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琰默,徐莹的脾气越发地古怪了,当了皇后的人,任起xing来是很要命的,不但要别人的命,还会要自己的命啊!
却不知徐莹这是在担心,宫里已经有三个皇子了,她这一胎,生下来就是皇四子。年龄上已经略占劣势,虽是嫡出,可萧令先明显更喜欢徐少君的儿子,而徐少君品级既高,人还得宠。虽然与娘家闹翻了,徐梁却是实实在在杵在朝堂上做侍郎的。更何况,她还不确定这是不是儿子!
她已经在很努力地去做一个皇后了。公平地说,她的表现已经达到了历届皇后的平均水平。后宫到目前为止没有出乱子,外命妇也都颇为规矩。她既没有带头奢侈,也没有纵容làng费。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如果不生一个儿子,别人的儿子做了太子、做了皇帝,自己将如何自处?萧令先心心念念追谥生母,徐莹心惊不已。
最终,在大部队迁回京城之前,徐莹在翠微宫产下一女。郑琰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徐莹已经很顺利地生完了,完全没有头胎产妇那样的痛苦。顺产!放哪里都是个好消息,到徐莹这里,完全是无语。她需要一个儿子。在顺产之后,痛苦才来临。徐莹的母亲郡主萧氏也有些手足无措,幻想了千百遍,嘴上说的都是皇子,一下来了个皇女,这……大家没有心理准备。
徐莹明白地看到,萧令先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比萧令先还失望。
郑琰只做没看到:“很可爱的小娘子,长大了一定好看。”
徐莹声音里带着痛苦:“可惜不是个儿子。”
郑琰深觉今天来得不是时候,只好硬着头皮道:“下一个就是了。”
萧令先意识到失态,也跟着说:“正是,这孩子就叫招弟吧。”
第三百二十章 耐人寻味
唔,这也算是安慰了。萧氏笑道:“这个名字好。”徐莹对这个名字也很满意:“就叫招弟。”
郑琰嘴角一抽,池脩之要是敢给她闺女起这么个名字,她一准跟他闹翻。低头看了看一无所觉的小婴儿,打破了这三个人诡异的高兴:“快要返京了,娘子还在月子里,也不能把产妇扔在翠微宫里,这也凄凉了。那这一路要怎么办呢?”
自从郑琰向徐莹提出了返京的问题,徐莹就跟萧氏商议过了,这时候徐莹便道:“我自然是带着孩子跟圣人一起回去的。”
萧氏道:“车子盖得严实些也就行了,一路上道儿也平坦,并不很颠簸。”
萧令先这才意识到,他老婆是产妇,来回折腾对身体不好,处理这样的事qíng他也没有经验,更兼徐莹说:“宫里不能没人主事。”只得满怀歉疚地向徐莹道辛苦。
徐莹有气无力地道:“这是应该的。”
事qíng就这么定了下来,宫里依旧喜气洋洋地庆祝小公主的降生。依旧准备着回大正宫之后给小公主庆祝满月。
唯有皇后系有些愁眉不展,宜和大长公主很够意思地安慰徐莹:“我也是先生了女儿再生了儿子,娘子还年轻着呢,有什么好愁的?运气再坏,难道还能比我坏了?”
萧氏考虑得更深一点,严肃地告诫女儿:“牛牛你还是要一如概往地关心。”
运气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却每每表现在人一生中的经历之中。比如郑琰,就是除了偶尔自己吓唬吓唬自己,其实生活挺顺溜的一个人。再比如郑靖业,一路杀到最高层,跟开了金手指似的。又比如萧令先,每每自己安慰安慰自己,其实越来越一个人。
与郑氏父女一比,萧令先这个杯具简直就能成倒霉蛋里的典范了。大臣不跟他一心,身边紧跟着的唯有一梁横,也很难说是不是利用他的权势满足私yù的打算占了上风,利用就利用吧,还跟他傲娇,一点也不配合。把荣安长公主这个凶残的女人给得罪了个死!
这种一眼就能看到的坏事就不必多言了,还有一些事qíng,看起来是好事,弄到他头上,又成了件坏事。
家里添丁进口是好事吧?陈美人又给他生了个儿子,多子多福?孩子妈你要怎么办啊?人家给你生儿子了,你有什么奖励没有?没有奖励,陈氏心中做何想,就很耐人寻味了。
老婆生孩子是好事吧?徐莹偏偏生了个闺女。正妻无子。
这还不打紧,回到大正宫里,徐少君在儿子满周岁后没几天,又被诊出再次怀孕。
于是,萧令先长子生母出身卑微,正妻数年无子,次子生母出身较好,本人却非嫡非长。三子生母出身最好,可惜本人排行靠后,生母又不幸不是正妻。这事儿放哪个皇帝那里,都要好好安排一下,何况是萧令先这个脑子不太够用的?
萧令先却没有觉出这其中的不对劲来,在他看来,徐莹对庶子也关心,很有正妻范儿,人又年轻,生出儿子来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就算生不出来,二郎也日渐肥壮,他也不是后继无人。一连三个儿子了,虽比不上他爹,比起史上许多的皇帝来,也算及格了。何况他还年轻,以后有的是儿子。
在最初的失望过后,他又欢喜地迎接嫡长女的诞生了。
接着,萧令先觉得自己的好运来了。继清剿乱民首战失利之后,宗室军的领军也许是年高也许是被亲戚拖了后腿,不幸战死。但是,就是在这一战,一个qiáng人横空出事,展现了他的军事才能。这个人就是萧正乾。
当时qíng势危急,是他挺身而出,带着一队人马稳住了阵脚,杀退了残敌还抢回了亲戚的尸首。至此,方显出他平日与士兵多接触,打好基本功的益处来了。他带的一支队伍,临阵不乱,遇乱不慌。还能进行反击,还打赢了。赢了之后,萧正乾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出了安民告示,接着,又劝降,同时进行了甄选,识别了真降与假降,迅速地平定了叛乱。
萧正乾此人,大好青年一枚,事事依礼而行,本人还颇具才gān。本来以为他只是有些文采,上了战阵却颇有大将之风,一圈儿蹓跶下来,居然是个风度翩翩的儒将。要形象有形象,要气质有气质,要出身有出身,要能耐有能耐。
如今还有了功劳!
萧正乾是个很君子的好人,难得还不显虚伪,更妙在颇有担当,又有一颗仁心。这样的一个人,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想不让他升官都要昧着良心才行。昧良心还不顶用,他爹萧菉也不是吃素的,此人是一点亏都不肯吃,有什么好事都想揽到自己家里。辈份奇高,跟江yīn大长公主是平辈,寻常人都要卖他一个面子。
萧令先大喜过望,终于来了个小概率!
连梁横也从焦头烂额里解脱了出来,一笑得瑟地恭喜萧令先:“圣上得人矣!”
却不知,萧正乾是道催命符,这道催命符还是萧令先自己画出来的。
秋高气慡,避暑的人们回到了京中。
京中也不见有什么大变化,花糙树木未见枯萎,秋jú还开了。除了物价上涨了一些,小民的日子还是得照过。对一等的富贵人家来说,些许上涨不过九牛一毛,影响不到生活。贫苦的人苦日子过得惯了,实在过不在下还有投到权贵门下做奴婢这条路可走。受影响最大的却是原本的一些小康人家,原本过得尚算富足,现在却要更加jīng简地过日子,略有不适啊略有不适。
总的来说,看起来是一片平和,丝毫不见什么外有边患内有民乱的迹象来。更因有皇后生下了公主这样的好事,还隐隐透出几分喜气来。接着,民乱渐次有了平定的迹象,京中就更加欢腾了。
不管是哪一个势力当政,都不希望自己治下的首都一片人心惶惶的模样。不要讨厌“维稳”这个词,换了你在台上,也会这样做,差别只在于能力与手段,是解决问题还是饮鸠解渴而已。至少,一个和平安定的首都,能够起到稳定民心的作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使看到的人不会跟着慌乱,不至于惊惶失措地带来本不会发生的恶劣后果。
徐莹的女儿要满月了,郑琰知道她失望于这不是一个儿子,也不往她那里多凑。徐莹毕竟初为人母,在最初的失望过去之后,对这个不在期望之中到来的女儿也还是尽心的。再不期望,自己的女儿也要比别人的儿子qiáng三分。只不过,她近来越发喜欢与生母萧氏见面,郑琰也就趁机退后一步——她自己家里还有忙不完的事qíng呢。
先是,庆林大长公主一家要回来了,郑琰要忧心忡忡地准备迎接远行归来的师父师母一家——顾益纯病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顾益纯明年三月正好要做七十大寿。在他这个年纪上,哪怕一直身体健康,如此长途奔波也是一件劳心费力的事qíng,此时长途旅行不是你晕个机的时间就能到达目的地的短暂,要在路上摇晃将近一个月,回去奔丧,家中还有一堆的事qíng需要他来cao心。处理完了家事,他还得再摇晃回来。
郑琰担心得不得了,顾益纯年纪不小了,二子尚幼,难免要更耗心力,到时候病上加病,可如何是好?当然,不用她着急,郑靖业已经先囤了两个御医,八个大夫,齐刷刷地等在那里呢。萧令先也很在意这位姑父大人,得到消息就令沿途各级官员护送顾益纯安全返京,万不可被乱民惊扰到了。
顾益纯载誉归来!
顾益纯去参加哥哥的葬礼,不但是吊唁,更是作为长辈,见证顾氏这一枝的分家qíng况。本来世家就不兴分家,连顾益纯名义上的一分家产都jiāo到哥哥手里的。现在他哥哥去世了,哪怕侄子不分家,他的这一分,至少也要给他一本账来过过目。
顾益纯不在乎这么一点钱,这些钱财他本来都没打算要,现在也是。想想看吧,他的儿子们生在京城长在京城,有位大长公主的母亲,而顾益纯的产业在老家,他们既对这个宗族不了解,更对这片土地不熟悉,且没有回来的必要。哪怕回来了,也要受制于族人。于是,回来gān嘛?
既然不回去,族中产业分到顾益纯手上的又不多,这些产业的产出也多不到哪里去,每年往返收取出息也是个烦人的事儿。索xing就做了人qíng,顾益纯当场表示,这些他都不要了。
推财相让,这是世家非常推崇的举动,顾益纯入京之后尤其是娶了庆林大长公主之后就呈一种冬眠的架式,原先的名士风采已经为人所淡忘。他做了皇室的女婿,又跟死jian臣郑靖业臭味相投,这名声即使没坏,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如今有此义举,倒是又让人记起他的好来了。
纵使族中一力要让顾益纯收下,顾益纯还是坚辞不受。这个时候,庆林大长公主也表现出了相应的高素质来,声称自己夫妇在京中,对家族的照顾本就不多,对祖宗的所谓四时祭祀都没能尽到义务,把财产留下来是应该的。更何况,老顾一死,他的儿孙们要丁忧,又没了工资收入。
一番话说得合qíng合理。接下来,顾益纯就带着崇高的声望,以长辈的身份,为侄子们分了家,再携妻带子地返京,半上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