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低声答道:“奴婢们也想不明白呢,老太太和大老爷听到柳姑老爷这么说,也都大吃一惊。柳姑老爷说,当时在路王府的花园里,
表姐妹遇险,东宁表少爷出手救助,本是好意,但事后却举止失措,把事qíng闹大了,也连累了五小姐的闺誉,致使五小姐终身无靠。
这是他的错处,就该加以弥补的。六小姐闺名尚好,家世容貌才qíng都上佳,日后要另寻亲事,也不是难事,可五小姐却是无辜受到了连
累。因柳顾两家是至亲,柳姑老爷不忍亲戚家的孩子受苦,因此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文帖听得无语。柳姑父与侍郎府从前关系如何,她不知道,但就她入京后的这几个月的经历来着,除了三姑母柳顾氏偶尔还会上门给母亲请安外,柳姑父就几乎没进过顾家的大门!对顾家的儿女们,更是不见有何关心之处。文怡还没忘记,他为了打压柳东个甚至不顾自己
这个内族侄女的名誉,不惜毁婚!这样的人,真的会为了内侄女的闺誉着想,就把人娶回来做嫡长媳吗?!
如意说,他认为文慧“闺名尚好,家世容貌才qíng都上佳,日后要另寻亲事,也不是难事”,可文慧的闺誉比起文娴只会更差!况且当时在场的人里,除了那个出言无礼的佟小姐,以及郑丽君等一gān不怀好意的人之外,都知道文娴只是被文慧推倒,本身并无错处。外头的流
言传得这样厉害,心里明白的人不说出来,倒还罢了,却不至于因为这些谣言便认为文娴品行不端。而且文娴自小是在平阳长大的,平阳与京城这隔gān里,大不了她回老家另寻亲事就是了,虽然路王府小王孙那样的好对象是不可再得了,但yù求一品行瑞正、身家清白的书香人家子弟,却也不是难事,哪里就到了终身无靠的地步?或许嫁得离家里人近些,她将来的日子还能过得更好呢!
相比之下,文慧的麻烦无疑更多。她本在平阳出过一回事,虽然为了顾氏一族的名声,族长严会族人不得将此事外传,但好好的一个嫡女被送进家庵清修,还是出身自族内最显赫的一房,任谁都会觉得有古怪的。加上平阳一地的名门望族,基本都与顾家世代联姻,多少会听到些风声,但若是找没有亲戚关系的富贵人家,门第又差了一层,大伯父大伯母恐怕拉不下这个脸。本来还想着她回京城后,凭着一向的美貌与才气之名,还能攀上一门好亲,如会却闹出这么一桩丑闻!外头流言纷纷,听说的人除却少数认为她过于愚笨中了姐妹的算计以外,多数人不是说她心头高、趋炎附势,就是说她不知孝梯,违逆父母之命,又或是心地不仁,也有人说她枉妄自大、日无下尘,又不合群,甚至还有人重新将她与郑丽君联系到一起,月郑丽君的那桩丑闻以及两人过去的蜜友关系来证明她也不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女孩”,…等等等等。不管别人是否相信文慧的无辜,名声到底是坏了,但几是知礼的高门大户,都不可能接纳她这样的媳妇;而略次一等的人家,还要考虑她的为人行事是否适合自家门风,嫁进门后是否会给婆家带来祸事;再次一等的……她愿意接受么?侍郎府又愿意接受么?
由此可见,若给日后许婚不易,文慧比文娴更困难些,柳姑父却舍文慧而改聘文娴,怕也是趋利避害之举吧?偏他口口声声,都说成是为了弥补自家儿子无意中犯下的过错,更是把那一桩“意外…一再淡化,只说成是柳东宁好意救助表姐妹,无意中就将那传言中最不堪的“姐妹争夫“嫌疑给抹掉了。文娴论父母家世比文慧要差许多,落在外人眼中,大概会觉得柳家不重出身门第,行事宽厚仁善吧?
可不是么?本来就是好意相助的,不想出了意外,无意中连累了别人的名声,为了弥补,就把家世比自家差许多的女孩儿娶进门做嫡长媳,真真是仁义君子!
这件婚事一旦传出去了,不管文娴、文慧姐妹俩谁是谁非,也不管别人怎么着待柳东宁当时的“糊涂“举动,对柳家肯定是只有好话的!而文慧呢?名声只会更坏;文娴呢?若是嫁进柳家后,规规矩矩、安安份份,倒还罢了,但几有一点不足之处,别人都只会说她不知感恩,不懂惜福!她就算吃了再多的苦头,受了再多的委屈,也没有立场申诉一二。至于顾家,更是不可能为她出头,因为他们在这件婚事上,是“占了便宜”的!
文怡回想起前世随师父云游各地时经历过的事,心qíng越发沉重了。
她记得她们当时路过一个小镇时,便曾经见过一家所谓的“读书人家”,听说祖上曾出过举人,这一代的独子也是个童生,因此这家人在镇上是数一数二的名门。他家本来给独子聘了邻镇一个教书先生家的女儿为妻,还未成婚,这独子便中了秀才,于是他父母便开始嫌弃那未过门的媳妇配不上儿子了。后来不知怎的,那家女儿被人发现给年方九岁的表弟做了一身新衣裳,他家便开姑数落她不守礼仪规矩,只是他家儿子的老师觉得主动退婚有失信义,名声不好听,他家便只好改口说尽管对方不守礼,但自家还是守信君子,让儿子娶了她过门。乡人无不称赞。可惜好景不长,那新媳妇进门一年,便陆陆使使有许多坏名声传出来,即便娘家人都为她抱屈,却因她婆家名声太好,不敢出头,于是那新媳妇没两年就被折腾死了。她死后那家独子在人前表现得伤心不巳,反倒还得了美名,第二年还续娶了一个美貌的富家gān金,听说就是冲着他家那“守信、深qíng”的名声去的。
文怡当时随师父寄单的庵堂,就在那新媳妇娘家旁边,庵中众人都亲眼目睹了她向娘家人哭诉的qíng形,明明她在婆家被当成丫环一样天天做活,饭吃不饱,觉睡不好,稍稍有一子点不乐意,就被罚去跑堂屋,病了也没人请大夫来瞧,娘家人却连替她说一句话都不敢,甚至不顾她哭诉,硬要催她出门回婆家。
她丈夫只知道委日出门吃喝玩乐,在家就跟丫环调qíng,功课都顾不上了,她略劝一劝,巴掌拳头都要上身,因传在别人着不见的地方,故而外人都不知道,婆家还要在外人面前说她如何不孝不恭。只可惜她口中的婆家,与乡人心中“名门大户”、“道德君子”的形象差得太这了,没人肯相信,甚至在她死后,婆家所在镇上的人还要说她“没福气”,“如此不孝的媳妇配不上夫婿如此抬举”。
文怡回想起这个新媳妇的遭遇,越发觉得柳姑父不怀好意了。他的理由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为了让柳家的名声不会受这桩婚事的影响,恐怕就顾不得顾家的名声了吧?
这样的长辈真叫人生气!文怡想起自己将来嫁给柳东行后,同样接脱不了这个长辈,更都闷了。
如意见她脸色不好,想了想“小心问:“九小姐,您的小定礼总算要定下来了,您不高兴么?”
文怡叹了口气,勉qiáng笑道:“固然是高兴的,只是……我怕五姐姐跟柳家表哥的婚事传了出去,咱们顾家的名声会受影响呢!六姐姐”,…名声就更坏了。如意姑娘,你在大伯祖母跟前侍候.不妨略提醒她老人家一声,万不可为了保住这门亲事,便放任柳家人在外头……说些不利于咱们顾家的话,哪怕是中伤六姐姐的,也不好。”
如意吃了一惊,忙点头应下:“奴婢知道了。”顿了顿,“九小姐,奴婢方才还听到老太太跟大老爷说,五小姐的婚期就定在五月呢,因她年纪为长,接理说是应该先定亲的,但是””,她偷偷瞥了文怡一眼,抿嘴笑道:“但是柳家那头,却是东行少爷为长。柳姑老爷与姑太太的意思,是先给东行少爷与九小姐办小定礼,然后再给东宁少爷与五小姐定亲,但是婚事就给东宁少爷先办。老太太巳经答应了会立时送信回平阳,将二老爷二太太请过来,给五小姐送嫁呢!”
文怡微微皱了缺眉,点头道:“我知道了。”她的年纪比较小,婚事延后也是常理,更何况她本是顾家六房的女儿,为了定亲才上京的,万没有在祖母不在场的时候,从长房出嫁的道理。而文娴出嫁的日子定得这么早……莫非是为了防止夜长梦多?
文怡暗暗叹了口气。与柳东行的亲事总算能定下来了,这固然是让她放下了心中大石,然而未来夫家门风如此……她又忍不住难过起来。
更何况,文娴的终身是有着落了,文慧又该怎么办?
文慧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这一回,是蒋氏亲自告诉她的。
蒋氏又是哭,又是为女儿伤心,还写了文慧好半日,埋怨她一再闯祸,把好好的一门亲事给弄没了,白白便宜了文娴。自己这个母亲,为她cao碎了心,到头来,还被她连累接了婆母丈夫好半天教训,若不是碍着侍郎府要娶长媳,又要为文娴送嫁,不能没有当家主母出面,
恐怕这管家大权就要回到余姨娘手里了!
这些天文贤在贡院参加会试,文安天天出门与朋友们练习骑she,蒋氏连个哭诉的人都没有,除了偶尔能在文怡面前抱怨几句,一肚子苦水都没处吐了。
文慧听着母亲的话,整个人都呆住了,如同木偶一般,半日才醒过神来:“这怎么可能呢?柳东宁……柳东宁怎么会答应?!他对我……那般痴qíng……怎么可能会答应娶五姐姐?!”
蒋氏哭道!你且别管他怎会答应的,若他执意不肯,你柳姑父也不会提这件事儿。当初你柳姑父就是拗不过他,才让你姑母重新提这门亲事的。如会事qíng都到了这一步真是没法子了 你祖母和父亲都巳经应下,只等你二叔二婶上京了。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我前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呀?怎会这般命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昏撅过去。
“我不信……我不信!”文慧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冲,“我要找柳东宁问个究竟!他怎么可以变心?!”踏雪站在门边,见状忙跪下抱住她的双腿:“小姐您不能去呀!”寻梅也从另一边扑过来,抱紧了她的腰:“小姐,您不能再闹了,再闹就只有一个死了!”
文慧闻言顿时愣住。蒋氏在杜鹃的接扶下勉力走过来颤声斥道:“你难道忘了你祖母的话了?!那次去路王府赏花会,你可是答应过的,若再惹出事来,就当顾家没有你这个女儿!如会老太太给你中了人家的算计,才没断了祖孙qíng份,你还要如何?!莫非真要把命送了,才能消停么?!”说罢放声大哭,不一会儿便真的晕过去了。古刘两位嬷嬷见状连忙从外头接进来扶住她 有叫请大夫的,有叫接太夫人与老爷的,有叫拿药的,有叫打水的,有叫倒茶的,屋里屋外一片兵荒马乱。
在这一片混乱中,踏雪牢记着文怡先前的提醒,死死抱着文慧的大腿不放。寻梅本想离开去着蒋氏,见状也不敢动了。文慧怔怔地着着母亲被人抬到炕上救治再着到门外接头探脑的婆子媳妇们悄悄对自己指指点点的qíng形,然后再低头着着两个贴身大丫头眼神中的透露出的恐惧与怨忿,眼前一黑 顿时软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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