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媳妇子却面露难色,低下了头。卢老夫人淡淡地问:“你们少爷可是吩咐你们……送信过来时,不得泄露他眼下的行踪?!”
那媳妇子吓了一跳,忙道:“万万没有的事!大少爷并没有这么说,只是……只是……”她顿了顿,“舅老爷此次同行,打算带大少爷去拜会几位朋友,因此太太嘱咐了,别让大少爷分心……”她眼神闪烁,低下头去。
文怡听得糊里糊涂,卢老夫人却已有几分明白了,似笑非笑地道:“也对,我们家里都是女眷,你们大少爷也大了,多有避讳,再说,他那个身子,你们亲家老爷……想必也担心吧?”
那媳妇子gān笑着想要再说些什么,卢老夫人却直接让她下去了,文怡不解地问祖母:“她这是什么意思?咱们这些年跟大表哥一向亲近,有什么可避讳的?秦姐姐的父母我也是常见的。”
卢老夫人叹息一声,无奈地道:“你是无愧于心,珩哥儿也是堂堂正正,不怕人多心的、。只是你表哥如今的年纪不小了,若不是身子不好,怕是早就定亲了吧?”
文怡点点头:“大表哥私下也有些愧疚呢,说是舅母一心认定了秦家姐姐,这些年为了他身体不好,连订亲之事都推迟了,倒害得秦姐姐满了十七岁,还待字闺中。”她忽地心中一动,大吃一惊:“难道……舅母和秦家那边……”
卢老夫人微微笑了:“你既是无心于此,就别放在心上了。秦家女儿年岁已达,虽未定亲,风声已经传出去了,不好再许人。她父母也是一片苦心。既然珩哥儿在信里提到平yīn最近局势不稳,你梦里又有那件祸事,这几个月你就别到西山庄子去了吧。”
文怡皱了皱眉,心中虽有不甘,却还是答应了,又埋怨道:“秦家有疑虑倒还罢了,舅母怎的也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我一向视大表哥如亲兄,与几个哥哥姐姐们来往,都是坦坦dàngdàng的,如今成了这样……有什么意思?!大表哥是个心细的人,怕是又要忧心了!”她微微生出几分不满,觉得聂珩身体才好了些, 又是正值府试前的要紧时刻,舅母怎的还要做些多余的事,连累他多思呢?!
卢老夫人不以为意,径自道:“先前你犯愁,不知要怎样令聂家人远离平yīn,如今倒是有法子了。”
文怡jīng神一振:“祖母快教我!”
“府试要在平阳进行,接下来是院试,如果他全都顺利通过,便是秀才了,这才能参加秋闱。秋闱是要在省府举行的,平yīn不过一县之地,还不够格作为乡试之所。”卢老夫人看着孙女儿,微微一笑,“你只管劝他提前到康城备试就是了。”
文怡心下大喜,立时便想到了借口:“大表哥是一定能过的!他身子不好,索xing全家陪着一起去康城暂住好了!专心读几个月的书,乡试时必定事半功倍!”
卢老夫人淡淡地道:“若是别家,八成是要在平阳府学里读书,一直到邻近秋闱方才前往康城的,毕竟物价贵,无论是住客栈还是赁房子,都花费不菲。你舅舅家境富裕,倒是不在乎这点小钱。更何况,那位秦老爷也未必认得几个官场上的人物,反倒是你大表哥在康城读过两年书,不论是同窗还是恩师,都能攀上点jiāoqíng,在康城待着,比在平阳qiáng多了。”她还有几句话未说出口,那就是留在平阳,离顾庄太近了,秦氏怕是会多心,时间一长,亲戚面上过不去,就伤了qíng分,去了康城,离家远,离顾家更远,秦家人只怕会更放心呢。
文怡也很快想到了这点,心下暗叹,但转念又想到,若是秦家也跟着去了康城,那就更稳妥了!想到这里,她脸上就露出笑来:“孙女儿已经想好信该怎么写了!多谢祖母提醒!”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先前孙女儿只听说乡试是在原籍考的,却没想到考场不是在平yīn,白白担心了几年。往后还要祖母多教孙女儿些道理,好让孙女儿少闹笑话。”
卢老夫人只是笑了笑,又转回先前的话题:“关于那柳家后生的事……”
文怡一时不防,整个人怔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
“你先别去打听了。”卢老夫人道,“虽然你们彼此认得,叫人知道了,怕会多事,你只管将他当作陌生人一般,也别与他搭话。且等我找人把事qíng问清楚了再说。”犹豫片刻,又道:“他虽然本是你今生许婚之人,但如今事qíng已经有了变化,你也不必将此事一直记在心上。”
文怡沉默下来,慢慢应了一声,心里有些闷闷的,方才因解决了舅舅一家的事而产生的愉悦几乎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孙女儿先回房去写信了……”
卢老夫人正在想族中有哪个妯娌对柳家qíng形比较了解,闻言随意“唔”了一声,又忽然问:“你说在梦里听人提到柳家后生的qíng形十分不堪,那人究竟是谁?”
文怡愣了愣,方才答道:“是……是可柔,就是二伯母的娘家侄女儿。在梦里……孙女儿养在四伯父家里时,只有她一个时常来往,彼此jiāo好。”
卢老夫人皱皱眉:“可是那个瘦瘦小小,柔柔弱弱,说话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女孩子?我记得她今儿也围着东宁转悠呢,这样的人,你怎会跟她jiāo好?!”
文怡正想回答,卢老夫人已经得了答案,:“罢了,既是梦里的事,终究不是真的,我不喜她的行事,小里小气的,没有大家风范,偏又有些小心思,你别跟她太过亲近了,省得被连累了名声!你且去吧!”
文怡张张嘴,想为可柔辩解两句,但想到她今日多为,又没了心qíng,闷闷地行过礼,便回房间去了。
她连夜写好了信,却一晚上都没睡好,一边担心信中是否有什么遗漏,未能劝服大表哥举家迁离平yīn,一边又在想柳东行的事,不知他的苦衷到底是什么,又想到祖母让自己暂时别与她接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得到机会听他诉说,心下暗暗后悔,今日架子摆得太足,失去了无数机会,最后又想起可柔今日的表现,烦闷不已……
如此过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时,她便有些jīng神不足,又怕祖母发现了担心,足足灌了两大碗浓茶下去,又用粉掩住脸色,方才前去请安。等侍候祖母吃过早饭,她便以料理家务为由,先行告退了。
才过了巳初(上午九点)不久,长房便有人上门来。文怡看着手上的帖子,再看看来人,微笑道:“没想到是嬷嬷来了,可是要顺便将药带回去的?”来的这位金婆子,确实如意的亲姨母,这些年也到六房来过好几回了。
金婆子听了文怡的话,上前笑道:“可不正好遇上了这个巧宗?如意正犯愁,姑太太回来省亲,内院忙得什么似的,压根儿就没空回家呢!因此老奴一听说五小姐要派人送信过来,就抢下了这桩差事。”
文怡回头叫冬葵:“把前儿备下的那几包药拿过来。”待冬葵去了,又叫紫苏:“去拿一串钱来给金嬷嬷打酒吃。”紫苏也去了。
金婆子忙笑道:“谢九小姐赏!”又道:“这个帖子,原是六小姐起意,柳家表少爷的东道,说是全族上下,无论嫡庶,所有的少爷小姐们都要请到呢。”
“哦?是吗?”文怡没什么兴趣,只将帖子往手边一放,“倒是热闹得很,要到江对岸去?那可就费事了。”
“可不是费事么?!”金婆子想了想,又笑道,“差点儿忘了,出来时,如意让我悄悄儿告诉九小姐,说您能推就推了吧,这个东道……”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是要请所有少爷小姐去玩,其实……怕是有些为柳家大少爷相亲的意思呢!”
文怡手上一顿:“相亲?!”
第五十四章 柳家邀约
这相的是哪门子亲?!
文怡袖下暗暗握了握拳,面上微笑不变:“这是怎么说的?我倒不明白了。”
金婆子笑道:“九小姐也不明白,老奴就更不明白了。只是如意丫头怕老奴说不清楚,因此多jiāo代了几句。听说是三姑太太有意在她娘家侄女儿里头给那位大少爷挑一房妻室,二太太便提醒了
一句,让表少爷出面做东道,把那些偏支里的小姐,还有嫡支里庶出的小姐们都请过来,说是请来一块玩儿,其实是安排了人去察看的。如意怕九小姐不知底细,糊里糊涂地去了,会吃亏,才
叫老奴多嘱咐一句。”
文怡手上紧了紧,努力维持嘴边的笑,“这话我就更不明白了,要看人……又何必寻这么一个借口?更况且……便是真有这个意思,也没道理传得沸沸扬扬的,连你们都知道了呀?!”
金婆子掩口笑了笑:“这种事上头说是不能外传,其实我们在底下看得明白,哪里是瞒得住的?也不知道五太太昨儿回去后是不是说了些什么,六太太晚上特地带着吧小姐过来给三姑太太请安
,几乎是明着说想把八小姐嫁过去了。三姑太太没答应,今儿一早却准了表少爷的东道,还说要把族里偏支的小姐和庶出的小姐们都请过去,哪怕是家境不大好的,也不能漏下。咱们还有什么
不明白的?如今各房听说是东宁表少爷的东道,怕是都上赶着去呢!”
文怡扯了扯嘴角,见冬葵与紫苏都回来了,便让她们将药和钱jiāo给金婆子,又道:“多谢嬷嬷告诉我这些,我心里有数的,回去替我向如意姑娘带声儿好吧。明儿我过生日,家里做了几样糕点
,当中有松软的,也有甜苏的,嬷嬷看看喜欢哪一种,就包两包回去。”
金婆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fèng,她年纪大了爱吃甜软之物,只是平时没那个闲钱买,听了文怡的话,自然是欢喜的,当即谢过赏,便退出去了。秋果便领着她去看点心。
文怡拿起帖子,心下有些烦乱。三姑母拿自己儿子做幌子,是为了将全族的侄女儿都吸引过来,好让她细细挑选吗?六伯父原是四房家主五伯父的庶弟,早已分家出去,不过是族中的偏支末系
,家境也只是寻常,八姐姐是他原配所生,早年丧母,如今这位六伯母,自有一个不满十岁的儿子,待元配之女一向不太热络,如今急着把八姐姐推出去,怕是也有趁机攀上柳家的意思。不论
柳东行是柳家偏支还是柳姑父的庶子,总归是姓柳的,只要能与柳家做了正经姻亲,怕是顾氏族里也要对六伯父六伯母另眼相看了吧?
只是三姑母显然不大看得上她家,却被她提醒了,转去族中各房寻找其他合适的人选。身为皇亲国戚的柳家夫人,她显然不需要考虑自己看中的女孩儿及其父母是不是愿意结这门亲事。族中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