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世子忍不住掉下泪来:“我知道母亲是要救我,可若母亲因此受苦,叫我如何承受得起?”
文慧忙道:“小世子,你年纪还小,哪里能知道你父亲谋反的事?皇上只有你一个孙子,断不会杀你的,便是进京去也不成问题。但若你逃走了,皇上就一定会把所有的怒气都发到王妃身上……”
丘总管怒然打断她的话:“顾小姐休要胡言乱语!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想必你这妹子的夫婿是官家人,你是想让他立功,因此花言巧语调唆着世子爷自投罗网。我告诉你,少做梦了!我们奉了王妃之命,要将世子爷安全送走,你们láng子野心,再敢多言,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文怡心中一惊,忙拉了文慧一把,后者却挣开她,反而上前一步:“你们才是láng子野心呢!王妃不过是要保住世子的xing命罢了,进了京城,也一样能保住,为何你非要拦着?说到底,是你们怕死,王妃与世子能平安无事,你们这些身边侍候的人却未必能逃过罪责。你们是要拿世子做挡箭牌,哪里管他今后死活?!”
文怡大惊:“六姐姐!”丘总管气得满面涨红:“胡说!”
文慧冷笑:“我才没胡说!若你们不是这样想的,怎会执意带他逃走?如今官府手里抓着郑王妃与世子,即便是假的,只要朝廷下了令,那就是真的!到时候你们就算逃走了,他的身份也没了,从今往后,便是再寻常不过的孩子,就算你们丢下他,他也只能自生自灭。就算到时候他再告诉人他是郑王世子,又有几人能信?!身份没了,他还能隐姓埋名度日;随从没了,他也能自己想办法谋生;可父母亲族都没了,连唯一的母亲也因他而死,他在这世上还剩下什么?!你们只知道要将他带走,可为他日后着想过半分?!”
“别说了!”郑王世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不走!我要跟母亲在一起!”还跑过来拉住文慧的手:“你带我去找官府,告诉他们我才是真世子!”
丘总管急得直跺脚,硬是拽了他回来:“世子爷,别听她们胡说!”又命护卫们:“赶紧把她们拿下!”
不等那两个有气无力的护卫起身拿人,文怡已经大声喝斥:“大胆!若你们胆敢乱来,就别怪我叫人了!方才我已经命人去报官,你们是逃不掉的,若要行凶,只会罪加一等!你若是忠心于世子的,就别给他添罪名了!那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
文慧笑了笑:“可不是么?皇上愿意放过小世子,就是因为他没罪,但若他做了坏事,那可又另说了!”
丘总管有些迟疑,就在这一瞬间,一个人影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正落在他身后,抬手一劈,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晕了过去。接下来那人又反手制住了扑过来的两名护卫,将他们双臂关节都卸了。
文怡等人顿时一愣:这人是谁?
第三百九十五章 韩家有子
来人年约二十出头,长相平平,但身材高大魁梧,眉宇间带着书卷气。他身上穿的是件半旧的石青缎面夹袍,腰间系着丝绦,瞧着是这康城中最常见不过的读书人打扮,只是因为过年,稍稍显得体面些,但他双袖紧束,又比一般的书生多了一分武气。
他瞬息间便制服了丘总管与两名护卫,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剩下那名少年侍从大惊失色地跑过来挡在郑王世子面前,战战兢兢地颤声问:“你……你别过来!”郑王世子也小脸惨白,紧紧拽着这侍从的衣角。
但那青年却没有跟他们为难的意思,反而露出几分尴尬:“别误会,我只是怕他们会伤人,可没打算欺负小孩子。”
文怡首先镇定下来,心想这人有可能是路经的书院学子,康城书院一向讲究文武并习,不少学子都修习剑术骑she,其中也有身手不错的人,柳东行与罗明敏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她向对方行了一礼:“阁下可是康城书院的学子?外子也出自康城书院,方才真是多谢您相助了。这几位都是这位小公子的侍从,与我们虽算不上仇敌,但也绝非友好之辈,若他们要对我们不利,我们还真不是对手。”
那青年连忙回礼,又笑道:“你是柳夫人吧?我其实是这宅子的房东,姓韩,韩天霜,虽不曾见过面,却早就与令仆打过jiāo道了。方才在外头碰巧遇上令仆,是她告诉我你们可能会遇到危险,我才过来看看的。因为不知道宅子里头的qíng形,我就翻墙进来了,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勿怪。”
文怡吃了一惊,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一定是冬葵把他请过来的。她派冬葵先一下南下康城置办宅子,现在住的那处宅院,便是韩家卖的,后来她想再租一处房子掩人耳目时,仍旧是jiāo由熟悉行qíng的冬葵去办,冬葵又找上了韩家,因此认得韩家的少爷韩天霜,方才她派冬葵去找舒平搬救兵,应该是冬葵不放心,又正好看见了韩天霜,才会特地请了他来。
接下来赶回后院的冬葵证实了她的猜想。冬葵气喘吁吁,犹自红着眼圈:“大奶奶平安无事就好,可吓死奴婢了!小舒管事走后,奴婢越想越怕,若不是正好遇到韩少爷过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韩天霜便笑道:“这也是凑巧了。本来早上我的小厮曾过来传话的,当时没见到主人,我又着急,一听说有马车停在门前,心想大概是主人回来了,便赶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就碰上了这件事。”
文怡心中感激,出手也慡快:“韩公子既有急用,回头我就叫人把这个月与接下来三个月的租金一并送去。”加起来也不过是几十两银子,但对方却是救命之恩,怎么谢都是不过分的,回到家后,她还要跟柳东行商量,看是不是重重地送一份谢礼。韩家似乎有些银钱上的难处,总要帮一把才好。
韩天霜闻言却是老脸一红,轻咳一声:“不用,只要这个月的租金提前几天给就行了。我记得你们说过只是暂时租上一两月,等chūn天书院开课,就会结束租约,让我们把宅子再租给其他学生的。”
文怡道:“原本是这样没错,只是我娘家姐姐近日打算搬到康城小住些日子,与其另外找别的住处,倒不如继续租这里了。”她回头看向文慧,记得文慧还挺喜欢这宅子,本来就打算要住下的。
文慧抿抿嘴,有些不高兴地道:“九妹妹,我只是说看看,还没说要住这儿呢!”她打量了韩天霜一眼,心中不知为何隐有几分气闷。
文怡听了只是笑笑,并不在意。如果文慧不住,那也没什么要紧,她可以问问六堂兄文顺他们是否有同窗需要租房。她只是想帮一帮韩家,谁住在这里并不重要,就算没人住,也还有云妮与陈四家的他们呢。于是她便道:“姐姐不住也不打紧。相公恒安老家的堂兄弟们也有意南下康城求学,到时候总是要租房子的。”
文慧一跺脚,随手一指丘总管:“先把这边的事理了吧!什么租房子买房子的,等料理了正经事儿,有多少说不得?!”
文怡在这件事上倒不好拿主意:“我已经叫人通知相公去了,等他来了再说吧。”
文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就知道有事求你相公!什么时候也自己拿拿主意?!”说罢也不理她,径自走到郑王世子面前,那少年侍从更害怕了:“你……你别过来……别过来……”但文慧仍旧一步步走近,他却只能步步后退。
反倒是小小年纪的郑王世子,虽然脸色苍白,但却松开了侍从的衣角,站了出来,qiáng自镇定地开口问:“顾小姐,你想做什么?总管他们已经被你们拿住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你待如何?”
文慧露出一个笑:“小世子,你以为我想做什么?如果我是要抓你,方才就不会跟你们说这么多话了,早早叫了官府的人来把你抓住,岂不省事?方才是丘总管要对我们不利,这位义士又正好路过,才会出手制服他们的,可不是我们要伤害你。”
郑王世子咬了咬唇:“那……你能叫人放了他们吗?”
文慧笑道:“世子,我们可没抓住他们,还需要放什么呀?”
她这话也不算错,丘总管被击晕了,两个护卫都被卸了双臂关节,加上本来就有气无力,根本不用人压制,就已经不成气候了。
郑王世子低下头,颤声道:“放了他们吧,我跟你们走。我是郑王世子,皇爷爷只需要抓我就行了,他们不过是奴才,不值一提的。”
文慧正要回答,文怡却迅速上前拉了她一把,给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不要随口应允。郑王府的人该如何处置,那是官家人的事,不是她能cha手的。
文慧恼怒地瞪她一眼:“急什么?我还能不知道规矩么?”便转头对那郑王世子道:“小世子,你也别慌张。我本来就只打算劝你回到王妃身边去,你身边的人是死是活,与我不相gān。但如果他们走了,王妃和你身边就没人侍候了,因此到底要怎么安排他们,还是让王妃来拿主意吧,你年纪还小呢。”顿了顿,低下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们若是见了皇上,大可以把郑太尉的恶行恶状都详细说一说,尤其是他在路上如何折磨你们的,尽管说去!他害死了你父王,你报不了仇,难道还不能给他添添堵么?”
郑王世子盯了她好一会儿,方才移开了视线,小声说:“我要先问过母亲。”
文慧笑着直起身:“你只管问去,反正只要他家倒霉,我就欢喜。你们还可以大胆地告诉皇上,郑王都跟什么人勾结。死了的人已经救不回来了,自当为活着的人着想。你们母子俩越是忠于皇上,忠于朝廷,皇上便越喜欢,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啦!”
郑王世子一愣,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文慧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也就安心走人了:“九妹妹,咱们回前头去吃茶吧,你都备了什么好点心?”又状若无意地瞥向韩天霜:“这一位……房东?不如一并去好了。”
文怡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便低声问云妮:“那两个护卫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妮小声回答:“从前我跟翠花上山采药卖给萧爷爷,萧爷爷教过我们认糙药,有两种糙混在一起吃,会让人变得没力气,但又不会伤身体。我在后面院子看到这两种糙,便放了一些进汤里……”
文怡恍然,旁边的韩公子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是后院那半亩荒地么?那里是我小时候用来种糙药的,以前研究过一阵医书,但并不十分jīng通,因此只是玩了几年就丢开手了,药糙也由得它们自生自灭,大概是那时候留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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