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尉心下暗想,若是女儿能早些为东平王府生下嫡孙,便是王爷世子都没了,也有依仗,还能成为东平府一地的主母,颇为尊贵体面。
吴氏却在暗暗忧心,女儿嫁了个亲王世子,本来还算体面,但听三皇子的意思,似乎要她当皇家的细作,可这样一来,不是太过危险了么?东平府离京太这,万一有个好歹,郑家可是伸手莫及啊…,
郑伯安与郑季重各有思量,郑丽君却是满面芥白,偏双颊通红,双眼隐隐带着火光,咬牙切齿地问朱景坤:“太子良娣的人选…,这么快就定下来了?殿下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却来这里说好话,您倒是骗得我好若!”她还真以为……表哥是真心为她着想的,所以才给了她最后的警告,让她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朱景坤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眼里看不出有什么qíng锗。郑太
尉心中一惊,回身怒斥女儿:“住口!三殿下好意为你奔波,你怎可这般无礼?!”吴氏更是沉下脸来,两步走到女儿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许胡闹,赶紧给我回房去!你还嫌不够丢人么?!”郑伯安与郑季重也知机地上前劝说朱景坤到前厅看茶。
朱景坤却抬起乎制止了他们:“让我与表妹单独说几句话。”郑家人面面相觑,最后在郑太尉的示意下,纷纷离开了。郑季重最后反手关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朱景坤与郑丽君,一时间沉缺下来。过了一会儿,前者才淡淡地道:“人选是皇后娘娘看中的,其实也是父皇的意思,巳经跟东阳侯府打过招呼了,他们很满意。只是旨意一日未下,便还有回转的余地。母妃与我……原本是有意为你争一争的。”
郑丽君露出一个冷笑,睨他一眼:“所以,我一被人陷害,你们怕我带累了你的名声,就赶紧把人给定下来了?是哪家的千金这般出挑啊?!”
朱景坤没理会她语气中的挑衅 只是微微一笑:“陷害么?这倒也是个好惜口。”
郑丽君手上一颤,咬牙道:“不是陷害是什么?!你那几个侍卫也被人收买了,你还不知道!你这样还当什么太子?当什么皇上?!连身边的人都掌握不住……”
“你说的是卢惊霄他们几个?”朱景坤打断了她的话,“那都是我花了四五年水磨功夫,才收服的人,不可能背主,你用不着多说了。我知道他们对你多有不满,但那是因为你背着我做小动作的缘故,他们担心我会受你连累,其实不算什么。好的人才自然会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木头人,再有才华也是不中用的。我需要的,是对我忠心耿耿的人才,可不是只幢得惟命是从的庸才!”他抬眼看向郑丽君,“你说的顾父慧,根本没有出过门,你所经过的地方,路人都只记得你那辆大马车与护送的侍卫,没有什么顾家马车。而那条路,也正好是你平日去吴家时走的路残。卢惊霄他们是分别向我回把的,与实qíng相符,彼此又没有矛盾之处。我不明白,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会不顾事实,只听信你一面之辞?又或者觉得,只需要qiáng辞夺理,世人就会相信你?”
郑丽君忽然露出冷笑:“原来如此,看来你根本就没相信过我!只是……”她收了笑,冷冷地看向朱景坤,“当日有人相信杜渊如的话,为何今天就没人相信我?!自你说了那番话,我就巳经有了觉悟,决心要地下自己的尊严,为子郑家,也为子你的皇位,奉杜渊如为正室,伏低做小……便是以往有什么小心思,也都抛诸脑后了。我巳经做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事到临头,你却不相信我了呢?!”
朱景坤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相信你?丽君,有些事,既然巳经做了,就不要后悔!你听完我的话后,不是巳经选择了朱景诚么?!不然为何要赶去赴他的约?!”
郑丽君面色忽地一变:“赴什么约?朱景诚是约了别人在那里!”
朱景坤有些不耐烦了:“约他的人就是你!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信是昨日送去的,母妃忽然召你进宫,你心里着急了吧?所以我见到你时,你一脸的无jīng打采。等我派人送你出宫,你就连回家打发侍卫走都顾不上,直接去见他了。他听说我要把你许给他,虽有些吃惊,却是笑得极欢的,可见心里对这桩亲事相当乐意。这不是正合你的意么?你还在这里纠结什么?!”
郑丽君瞪大了眼:“你说他……他说是我约他去的?!”为什么?!朱景诚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这样一来,无怜她怎么说,都不会有人相信了呀!难道心 …他对她 …也有仰慕之意?
她心下一片混乱,不等她想个明白,朱景坤那里巳经下了定论:“行了行了,虽然你们行事不密,叫人撞破了,名声有些不好听,但也算是称了你的意,还在这里闹什么?别告诉我你又后悔了,那我可真要瞧不起你了!”
郑丽君抬起头,死死地瞪着他:“我没有做。我选择的是你!”
朱景坤皱皱眉,只觉得心里十分失望:“你以前的聪慧果决都到哪里去了……行了,不管你是不是后悔了,事qíng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看在多年qíng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别叫舅舅舅母知道了你那点小心思,不然舅舅可不会饶你!嫁进王府后,该怎么做,不用我吩咐,你也该知道了吧?别生出不该有的想头来,你一家子都还在我眼皮子底下呢!”说罢回转身,甩袖离去,连一个眼神也没给郑丽君留下。
郑丽君看着他越走越远,回想起他方才看着自己时,目光中泄露出来的失望与鄙夷,忽然觉得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
也许......他该庆幸,至于朱景诚对他们的婚事是乐意的......
西城区,huáng家大宅后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巷中停留了一会儿,宅中便出来两个有力气的婆子,把一个捆得严严实实又蒙了头脸的女子推上车,jiāo给车夫一吊钱,嘱咐几句,车夫应了,一甩鞭子,便将马车驶离了后门。那两个婆子听着车厢中传出来的隐隐哭泣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马车一路朝南行驶,很快便出了内城,没多久,便来到了一处繁华的街面上,这里四处都是青楼楚馆,女子娇声艳语不绝。车夫抹了把脸,有些贪婪地盯了站在街边招客的女人几眼,却没停下马车,只是径自朝前行驶,直到拐进一处无人的小巷。
巷中已经有一个低低戴着斗笠的人等在那里了,抬头看到他来,便掏出一个蓝布包,摇了一摇。
车夫大喜,忙跳下车抢过那布包,掂了一掂,眼中一亮,向那人笑道:“多谢大人赏钱!人就在车里了,一根儿头发丝也没少!”还主动把车里的女子拉了下来,摘下蒙头的布。赫然便是今日与huáng公子嬉笑的那名美婢。
她看着那戴斗笠的人,神色间仿佛松了一口气,车夫给她松了绑后,她便一把擦去脸上的泪痕,向那人福了一福:“大人。”
那人点点头,转向车夫道:“你去吧,该怎么回话,你是知道的。”
“是!小的明白,您就放心吧!”
车夫喜滋滋地驾车走了,戴斗笠的人推开旁边的门,指了指里头:“你弟弟就在里面,还有备好的户籍文书,以及一些衣服盘缠。天亮会有人送你们离开京城,从今往后,你们便不再是贱籍了,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全看你们的本事。”
那美婢眼圈一红,郑重向他再行了一礼:“多谢大人。”顿了顿,又有些担忧:“大人,您吩咐的跟先前那几位大人说的......不大一样,这样不要紧么?”
“我自有主张,你尽快带着弟弟离开,省得huáng家少爷知道你被huáng夫人送走了,再打发人来寻你。”
那美婢闻言忙进了屋,不一会儿便传出男女哭声。那戴斗笠的人看了看周围,便趁着夜色离开了。
只是他才离开不远,便有一辆马车忽然停在他面前,车帘一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东行,上车!”
柳东行脚下顿了顿:“罗大哥?你......你几时回来的?”
罗明敏冷笑:“你gān下这么一件大事,我怎能不回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好兄弟
柳东行随罗明敏坐着马车来到一处偏僻的宅院时,己经是一更天了(晚上19点到21点)。宅子里没有别人,只守门处有一个老头子,似乎是个哑巴,见有人来,也只是替他们点了灯笼,送上热茶水,便退下去了。
罗明敏与柳东行各自在屋里坐下,喝了口热茶水,身体渐渐暖和了几分,但这屋子里yīnyīn的,总让人觉得心头发冷。
罗明敏没说话,柳东行暗暗打量他一眼,轻咳一声:“这里是几时置办下的?从前怎的不见你提起?”
“置下有两三个月了,只是事忙,没来得及收拾,便也不好带你来瞧。”罗明敏见他主动开口,态度似乎还算温和,语气也略放缓了些,“这地方我是不打算告诉人的。这儿我还是头一回带人来呢。”说罢就直接切入主题:“说吧,huáng家后花园那一桩,是怎么回事?!我听司里的人说,原本只是打算给东平王世子一个小教“给他添点麻烦而巳,为什么来的会是郑家gān全?!”
柳东行心念电转,最终还是决定对好友和盘托出:“本来是这样没错。朱景诚这些日子闹得大不象了,那些高官权贵家的千金,有不少明里暗里为他争凤吃醋的,甚至有些本来两家世代jiāo好的,或是在朝中多年都相处融洽的,都为这事儿生了嫌隙。圣上有些怀疑,他这么做,未必完全是为了寻一门有权有势的姻亲,恐怕也有故意给圣上添堵的意图。加上最近他又搭上了永昌候府的大小姐,万一东平王妃真的向太后娘娘请旨,赐婚令一下来,便是圣上再不乐意,也拦不住这门亲事,到时候,本来已经有些偃旗息鼓的郑王,又要不安份了,若他与东平王两家联手,京中更是永无宁日。圣上不想杀骨ròu手足,更不想惹大后不快,因此便传了秘令,让通政司想法子给朱景诚一点小教“坏了他与永昌候府的亲事。只要他名声坏了,婚事又不成,圣上便有理由,越过太后给他赐一门不好不坏的亲事,然后把他赶回封地去。”
罗明敏皱皱眉:“圣上的想法自然是好的,只是你怎么也卷进去了?这事儿好象不归我们管。”他们办的差事都是qíng报那条线上的,而这种在暗地里使绊子设圈套的活计,另有人负责。
柳东行不想说是自己主动争取的,只是道:“我跟你在东平府办差事久了,对朱景诚身边的人事比较熟,他们也是觉得我能帮上忙。”
“那后来呢?”罗明敏抬眼看他”—既然只是从旁提醒,刚才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最后怎么又把郑家小姐给卷进来了?我听说过郑家小姐做的事,但圣上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将她塞给朱景诚!郑家虽是三皇子的身家,却也有兵权在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