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特么还是忍不住!“你又知道什么是庄稼什么是稗糙了?你还是藩王的时候,家里的事务都是我在打理,这么些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抬举一个妾的父亲来让我难堪……”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徐少君儿子的外祖父做了宰相,这要让徐莹怎么接受?萧令先还没有一点弥补的意思,他这是要宠妾灭妻吗?
一难受,她肚子还疼了。
萧令先正生气呢,徐少君多懂事儿多谦卑多知进退呀!反观徐莹怎么就这么蛮不讲理呢?正要开骂,看徐莹捂着肚子脸色苍白,便把要反讽的话给咽了下去:“御医呢?看好皇后!不要让她胡思乱想!”
他自己去看宝贝二郎去了,徐莹在众奴婢的身影fèng隙里看到了萧令先的背影,心道:你好!
徐少君的儿子生得白白胖胖,长得颇为可爱,萧令先如所有的呆爸爸一样,看到心爱的小宝贝就把所有的烦恼都暂时抛到了脑后。徐少君又借机代父辞相,萧令先语气平淡地道:“这不是后宫该管的事qíng。”还真有那么一点儿为人君者高深莫测的意思。
徐少君识趣地不多言,两人又逗了一回儿子。萧令先就回到了办公室,头一件事就是把徐梁给拎过来,经过刚才的事儿,反而把他的火气给激了上来,就徐梁了,他gān也得gān,不gān也得gān。
徐梁正后悔呢!还没跟郑靖业解释完,萧令先又要拎他去谈话!郑靖业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静下心来!不要慌了手脚!先是林季兴,再是你,能忍一个,他们未必肯忍第二个。倒不是你不够好。”
徐梁苦哈哈地点头,跟着张平去见萧令先。
萧令先不改初衷地希望徐梁能够“勇于任事”。
徐梁一点也不客气,严词拒绝了萧令先的提议,声称自己绝对没有那个能力。萧令先道:“其实先帝也很看好你的,梁横说的也有道理……”
“!”这里面又有这个二货什么事啊?梁横昨天跑到他家门口想讨好卖乖,徐梁都没见他,直接把人给赶走了。你妹!当老子不知道你跟那个孽女混到一起了啊?现在徐梁后悔了,早知道就应该见上一见的,那货估计是去卖好的。早知道了也好早作应对啊。
接下来,任凭萧令先说出花儿来,徐梁还是不肯答应,跟不对老板很痛苦的!徐梁敏锐地感觉到了朝中气氛的不对劲!
说到最后,萧令先也生气了,他对徐梁的印象本就不是特别好,现在徐梁又不乖,萧令先的脸冷了下来:“朕知道了,既然卿不愿意,朕那就罢了!”
这个皇帝当得可真没意思,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居然没人肯听他的,连后宫都要作反!
“叫阿娘啊,阿——娘——”不用问,凡是用这种幼稚语调说话的人,一准是有个还不会说话的呆孩子的呆娘,为了让自家宝贝儿叫自己一声妈,累得口gān舌燥。郑琰现在就是那呆娘,她家的小闺女就是那个呆孩子。
时值六月,池chūn华小朋友足八个月大了,郑琰加紧教她说话。
无奈老师教得认真,学生十分不合作,小丫头裹着小红褂小红裤坐在榻上,两只小胖胳膊一阵乱舞,噼哩啪啦地鼓着掌,镯子上的铃铛被带得一阵响,嘴巴一张一合的:“啊啊啊啊——”死活不肯把“娘”给说出来。
“不要说阿,是叫娘啊——娘——”
“啊啊啊啊——”
郑琰扶额,换来阿成一声笑:“七娘别急,小大娘现在说话还早呢,多的是一岁多才会说话的。小孩子是聪明是笨,不在这个上头。”
郑琰别过头来看那个呆丫头,小朋友已经一个翻身,在榻上来回爬了。捂脸,实在是太萌了!伸手把闺女给翻了个个儿,成了只肚皮朝上的小乌guī,丫头哎,萌物不好当啊,还是当个女王吧!女儿当自qiáng呐!
这是从翠微宫里回来的第二天,虽然徐莹说着是要养胎,把内外事务分托与人,郑琰也没真就觉得自己要把所有的事儿都给接到手上,一点也不剩给徐莹。再者,她还有家要理,有女儿要养,有老公要投喂,把所有的jīng力投到翠微宫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显然不是一个jian臣该做的事qíng,小家比较重要一点啦。
然而,她不去主动招惹,并不代表诸事不放心上。这不,事qíng就来了!
阿肖与已经梳作妇人髻的阿庆走了过来,阿庆已嫁叶文,正在新婚,已婚妇人走动起来比未阁的女儿方便多了,轻省一些的往外跑的活计越多越多地jiāo给阿庆来办。今天她的活儿是去庆林大长公主家送东西,路上却听到一个消息,匆忙赶回来报告。
有小朋友在的屋子,没有摆太多的冰块,就怕小宝宝受不了生病。对于从太阳地里回来的阿庆来说,已经足够yīn凉了。
郑琰见阿庆脸色不太好,调笑一句:“你这一头一脸的汗,什么事急成这样?快擦擦罢。”把闺女抱起来jiāo给阿成带去睡午觉。
阿庆擦了把脸,也随不得脸上的胭脂都被擦掉了,开口的声音发gān:“娘子,路上遇到一个中贵人。”
第三百一十七章 赌气啊还是吃醋啊
“嗯?熙山是不比京中繁华,却别有美景,他们出来走走散心也不奇怪。”
阿庆上前道:“是宫里有消息。”
宦官爱钱,郑琰有钱,双方的态度又都不错,郑琰又比较讲义气,宦官们也乐得有什么八卦都想办法告诉她。也不是一手jiāo钱一手jiāo货的qíng报买卖,就是互相套个jiāoqíng。一来二往熟悉了,反正跟郑琰合作的人是不会吃亏的。
“怎么说?”
阿庆略略缓过了气来,郑琰扬扬下巴,阿肖支使个小丫头给阿庆送了一盏凉茶。阿庆咕嘟两口,挺没形象地喝了下去,完全不像是经受训练、动作文雅的贴身女仆该有的模样,可见这消息很有意思了。
“宫里现在不太好,圣人想让徐梁做宰相,朝上没人同意,下了朝被徐四拦着了,徐四也不乐意她爹做宰相,真是个白眼láng,”cha一句感慨,再把经宫中流言传过的理由又传了一回,说辞已经变样了,“怕人说她为父求官,就不让她爹升官。后来,圣人又去了,娘子那里,与娘子吵了起来。却是娘子想让她哥哥做郡守,圣人不答应。圣人也是,正经的岳家不肯用,非要用个妾的家人。”
徐梁的事qíng昨天晚上郑琰就听池脩之说了,也没在意,在她看来徐梁做了宰相也没什么,有徐少君那个坑爹的闺女在,结果究竟怎么样还是两说呢。倒是徐莹这事儿,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了。你说徐莹怎么就直接跟萧令先讨官了呢?又遇上徐少君这个伪大度的,对比也太鲜明了。
“娘子失策了,”郑琰点评一句,“这般讨要官职,只怕圣人不喜欢。”
阿庆惊奇地道:“本来就该重亲戚的啊。”
阿庆说的一点也没错,一人得道,jī犬升天,裙带关系从来方便。“八议”里面有一条就是议亲,徐莹的娘家人,犯法都能减刑免刑。
郑琰深深地无语,阿庆的想法才是这个时代的正常思维,至少是绝大部分家庭妇女的想法。哪怕是男人,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这样想的。婚姻本来就是两家相互扶持的嘛!姻亲裙带的相互扶助,与宗族的存在是一个道理——这就是国qíng。
从来能悟透了、忍住了的人就没几个,能做得到不为自家人求官的,那是圣贤,都TM写进史书了。如果有心qíng去翻一翻的话,一朝史书里能有那么两三个人就算顶天了。更多的是说别人循么的时候义正辞严,轮到自己处于有利地位的时候就要下手去做,心口不一的人。
可徐莹这样gān不行啊,且不说萧令先喜欢不喜欢了,单说徐莹家的亲戚吧,也是良莠不齐的,徐莹自己都得承认,她那八个哥哥里,至少有一半是顶不了大用的。你这不是送他去惹祸么?
郑琰觉得自己应该跟庆林大长公主去商议一下对策了,她们俩现在被委以重任,虽然是名义上管事儿,但是如果徐莹犯傻,她们也要落个“劝谏不力”的罪名。
不料庆林大长公主本人也是觉得徐莹的做法没有什么问题:“亲戚相帮本就应该,江yīn姑母家的孙子,也有几个能看的,谁也不指望他们成什么一代名臣,做个郡守还是勉qiáng能行的。十七郎也真是的,帮帮亲戚又能怎么样?”
这是萧家的女儿啊!她们这一类人,为各种亲戚求官做得不要太顺手!庆林大长公主自己不用做这些事qíng,耳濡目染,对于走后门,还是直接掐着皇帝脖子要官这种事qíng,接受度奇高无比。
郑琰哑然,良久方道:“我知道师母的意思,只是从大义上看,咱们还是要意思意思地劝一劝的,不然没法儿jiāo代啊。好歹说上一句吧,听不听在娘子,说不说在咱们。也好堵了旁人的嘴,咱们这些日子襄佐娘子,还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的忌恨,背后不定说些什么呢。”
“那就让他们说!”庆林大长公主一点也不在乎。
“……”
最后郑琰还是自己去跟徐莹说了,大道理徐莹不是不知道,这世间的事却从来都是知易行难的。前天被萧令先给噎得喘不过气来,今天又被郑琰给“谏”了。徐莹火气很大:“我才是皇后,才是他萧十七的娘子!不把岳父家当亲戚,死抱着个妾不放,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今天我让了,由着他栽培庶妾之族,明天是不是就要我让位给那个贱役之女了?”
“……你这是赌气啊还是吃醋啊?知道自己是正室娘子,就把气度摆出来嘛!你知道徐四劝着圣人不以徐梁为相了吗?看看,多大度呀!”
“呸!她那是假模假式的,谁不知道她跟娘家不合?”
郑琰诡异地看了徐莹一眼:“你现在不说得挺好的吗?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乱说。”不过郑琰不会随便乱出主意,徐莹这种直统统的脾气,谁知道会不会说漏了嘴,说是她在挑唆后宫不和?不过有徐莹现在这句话就够了,相信会有人把这话传出去的。
郑琰又假意劝了两句:“娘子慎言。”徐莹也没什么大反应。真是愁人啊!原先以为徐莹成熟了,却忘了所谓“时代的局限”了,在徐莹这里还要加上一条“个人素质”。大环境使然,哪怕是个真宫斗高手,在政局面前也幼稚得很。
本来是个无忧无虑的慡快妹子,现在快成死鱼眼珠子了,郑琰心qíng挺沉重的。又看了看徐莹的肚子,郑琰果断辞出。
郑琰从徐莹宫里出来,不多会儿,就有不少人知道韩国夫人今天进宫劝皇后,但是皇后并不肯领qíng。第三天她就被庆林大长公主给说了一顿:“哪有你这样的?本来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娘子。你这一弄,更显得是娘子的不是了。”潜规则你懂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