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以载道,道理讲明白了就行,至如是不是听着顺耳,倒在其次,何必舍本逐末?”郑琰不紧不慢地说着,皇帝的字她也见过,倒能认得出来,却不能违心乱评。
第一百四十章 抽了周原
“由字观人,倒是有几分准的。比如这个,气度不凡。若论文章,不如这几篇华丽,”又拣出几篇来,“此必寒门士子所作。这一个,年在四十上下,却是生于衣食无忧之家。这一个,透着清冷,年在五十以上……”
听得外面的人很是诧异:居然分毫不慡。顾益纯心中得意,以字观人,可是基本功呢。落笔轻了重了,能看了腕力,写字直了圆了,能看出xing格。又有遣词造句,总与自身经历脱不开关系,有天份也好,没天份也罢,没那份经历见识,就写不出那样的文章来。
本来让评诗的皇帝都听傻了,也不追究诗文了,饶有兴趣地表示:有空来坐坐,咱们讨论一下这算命的功夫。
第二天,皇帝就把郑琰捞到大正宫去,眼前摆着十几张字纸:“你怎么看出人来的?朕的字你认得,别人的你却是不认得的——认得我的字还说我的诗不好!哪里不好啦?”老小孩儿耍赖了。
“命好就行了。”
“诗也是好的!”
“文章憎命达,”郑琰才不甩皇帝,“细数文才斐然之辈,有几个达官显贵?纵使出身不坏,也是命运多舛,或是经过大难之后,才有传世佳作。有作诗文好的人,一旦出仕,再写不出原来的意境了。何必qiáng求?皇帝想写好诗文,可不是国家幸事我学诗到现在,一句还写不出来呢,您会写,已经够意思啦!富贵比我qiáng,还能写出整首诗来,你还要怎么样啊?看看满朝文武,诗写得过这些文士才子的又有几个?反正我数不出来。”
据她两世所知,唯一的例外只有兔朝太祖,诗词气度恢弘,还建党开国。饶是如此,一路行来也是不断经历各种离丧。
皇帝终于被安抚住了,看着才子们的目光就带着怜悯:唉,一群穷酸,只有诗文聊以自慰。
郑琰露了这一手,名声更显了,郑靖业的闺女向以灵慧著称的,对她感兴趣的人不在少数。又有不羁才子,常常借故于道左相候,弄得池脩之想砍人。
手痒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抽了周原。
周原这么一大活人儿,时不时在你眼前带着一群人开PARTY,想忽略他都困难。
周原挺无奈的,宰相家的闺女,怎么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呢?投帖相府,连人家书房都进不去,更不要谈见人家女儿了。哪个爹那么傻缺,看你作文写得好就叫宝贝闺女来跟你陪聊啊?那就只好在外面“偶遇”了。
不想池脩之买通了岳父岳母,自从才子们到了熙山,只要郑琰出行,身边必有郑家男丁跟随,有时候gān脆就是池脩之本人,小美女身边方圆八丈必然清场。很多人都有越挫越勇的优良品质,哪怕本来只是稍有意思,让他失败两次之后就变成马力全开了。
“那个是谁啊?”郑琰已经忘了周原了,二十多个才子,与周原类似的也有两三个,周原只是比较突出而已。
今天跟着的是休假的郑德兴:“啊!那个是周原。”
郑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谁:“他啊——”拖长的调子里显得颇为不肖。
“是呢,是呢,是他呢。”郑德兴心底对世家总有几分向往之意的,现在不是脑残粉了,还是多加关注。在这个方面,他的八卦程度与郑德谦有得一拼。
“你那是什么口气啊?”郑琰鄙视地道,“那人有什么好的?”
“不是这么说的,”郑德兴大着胆子反驳,“周原算是这一群才子里比较出挑的了,经过熙山一行,他的名声甚至超越了骆霁新,”成了新成代BOSS一样的存在,“他本是世家子,人也生得很好,还有才华。写出来的诗句,勾得人心痒痒的,可受小娘子们喜欢啦。”
“呸!看着就讨人厌,他从头到脚哪一点儿讨人喜欢啦?”
郑德兴严肃地道:“他也不容易的。”
“哈?”
郑德兴见郑琰不信,遂卖力解说——
文章恨命达,这句话说得本不错。周原生在这样的人家,要说应该过得不错的,无奈他奶奶不喜欢他妈,他妈不算是世家女,只是当时他外公对他爷爷有恩qíng,两家结了亲,他妈脾气也够硬,他那世家爹哪受得了这样的老婆?又另宠美婢,家里闹得乱七八糟,连带着他这个正子嫡孙也过得不咋地。
从此便养成了个放làng不羁的个xing,生活作风糟糕得一塌糊涂。一路行来,不是引得人家女儿私相跟随,就是跟歌姬舞姬调qíng,至如闺中寂寞的少妇,他也没少勾搭。只要人家有什么亮眼的地方,他就乐意去蹭一点油水,美其名曰,欣赏,不带yù念的欣赏,给女人以自信,抚慰人家寂寞的心灵。
让人跌破眼镜的是,这个年代彪悍的妹子们居然还有吃他这一套的!把他当偶像了还!反正欣赏着欣赏着,就qíng投意合了,那就不叫yù念,成了灵魂与ròu体的双重结合。
听完郑德兴的解说,郑琰真想抽他侄子!什么叫“两qíng相悦”啊?丫根本就是个万能cha头好吧?
郑琰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很羡慕啊?”语气yīn森森的。
郑德兴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一点也没有。”动物的直觉让他矢口否认。
“切~你只看贼吃ròu没看贼挨打,知道卫王那位亲戚不?”
“哈?”
“回去叫五郎给你分说给说,看你还敢不敢了。”
郑琰又看了外面一眼,直接放下帘子。
曾经有过一个这样的时期,满眼的男主都是N手货,男xing角色,不管是会邪魅一笑的,还是会忧郁悲伤的,其被使用程度与成为男主的可能xing成正比。而且,男主一定要有一个悲剧的身世,越需要母爱越好。家庭和睦的痴qíng男都TM是悲qíng男配,宁愿被N手货nüè,也不肯跟个正派人好好过日子,真不知道女主的脑袋抽了什么风。
如果以那个时期的小说为评判标准的话,周原也许能当个男主。后来犯傻的妹子越来越少了,傻子少了,骗子就不吃香了。
真想不到,彪悍的妹子也有眼瘸的时候。
郑琰越不在意,周原越要往前凑,往郑家送qíng诗是泥牛入海,全给截住了。发展到郑琰去翠微宫见苗妃,路上被拦着递qíng诗。
这还了得!皇帝身边周围二里地,都算是池脩之雷达范围,很快就有人告诉池脩之了。告密者乃是皇帝本人,不知道这老头出于什么心态,他得了消息就对池脩之道:“我就说嘛,阿琰定下来得太早啦,看来阿琰也是有人抢的,总不能只单你一个被小娘子们的果子砸吧?”
池脩之当场就卷了袖子,皇帝本来是想看池脩之冷静自信的面孔碎裂的。现碎是碎了,又被拼了起来,还扭曲得厉害。皇帝在后面跳脚:“你要gān什么去啊?”趿着个鞋,皇帝踢踢托托跟着看热闹去了。
郑琰傻了,这货是怎么蹿出来的?周原一脸诚恳,带着几分腼腆羞涩:“久闻娘子善以字识人,小可有手书一封,未知可否请娘子一观?”
“嘎?你自己是什么人自己不知道啊?”什么毛病!评个大头啊评,受顾益纯影响,郑琰也不轻易正式评论人物,说出去的话从来覆水难收,当慎之再慎。
“近来常有迷惑,yù求智者解惑。我自幼听了不少赞誉,总觉有不足之处,娘子秀外慧中,还请教我。”
郑琰是死活不肯答应,翠微宫前,又不好太刁蛮,打人什么的,影响不好。“我尚年幼,怎敢评成名秀士?”
周原心中一叹,小娘子生得钟毓灵秀,长大了必然艳冠群芳,总想再拉近一点关系。眼下却是不行了,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死缠烂打并不妥当。只好长叹一声,一脸落寞:“是某qiáng求了。”双手还捧着那叠纸,作留恋不肯收回状。
大太阳下,身上居然有了yīn影效果。
池脩之就是这个时候冲过来的,好么,一看老婆被个男人拦着,还当面递qíng诗!当我是死的啊?
“周先生,忙呢?”好狠的语气。
周原抬头,温和一笑:“池舍人。”
“内子奉贵妃之召,不宜拖延。”
“是我疏忽了,还望小娘子恕罪。候娘子闲时,再往请教。”
在两人奇怪的气场之下,郑琰终于福至心灵:那个死没节cao的想泡她!她未婚夫醋得bào走了!
这种人不能丢!
小美人轻轻拉了拉小少年的袖子,在小少年耳边轻声道:“当你轻轻走过我的身边,就带走了我的心。”池脩之的嘴巴忍不住咧开了,对周原一点头:“先生自便,我送内子进去了。”开开心心拉着小女友的手,送入内宫。
“哈哈哈哈,你就这样说的啊?”庆林长公主满眼戏谑,“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脩之的时候是十郎不长眼的时候,怎么着,要不是十郎先开了口,你就要下去调戏脩之了啊?还是你先前就见过他?那时候你才多大啊?咱们现在就这么可人,长大了还了得?脩之以后可怎么办哟~”
郑琰别过头来不理她了。
庆林长公主一语成谶。
周原丢了一回面子,他的粉丝团当然是向着偶像,自有人说池脩之这一对儿自作多qíng的,攻击的重点落在郑琰身上。池脩之也不啰嗦,专挑周原与粉丝开互动专场的时候走过。池脩之的颜,太过正点,吸引的目光大把大把的。
周原一派大度:“池舍人。”邀请人家来坐坐。
池脩之更大度:“叨扰了,相请不如偶遇。”
周原是带着点儿jiāo游的心思的,池脩之是一心想抽他的。周原纵是才子,也不是个水龙头,一拧开关就出货,哪怕是水龙头,也有停水的时候,便谈些趣闻,说些风雅。池脩之师从顾益纯,在这个方面的水平比他只高不低。说了半天,周原发现,这货是抢粉丝来的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批改作文
错了,他是抽你来的。
士子jiāo游,除了谈诗论道,还会以武会友,只要是兴致上来了,怎么玩的都有,不拘泥于形式,就是这个时代的特点。两人从某首边塞诗说到了征战,又说到了武艺,gān脆就与周原试一试身手。
公然把周原打成个猪头,打完之后扬长而去,走得特别潇洒。
也合该周原倒霉,如果打他的是萧令德,那个凶手现在还没放出来呢。现在打他的是池脩之,拍拍屁股走了,还有一群黑转粉的眼冒红心目送,就差说“好帅”了。
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还说:“你就这般小心眼儿,阿琰是个好孩子,有少年倾慕也是寻常。阿琰又没看上他,你急的什么,没的招来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