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氏见她态度也很直接,哪怕是哭,也不像以前那样小声嘤嘤嘤,人也像舒展开了,更因徐少君之子已是庶长子,对徐少君也亲近了一些:“谁说不是呢,你像这样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多好?”倒把先前在宫外说徐少君不孝的话给忘了,权当跟自己被训斥的事给扯平了。
涂氏对她的态度好转之后就提醒:“少去昭仁殿吧,磕了碰了的,当心吃亏”
徐少君不怕徐莹给她的肚子使坏:“徐九巴不得我好好的呢,我要出事,圣人头一个疑的就是她。”
涂氏见她有成算,便不再多言,暗暗咋舌:这进宫几年,倒是生出一股叫人发冷的劲儿来了。
与娘家的关系得到缓和,徐少君的心qíng更好。遇有集会,她总要到昭仁殿里晃两圈。冬衣本来就厚实,她已经又开始显怀了,凸起的肚子像是耀眼的勋章,人人都能看得见。徐少君深知,她就这副样子出现,什么都不用做,徐莹都能气个半死,也就乐得有机会就去刺激她。
徐莹说,安胎要紧,你不用来了。徐少君就说,没事儿,第二胎了,有经验,而且我总不到这里来也不是个事儿啊,知道的说您大度,不知道的该说我轻狂了。
双方气势一变,徐莹以前用来隔离徐少君的理由现在居然不能压制她了。徐莹暗地里气得手都发抖,还是拿她没有办法。宫中的风向渐渐变了,连陈婕妤都慢慢有了自己的势力,顾美人又有了身孕,徐莹渐觉对后宫力不从心,这一切都是因为徐少君开了个恶例。
“为什么死的是牛牛不是你?”徐莹想,“如果这一对乱神被老天收了,才是苍天有眼。”
徐莹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本来,郑党都打算袖手了,徐少君因为一时得意太过,又把李幼嘉往死里得罪了一回。
话说,李莞娘是个娇养的姑娘,脾气也慡直,从一开始就看徐少君不顺眼。两人是有宿怨的,不似郑琰与徐少君,没有直接结上大仇,就是感到淡淡的不舒服。算起来还是李莞娘先直接欺负的徐少君,李莞娘当初年幼,又是娇养的彪悍妹子,瞧徐少君不顺眼,口上脸上,随时就能带出来,给了徐少君不少委屈受。
以前李莞娘的丈夫郑德良品级不高,李莞娘自己的品级也不够往大正宫来回跑的。更兼徐莹与她也不熟,也不召他进来。李莞娘以前的品级吧,就是宫中正旦赐宴,也就是个挂车尾——跟徐少君就没打过照面。
今年不一样了,郑德良升级了,李莞娘的父亲李幼嘉也做了丞相。萧令先看到郑靖业与李幼嘉两位丞相的面子上,封李莞娘做了县君,虽无封地食邑,却有一品级。李莞娘的位次大大提升,在徐莹面前出现的次数增多,她素来慡直,与出嫁前的徐莹颇有几分相似,很得徐莹喜欢。
一来二去,两个冤家就在昭仁殿遇上了!
一个是父为宰相夫升官,一个是与父和解儿为长子,两个都在chūn风得意间。李莞娘本身脾气火爆,徐少君表面再柔弱也居三品婕妤隐隐与皇后分庭抗理脾气见涨,火星撞地球!
大正宫里,李莞娘还是克制的,她品级不如徐少君,于是勉qiáng颔首为礼:“婕妤也过来了?”
必须说,李莞娘的态度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视。
徐少君本就是个心细如尘的人,新仇旧恨攒到一块儿了,岂有不气之理?一扬头:“县君来得,我如何来不得?”说着,扶着宫婢的手,慢慢挪着步子,“县君xing急,也不必非要跟在我后头走了,我有身子,走得慢。呀!县君不知道孕妇动作慢,等能怀上了,就知道了。”说着,又看了李莞娘的肚子一回,慢条斯理地关心了李莞娘的肚子一回,最后很关切地道:“实在不行,别硬扛着啦,为你郎君纳个婢妾,生下的孩子也姓郑不是?”
打人不打短,说话不揭短,李莞娘最痛人提她结婚数年无子的事儿,本来都要气哭了,然她一向在徐少君面前不输阵的:“那也是小妇养的,婢妾生子,郑家丢不起这个脸!”脸上的表qíng称得上恶毒了,“龙生龙凤生凤,卑贱下人,养得出什么好孩子来?”
徐少君像是被人一巴掌抽在了脸上,涨红了脸,嘴唇哆嗦了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气得连昏倒都忘了。
昭仁殿前不是一般的地方,人来人往的,里面徐莹很快知道两人扛上了,派人把两人都叫了进来。关心关心徐少君的肚子,又说她气色不太好:“早说你不用这样过来了,你偏又来,别累坏了肚子里的孩子。”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中了什么邪
徐少君惹了一肚子气,回来就跟萧令先告了一状,由自己的儿子一路影she到萧令先也是后宫所出,把萧令先气得不行,从此深衔李莞娘。
郑琰在宫中养了不少耳报神,不但是宦官,她在鄢郡之时,连着三年选良家女子服役,有些就是经过她的手选的,对这些人的家里也颇为照顾,自有人为她提供qíng报。李莞娘做的傻事她当天就知道了,郑琰直想骂李莞娘蠢:“你在昭仁殿前跟她吵什么?想yīn人怎么样yīn不了啊?你会不会抓重点啊?”
李莞娘自己还觉得受了委屈呢,从大正宫里出来就落泪了,回到婆家被于薇等看出了端倪,她也不说。次日借故回娘家,冲亲妈一顿哭诉。
李幼嘉的夫人不敢一意偏袒女儿,李莞娘是嫁入郑家的,这么多年没孩子,也是不妥,她还真动了当年池舅妈的念头。当天就带着女儿回了。
杜氏对李幼嘉夫人自然不会数落李莞娘不育的事,李莞娘的正经婆婆关氏又不在跟前。郭氏、萧氏两个是不在乎这个的,于薇等也为李莞娘撑腰:“骂了就骂了,你说得痛快了,怎么自己还哭了?”萧氏说得尤其狠:“她就是我萧家婢子,现在的宫女出宫还能做正室呢,她一个庶妾,值得你这样怄气?”
李幼嘉夫人颇觉不好意思,杜氏却正色道:“他们还年轻,当年阿琰好几年没消息,我的心都快碎了,由己推人,别bī着孩子。”
李幼嘉夫人感念非常,跑回去跟丈夫一通哭诉,女儿受了委屈:“徐家女如此轻狂,今天区区一婕妤就敢如此,翌日我们还有活路吗?”
李幼嘉是郑靖业扶起来的,徐梁是萧令先点名想让他做丞相的,本来同党的两个人隐隐又成了竞争对手,两人还各有一个坑爹的闺女,特么想不对上都难!
郑府也非常恼怒,用杜氏的话说就是:“我郑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个毛丫头来管了?”她用词已经非常克制了,徐梁以前是她家仆役,如果不是郑靖业开恩,徐少君现在还是郑家家奴,现在就敢指手划脚,这是要造反啊?
至于李莞娘无子,杜氏还是关心且担心的,郑德良是她亲孙子,她心里怎么会不嘀咕呢?但是这个事是郑家私事,徐少君她管不着!说难听一点,这也算是丑闻了,被徐少君大庭广众之下的抖落,杜氏脸上也挂不住。
徐少君一时得意,把自己给坑了,她的得意也没有持续太久时间,次年,在生下次子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宫中好像中了什么邪一样。皇次子、皇三子齐齐染病,发的还是急症,同日夭折。
皇次子、皇三子发的是急症,御医把完脉,开了药方,药还没熬好,小小的孩子就都咽了气。这时候萧令先正在翠微宫里仰天大笑,他还没接到皇子生病的消息。
萧令先在办正事,他接到了前线的最新战报——萧正乾又打了个胜仗。
萧正乾一开始并不如意,定远军算是让宗室给坑苦了,主将死活不敢让宗室出击,纵使萧正乾看起来人模人样,也有平叛的功劳,他还是被放到了后方。萧正乾也沉得住气,每天带兵cao练,熟悉地形、了解qíng况,袁大郎沉不住气,他也不听掇撺,做好自己手上的事qíng。如是数月,凭借扎实肯gān,让主将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又一次的狄人进犯,终于派他出阵了。
得承认,萧正乾还真是有打仗的天份。居然打赢了,损失还少。
萧令先自然开心,开心得大笑,笑声刚歇,就见一宦官一蹓小跑过来了:“圣人,圣人,二郎病了。”接着,又一宦官跑来:“圣人,三郎病了。”
萧令先急道:“传御医了吗?”遣人去看儿子。派出去的宦官刚出门,又有两个宦官一前一后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入门还被门槛绊了个五体投地,两人叠到了一起:“圣人,二郎/三郎,去了……”
别说萧令先是个才刚爹没多久的年轻人了,就算是个经历丰富的老年人,也承受不了死儿子这种事qíng。尤其是前一秒还在为自家亲戚前线报捷开怀,下一秒就来了个神转折。萧令先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倒在位子上半天没起来。
张平侍立在侧,本来跟着陪笑乐呵,他是乐见萧令先成为一代英主的,萧令先有实权,他这个近侍才能够狐假虎威。萧正乾给萧令先争脸,张平觉得也是间接给自己争脸,真心实意地跟萧令先一起高兴。还没高兴完,后宫就来报丧的了。张平不是直接当事人,比萧令先更能绷得住,一看萧令先像是被吓傻了,急忙抢上前去,又是抚胸又是拍背:“圣人!圣人!御医呢?快宣御医来!”
萧令先眼前发黑,浑身乏力,被张平尖锐的嗓音一喊,慢慢回过神来,虚弱地道:“你嚎什么?扶我起来,去后面!”
张平忧虑地跟着萧令先,萧令先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双翅,已是觉得自己运步如飞,用了最快的速度了,在张平眼里,萧令先走得歪歪斜斜,慢得像是随时要摔倒,半天还没走下台阶儿。张平对着个小宦官作了个口型,小宦官飞奔而去,萧令先还没转过正殿,步舆已经抬了来。
萧令先一身虚汗,已是有些撑不住了,看了步舆也不推辞了,坐上就走。
去掖庭的路上,正遇到同样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徐莹。比起两个庶子,徐莹更关心自己的女儿,得到消息后,她最先做的是把自己的女儿给看护起来。两个婕妤与皇后本就不一心,事关儿子,更乐于找皇帝而不是找皇后,在人手有限的qíng况下,两人都在第一时间里通知了萧令先,徐莹知道消息,还是利益于她执掌后宫多年,开拓了一些消息渠道。
萧令先看到徐莹,劈头就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是六神无主,恨不得有人给他拿个主意。
徐莹莫名其妙,还下意识地推脱责任:“我哪里知道了?都没有告诉我一声,还是我想起来一问,才知道事qíng不好了的。两个孩子有生母照看,怎么会不尽心?”她的语气变得不好了起来,颇有一种“你是不是怀疑我?”的意思。
萧令先着急儿子,且没在意她的语气:“快去看看吧,我去看二郎,三郎那里jiāo给你了。”
徐莹心道,你还是关心贱婢的儿子!口中却说:“知道了,你看完二郎,也到三郎那里。徐婕妤丧子,陈婕妤也是,不好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