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去吧去吧去吧……”
皇帝:……好想抽这小子,舅舅抽外甥,没犯法,对吧?
庆林长公主再不敢耽搁,拉着儿子就走。
出了宫门儿就邀杜氏母女去她家里坐坐。杜氏心说,今天倒没有别的事儿,就是来报个到,表明一下立场,跟贵妃聊聊天儿的,既然昭仁殿里结束得早,到庆林长公主那里也是一样的。
分乘三辆车,庆林长公主带着儿子,上车就戳着顾宁的脑门儿:“小机灵鬼儿。”顾宁吐吐舌头:“我看阿娘不太喜欢跟贵妃说话。”真以为他只有复读机一个功能吗?
庆林长公主叹了口气:“跟她说话倒好,就是今天有点累了。”
顾宁咬着手指头,歪着头想,累了怎么想请阿婶和阿姐到家里去?庆林长公主深思片刻,一转眼变成虎妈:“谁让你啃手指头的?”
顾宁下车的时候委委屈屈地左手捏着右手,不敢往嘴巴边上送,进门就被扔去补眠——庆林长公主深知,说秘密的时候,身边不能放鹦鹉。
一坐下庆林长公主就叹气,杜氏母女面前,她也不拿架子了,叹完气就直接说:“把你们也拖了出来,是有一件要紧的事了,就算是有别的事qíng,也先听我说完再思量。”
杜氏道:“你说。”
“贵妃急得不行呢。”
“啊?”母女二重奏。
“听说,她最近老缠着圣人,总想立二十四郎做太子,退一步,二十三郎也行。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杜氏道:“她的心思不是早就有了么?何以今天就要躲了呢?”
“圣人要给诸王选妃了,贵妃这不就更急了么?”结婚,是成年的标志,也是进一步巩固势力的标志,苗妃俩儿子,都还小着呢,皇帝又死活不松口,她能不急么?“想要让我关说,说是二十三郎也十二了,可以订亲了。这我哪里敢应啊?等见着了你们,怕又要问,‘郑相公看哪个皇子好啊?’她就是这一条不好。”脑筋略有问题啊。
杜氏与郑琰对看一眼,郑琰道:“阿爹从来没露口风的。”
庆林长公主叹道:“连我也吃不准了,圣人还问我,襄城侯家的小娘子如何。我想这襄城侯也不是世家,怎么就问到他们家了呢?”听话音也不像是给皇帝自己收后宫的,而是要做儿媳妇的。
襄城侯是开国功臣之后,现在的襄城侯说起来还是庆林长公主她表哥。襄城侯的妈是庆林长公主的姑妈,也是皇帝的姑妈,江yīn大长公主,他老婆是宗室郡主。出身够不错了,可是这国家真没几个这样出身的王妃的。襄城侯姓徐,不是世家,跟世家的边儿都不沾。
郑琰道:“我看也快揭盅了,越不说,越是到底儿了。”她这话说得正经,杜氏与庆林长公主都听懂了,所以杜氏开始卷袖子:“揭盅?”你对赌博到底有多熟练啊?
庆林长公主笑拦:“别打别打,还要走亲戚呢,明儿我这里有品茶会,还要她来应卯呢。”
郑琰逃过一劫,好奇地问:“都有谁来?”
“襄城侯的爱女,徐九娘。”
结果,不但有襄城侯家的九娘,还有诸如文昌侯宋远的两个孙女、咸安侯牛成远的女儿、宁远侯的小女儿和长孙女、庆国公的女儿和外甥女儿,镇南将军的闺女、征西将军的爱女……等等等等吧。
除此之外,郑党里如李莞娘、唐乙秀、于薇、林蓉等也得以出席。郑党以为是郑氏的面子,却不知道,这也是因为他们初步“达标”,称得上实权人物的缘故。这里头林蓉的祖父其实是世家旁枝,只是年轻时过于愤青,林家也是二等世家,他觉得自家不为国家做贡献,愤而逃家,三逃两逃,不知怎么的就跟郑靖业投缘了——感觉好坑爹的样子。唐文渊、李幼嘉、于元济都是京城地界上横着走的人,尤其是后两个,经常要用得到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勋贵对纯土鳖
庆林长公主的宴会一向如此,郑琰也还是她的左膀右臂,帮忙招呼。这里面宁远侯是她二嫂的娘家,她与关家两个小姑娘心理上最亲近。郑党小姑娘们理所当年地跟着郑琰转,她是介绍人嘛。一齐给庆林长公主行礼,被拉着说了一回话,就跟着郑琰了。
郑琰呼朋引伴的,别人还不觉得,却惹着了一个人——徐九娘。
徐九娘名莹,也是个生得晶莹剔透的漂亮少女,约摸十二、三的年纪,一身大红,头上凤钗、腕上金镶玉镯,一看就知是内造的。她是江yīn大长公主的孙女儿,母亲又是郡主。
江yīn大长公主也是个奇人,她辈份高,却比皇帝大不了几岁,这一点跟庆林长公主有点儿像。江yīn大长公主还常生病,从小病病歪歪的,她爹也不好意思把她嫁给世家了,一看老襄城侯赳赳男儿,像是能顶风遮雨的,得,就他了。
自打庆林长公主记事起,就预备着给这位姑母哭灵穿孝,一直预备到现在,帮庆林长公主预备素服的李太后、夏皇后都死了,她还病歪歪地活着。不但如此,还病歪歪地生了俩儿子,大儿子就是襄城侯。每回生孩子都像是要去死,每回都不死。倒是一向健康的老襄城侯,也不生病,一夜之间就死了。
皇帝是比较喜欢这个姑母的,因为她老实本份,不掺和政事。这是废话,就是她想,她掺和得了吗?连新年都不敢让她劳动出来露脸儿,该养病的还是养病,就怕把她累死了。
江yīn大长公主呢,平生就有一桩遗憾,其实她对姑姑、姐妹、侄女们的恣意生活是羡慕得紧,偏偏身体不争气,只好乖一点。更遗憾的是她没闺女,没办法让女儿还愿,儿媳妇给她一个劲儿地生儿子,生了八个才有了徐九娘。江yīn大长公主那叫一个高兴啊,把孙女儿给疼得没边儿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敢拦着她就晕给你看。
就这样,徐九娘被宠着长大,在京城社jiāo圈儿里名头却不太响——祖母疼她,她也知恩图报,江yīn大长公主一病,她就侍疾,实在没多少功夫出来混,因此也错过了京中许多热闹、避开了不少恩怨。庆林长公主做事周到,即使她不能出席,还是次次有她的请柬,她也几乎次次不到,每回的原因不外是祖母在养病,庆林长公主也就先去探个病,再来开PARTY。徐九娘也就有了个孝顺祖母的好名声。
这一回她来了,真是稀客。
庆林长公主打趣着她:“你倒少来,为着什么呀?”
前面说了,徐莹也是娇养着长大的,气xing大了些。看郑琰这样,当然是不服气的。本来嘛,换个人也就罢了,好歹家中有爵,又或者是世家,羡慕嫉妒恨一下,回去跟祖母撒个娇,得两句“我家九娘最好”也就气平了。
郑家只有一个丞相而已!世家瞧不起勋贵,勋贵对纯土鳖也有心理优越感。徐莹打小就长得漂亮,见的人都夸,不幸遇一郑琰,长得比她还漂亮,在圈子里比她还受欢迎。徐莹看了郑琰,就像两只公孔雀相遇,不是搅基就是对手。徐莹选择别一别苗头,郑琰这人吧,你好她也她,你不好,她也拧。感受到徐莹的目光,她还含蓄地笑了笑。
徐莹气鼓鼓,又忍下了,多少记得这不是郑琰的场子,要给主人家留面子。
生着闷气,听庆林长公主一说,她又羞涩了,她这回出来是祖母领着的,为的是她的婚事。江yīn大长公主希望孙女儿嫁得好,嫁世家恐拘束,嫁勋贵,总觉不够,听闻皇帝要选儿媳妇,江yīn大长公主便想亲上做亲。
皇帝好像也有一点这样的心思。
徐莹想到这里,又宽心了,郑琰再怎么样,也漫不过她去不是?嗯,你漂亮就漂亮,得意就得意,反正我也有比你qiáng的地方,对吧?这傻丫头又开心了,笑吟吟地对庆林长公主道:“是祖母带我回来的,说是想念京中热闹了。”
庆林长公主心说,你祖母那身子骨,能见过什么京中热闹啊?“这么说来,你总是侍疾,也没见过几回热闹吧?你是个好孩子啊!”徐莹是个活泼丫头,这一点很容易看得出来,倒能耐得下xing子陪久病的老祖母,“看到阿琰了么?这些人里她熟些,让她给你引见引见。她是个好孩子呢。”
庆林长公主刚说完徐莹是个好孩子,让她跟好孩子郑琰一起玩,没想到这两位还真“玩”上了。
起因是郑琰的一双耳坠,要撑场子,郑琰就翻出了一对累丝坠子来,编作凤凰形,还镶着红宝石,内造的,不大,却极jīng致。庆林长公主带徐莹过来的时候,宁远侯的女儿正在问这坠子的来历,郑琰就直言,是跟皇帝赌钱赢来的。据说本来是找出来要给二十四郎扮小女孩儿用的。
徐莹本来消了气的,又气了起来:“你会摇色子吗?”
两丫头摇起了色子。一会儿你赢,一会儿我赢。桌子上的棋子来也是推来推去,小娘子们围观着、一起下注。庆林长公主扶额,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这两个丫头还一边摇色子一边互嘲。这一回是徐莹摇的点数大,于是嘲笑:“你赢圣人是蒙的吧?”
下一回郑琰赢了,反嘲:“反正赢你不是蒙的。”
你来我往,庆林长公主想吐血,徐莹单纯也就罢了,七娘你……幼稚了啊!
看不下去了,实在看不下去了,庆林长公主只好提醒大家:时候到了,宴会结束。就这样,尼玛两个死丫头,居然一个吐舌头一个拱鼻子。
徐莹这货还说:“下回接着玩儿啊。”
郑琰这货还答:“好啊,说个日子。”
庆林长公主忽然明白了杜氏的心qíng:不乖的小孩都该被打死!
徐莹同学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啊!郑琰心满意足地想。她快压抑死了,这么多年了,都没有痛痛快快怄过一回气,你说憋屈不憋屈?什么?你说戴瑶成、新昌郡主?成天算计着要人命的勾当,那根本不是吵架好吗?根本就不是童年好吗?她只想吵个架,不想一边吵着架,还要一边转动大脑挖坑。
跟徐莹怄气才是童年啊!郑琰想,日后回想起来,她会喜欢这段回忆的。斜眼看一看徐莹,小丫头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哎~她还一身大红缎子的衣服,真像哎~河豚充气的时候也是红通通的。
徐莹被她一看,更鼓了。绷着没有bào发,跟庆林长公主道别。庆林长公主安抚道:“有空常来玩。”徐莹也略带僵硬地弯了弯膝:“祖母那里得闲,我便来。”庆林长公主这里小客人多,亲自看她上车,又意思意思与每个小姑娘说了两句,不外是“路上小心”一类。
郑琰算作半个主人,呆到最晚,把郑党小姑娘们集合一下,也省得庆林长公主再挨个儿话别了。庆林长公主泛泛地道了个别。小姑娘们还带着刚才赌博的兴奋劲儿,高高兴兴上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