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靖业严肃地点点头:“我去看看。”
知道是外孙女儿长牙,郑靖业哭笑不得:“这小东西!”
叶远又派人来报:“外面来了几个御医,说是相公让来了。”
郑琰很开心,虽然是长牙,有御医照顾着也放心不是?
御医听说是孩子长牙,也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病人好啊!没风险!郑琰出手还大方,给的酬金也多。
因天黑了,池脩之与郑琰苦留郑靖业夫妇在家中住下:“太晚了,阿爹阿娘也累了,就在这里用个饭、胡乱歇一晚罢。屋子都是新的。路上也不好走,明天从这里去宫中也使得。”
郑靖业确实有点累了,杜氏派人回去拿了换洗的衣服,两人就在池宅歇下了。郑琰与池脩之亲自照顾女儿,看着女儿已经安静下来的睡颜,郑琰头一次发现,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居然是生孩子养孩子!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人丁兴旺真的很重要!
如果说外孙女儿发烧只是虚惊一场,那么接下来的事qíng就是实打实的噩耗了!
郑靖业跟杜氏都没有择席的毛病,一觉睡到自然醒,恰是该收拾起身上朝了。洗漱完毕,看看小宝宝没有昨天那么难受了,两人又很猥琐地把手指伸小孩子嘴巴里摸了摸,还傻乎乎地道:“真的长牙了!”
用了丰盛的早餐,郑靖业在池脩之的跟随之下去了翠微宫,杜氏又留下来给女儿再做新妈妈培训。
郑靖业到了翠微宫,走走程序地把昨天跟萧令先讨论过的内容再拿来讨论一下,确定了派五部剿平乱平,又分定了名单,郑党占了两支队伍,世家只得其一,另外两支被宗室们把持着。朝臣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皇室本来就是董事会主席,还要再侵占行政名额,太过份了吧?
萧令先却不觉得这样不好,谁有本事谁上呗,宗室还是自家人,他又信得过!而且,他在这里发现了一个非常非常顺眼的人,他的族叔——萧正乾。
就是郑靖业也得说,萧正乾长得很正点。国字脸、浓眉大眼、直鼻方口、天庭饱满,看身形也是个赳赳丈夫。郑靖业也不免被拉过来跟宗室谈话,萧正乾脸上却一点其他宗室的浮躁都没有,偏偏说话做事极是稳重,他是宗室里唯一一个能把五处作乱地点的概况说出来的人。
郑靖业本来因为他的父亲而生的一些恶感也被压到了最低,萧正乾的爹叫萧菉,不但在宗室里是数得上号的,就是在全国也是鼎鼎有名的——他特别特别喜欢攒钱!爱财爱到一定程度了,使得先帝都不敢让他出来做官,就怕他贪污受贿挪用公款什么的,最后惩治他也不是不惩治他也不是。萧菉爱钱,孩子长大了就丢给皇帝:给个工作让他们拿工资吃自己吧!
萧正乾是萧菉的庶子,自然在这个“吃自己”之列。真是难为他了,有这样一个爹,还能长得算是正常。难得的是虽然是庶子,但是礼法上比萧令先、梁横这样的货色好上千百倍直与秦越相仿。他自己不纳妾不蓄婢,与文士jiāo流,文化水平也不错。对父亲嫡母生母都很孝顺,他嫡母也是个标准的主母,对丈夫的婢妾不算太苛刻,一家子过得颇为平安和顺。他爹抠门了一点儿,他对于能够照顾的亲戚却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地进行照顾,人品比他爹好得不是一点半点。
萧令先对这位族叔也是非常满意的,让他去做了副将,萧正乾端正一礼,姿势标准得能拍教学片:“臣定竭尽全力,不负圣人所期。”
萧令先连声说好:“朕等你们的好消息。”
郑靖业也觉得萧正乾也许是靠谱的,行啊,靠谱也好,省得捅了漏子还得别人跟在后面收拾。郑靖业这样想着,也多多夸奖了萧正乾几句。然后留下萧家一家子亲戚聊天,他还有公务要办。
到了自己在翠微宫的办公室刚坐下,公务还没处理两件呢,报丧的来了:郑靖业与顾益纯的老师,海内名士季繁季老先生,他挂了!
郑靖业连忙派人去顾益纯那里商量,国家多事,他是不能离开的,便让郑瑞请假去吊孝,又带了祭仪过去。顾益纯那里派的是倒孙顾鼎。这是一个优差,表现得好了,对于两个年轻人的声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不算什么太为难的事,人一死了,你就想起他的好处来了。念及季繁虽然不太喜欢自己,还是收了自己做学生,没有季繁的名头,当年一定会难混很多,后来季繁出发点也不是那么坏的,郑靖业感慨一起,又奏请了萧令先,是不是给季繁加以表彰,毕竟季繁对祖国的教育事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呢!
郑瑞、顾鼎就带着表彰的使者一路到了季繁家,因为此事,郑靖业至少在尊师这一点上,没有太大的毛病了。
事qíng并没有结束,今年死人扎了堆。季繁都成人瑞了,是喜丧,再不死就该抓来解剖研究了。接下来死的几个人就带来了很大的问题。
季繁的讣闻来了没过两天,蒋进贤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
朝廷面临着动dàng!作为顾命大臣之一,宰相之一,排名虽不在首位,他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谁也没想到,素日里身体硬朗的蒋进贤居然无声无息地死了!他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xingqíng也没有大变,也不是被仇人刺杀。作为一个宰相,死得也太不轰轰烈烈了!
这不科学!一点缓冲的时候都没有,他就这么死了!
萧令先的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想压抑世家,对蒋进贤称不上信任,可蒋进贤毕竟有些本事,他这一死心里居然空落落的。世家那里就更不用说了,彼此之间虽然也勾心斗角,却是同一个圈子里的。虽然是自然死亡,却免了不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郑靖业这个时候就表现出素质来了,为蒋进贤申请谥号,蒋氏作为世家,蒋进贤本人身上有一个爵位,这个爵位要传给他的嫡系,国家要给予治丧的费用,还要帮忙确定墓葬等级等等等等。蒋氏亏大发了!蒋进贤一去,他的儿子们要守三年孝,孙子们守一年。失去了他,蒋氏不但失去了一大保护伞,还失去了一个可以不断提携、教导他们的导师。
当然,人们更多的还是在关注着蒋进贤留下来的那一个宰相的空缺!谁来做合适呢?
谁不想当丞相?这是文臣的巅峰啊!世家比普通官吏更想,这还代表着传承哩!几代不出一个丞相,自家等级就要降掉了。可萧令先似乎无意于把这个空额给补上,萧令先也看出来了,他手中的力量奇缺,没有适合做宰相的人,与其提拔一个跟自己不一心的,还不如不提拔呢!
其实萧令先想提拔他的老师秦越来做宰相的,但是秦越拒绝了,在秦越看来,做宰相固然好,但是他有些力不从心。与其误事,不如把jīng力投入到扳正萧令先这项前途无亮的事业中来。皇帝靠谱了,比自己做宰相要有意义得多。秦越的拒绝让萧令先不太高兴:“太师之才德足堪大任啊!若觉不足,我告诉您要说什么。”
秦越眼前一黑,死都不肯为萧令先背黑锅:“臣年老矣,jīng力不足,不能误事啊!朝中能臣多矣!”想了一想,推荐了林季兴。
林季兴的来历他知道,但是林季兴是郑党的人,这个人上台比别人都靠谱一点:“林季兴系出名门,又是朝中老臣,素来无过。且,此人尽忠职守,品xing高洁,不肯与无能之辈同流合污。”拼命地夸林季兴,暗示林季兴是腐朽家庭的叛逆者,思想非常先进,积极要求上进。
终于,萧令先被秦越给说动了,又问郑靖业:“丞相看林季兴如何?”
郑靖业一想,林季兴啊,年纪比我还大呢,严肃地道:“林季兴其人若是不好,也不能在先帝时做到尚书了。只是,他与家里有些不太对付,如今年老,虽然和缓了些,却有些瞧不太惯世家作派。恐怕……”
“就是他了。”萧令先拍板。
无论是郑党还是世家,对这项任命都是持欢迎态度的。手续办是很快,诏令都下了,官服也做好了,仪式也举行了。林家收了许多贺礼,林季兴与本家的关系本就在缓和,现在更好了。
结果……林季兴这宰相做了不到一个月,刚刚配齐了僚属,他也“无疾而终”了!
这是一个什么状况?萧令先惊呆了:“也许就是上天不让再拜相了吧?”
得到消息的梁横急匆匆地请见:“圣人,这不是上天不yù拜相,而是拜相不得其人啊!”
在这个世界上,迷信的人很多,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也依然有人相信世界末日。何况是在“古代”?后世所谓的迷信在这个时候是一种再正经不过的国家行为,天旱了,皇帝带头祈雨。地震了,皇帝就可能要下罪己诏。天上出现了某种天文现象,就有人要倒霉了。
所以萧令先这个本该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对于连丧二相才会觉得心中不安,也所以,听梁横说起这征兆来才会发问:“卿何出此言?”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一口吃个胖子
梁横心说,我不是已经把道理都给你说明白了吗?还要怎么掰啊?这就是他笨蛋的地方了,老狐狸在这种qíng况下会先说半句,等人问了,再说下半句,跟说相声似的。这个二货倒好,没等别人问,自己先把包袱全给抖了出去。
萧令先还在那儿眼巴巴地等他回答呢,用文雅一点的词来形容,就是“正在用殷切的目光看着梁横”。梁横嗓子眼儿发gān,只好又gān巴巴地把刚才的话又给重复了一回:“上天示警,全在如何解读啊,未必是嫌丞相多,只是嫌未得其人而已。”
这事儿跟解梦似的,正说正有理、反说反有理,至于说得对不对,功夫全在戏外。萧令先自己也不是麻衣神相第十八代传人,听梁横一说,也觉有理,不由自言自语道:“究竟何人合适呢?”
梁横心说,来了!
大家不要误会,梁横再二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自己推荐自己,他个七品,离一品差得实在太远,逆天也不是这等逆法的。纵使他肯自荐,萧令先也不会同意的,萧令先的政治常识倒是越来越多了一些。梁横这是要推荐人来的,他荐的人正是徐少君的亲爹徐梁。
“婕妤之父侍郎徐梁,曾为先帝镇抚一方,后入中枢,才德兼具,可堪大任。”
萧令先本来都把徐梁这货忘得差不多了,虽然每天上朝都能看得到他,在后宫里还时不时看到他闺女,可萧令先就是不太想用他。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徐梁父子连郑靖业那样的大恩人都要生出二心来,萧令先未免有些瞧他们不上,连带的徐少君在最初都受了一些冷落。
后来,徐少君通过自身努力跟萧令先腻歪上了,却又因为徐少君的原因,萧令先对徐梁一家子不太待见。先帝是安排了一步好棋,可萧令先这货他不会走。他总觉得,如果把徐梁给提拔了上来,徐梁再继续跟郑靖业越走越远,他看着心里难受。gān脆就这么不冷不热地晾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