道:“父亲,母亲,儿子愿意将顾表妹当成亲妹妹一般爱护,还请二老成全。”
聂家昌一听,便知道夫妻俩方才的话已经叫儿子听见了,心下有些不悦:“你顾表妹有什么不好?!叫你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