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莹不太想揽这件事儿:“这是十八郎的家事,那是他的儿子,我这做嫂子的怎么好多嘴?”
恰便宜了郑琰:“这样兴师动众的,倒像是在催bī着十八郎了,不如悄悄的办了。”
徐莹顺水推舟:“一事不烦二主,当年她撞上了你,可见是有缘份的,那这事你来办。”
郑琰惊愕了一下:“你们一家人都不管了,我怎么说?要不,劝劝十八郎?”啧,本来还想着怎么把这事儿揽过来呢,正合我意。
沈氏愁道:“他要是个听得进劝的,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郑琰这才揽了下来:“会说话的人多了,您庆了,我去想办法。”
徐莹与沈氏都应了,就想看郑琰怎么办。
她回去就先去查了一下钱氏现在的住处,因十八郎不肯见这个儿子,母子俩还是住在一处庄园里。郑琰冒着秋雨去看了钱氏母子,钱氏还记得郑琰,看到了她惊喜万分,先上前叩头,又让人去:“把大郎带来。”郑琰让阿庆扶起钱氏:“何必多礼呢。”钱氏兀自说着感谢的话,刚来那会儿,有皇后的话,她被照顾得还算不错,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却一直没人来接,底下人也渐渐怠慢了起来。幸得郑琰给了她一袋子钱,金钱比较贵重,贴补着生活,倒也这么不上不下地过了下来。亏得儿子比较健康,又懂事儿,母子俩就这么相依为命许多年。
说话间大郎已经来了,郑琰看他身上穿着半新的夹衣,鞋子也是半旧的,小发髻梳得倒整齐,别着一根银簪。小男孩儿生得五官端正,走路噔噔噔的,颇有气势的样子。钱氏开心地招呼他:“大郎快来,见过韩国夫人。”
大郎上前一揖。郑琰伸手拉过他:“不必这样多礼,真是个jīng神的好孩子。”大郎眨眨眼,他素在乡间生活,未曾远走,钱氏看他如珠似宝,努力教他有些样子,又督促他要“懂事”、“上进”。对他的父亲等人评价不太好,让钱氏觉得是好人的,也就是常挂在嘴边的原琅玡郡夫人,现在的韩国夫人了。皇后都只能算半个。现见这位“恩人”,长得真是好看!小男孩儿看得愣神儿。
郑琰温和地笑了,又问:“叫什么名字呀?”
大郎红了脸,一阵羞赦——他没得大名,只管“大郎”、“大郎”地叫着。郑琰笑道:“也无妨,到时候让你父亲取了就是。只是没有小名儿也不好,”复对钱氏道,“你给定个小名儿吧,我好跟宗正那里说。”
钱氏若有所觉,脸上似哭似笑:“嗐,我又不识个字,夫人给取个名儿吧,也沾沾福气。”
“他本是天家骨ròu,原就极有福气的,哪用借别人的?说不得,你还要沾他的福呢。反正是小名儿,就叫阿元吧。”说着,拉着阿元的小手,写了个元字。又问他平时喜欢吃什么、都做什么,有没有上学……细看阿元的反应。
萧家的小男孩儿正规是六、七岁开始读书,他现在不识字也没什么。听说他被钱氏看着,并不出去乱跑,只听钱氏讲古,什么王府见闻一类,郑琰倒觉满意。没有受外界影响,白纸一张,便于教育。
钱氏没有郑琰的耐xing,忍不住打听:“夫人此来,是不是……大郎可以回府了?”
郑琰笑道:“前天在宫里看到王妃,说着说着就说到你们身上来了,她们又说与你们不太熟,这差使就到我头上了。你们要先学些礼仪,我才好把你们带回去。”
“这……殿下那里。”
“十八郎那里,我会想办法的。”
郑琰留下了钱帛用器,给母子俩重新打扮,又令人纠正他们的礼仪。她自己却去找了怀恩,怀恩自先帝故去就离宫跟侄子一起住了,郑琰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一直与他关系没断。这一回郑琰要请他帮忙说句话,怀恩也痛快地答应了:“小娘子得着我,我何敢辞?”
郑琰笑道:“亏不了您!”又赠以金帛,怀恩也笑眯眯地收下了。
先帝旧人出马,果然劝得十八郎勉qiáng应下,下面的手续就快捷得多了,自萧令先往下,就没一个人阻挠的。钱氏母子重入王府之日,郑琰并没有亲自到场,依旧是派人送了些东西,怀恩也意思意思地送了一套文具。这样神神秘秘的效果更好,钱氏母子从王府仆役的八卦中听来的小道消息,更能让他们觉得郑琰是好人。
就在这样大好的形势下,郑靖业却突然病了,来势汹汹,连郑瑜、郑琰都回娘家侍疾。郑靖业在病中,把郑党的大半领导工作转给了李幼嘉:“正好练练手。”
李幼嘉有些惶恐地接过了重任,兢兢业业地工作,尽心尽力地谋反。
梁横在这个时候,办了一件十分二缺的事qíng,直接造成了袁大郎的死亡。他试图以让袁大郎参与到御林军的工作中来,掇撺着萧令先“培养自己人”。萧令先以袁大郎憨直,倒也有些动心,因战事已毕,便把袁大郎给调到了御林做一小官。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加肆意传播梁横“安cha亲信”的消息。
接着,萧令先yù令梁横外出任郡守,梁横傻眼了——这可怎么办?
叶广学急出一身冷汗:梁横这要是走了,还怎么“清君侧”?死死压着不让他走,宁肯升梁横的官!因战事已毕,太府现在一点也不忙,叶广学上书,请以池脩之升官外出做刺史,让梁横去太府做少卿。池脩之在他二十七岁这年的冬天,收到了刺史的任命,来年chūn天赴任。梁横欢天喜地地收拾包袱去太府做官。
依附梁横之人仿佛看到了希望,平时就一根筋的袁大郎也走路生风,在御林例行的演武之中,惹了弥天大祸!御林作为守卫宫城的武装力量,保持战斗力是必须的,这就需要时不时地演习。袁大郎不幸与郭靖、郑琬成了敌对方,开始只是“争口气”,越打越凶残,袁大郎是战场上下来的,不拼命就要丧命,下手自然就往狠里来。郭、郑二人又是敌方头子,所谓“擒贼先擒王”,何况当年袁大郎初次入军营被排挤的时候,还跟这两人有一点小恩怨。
打到火气上来了,袁大郎不管不顾,以其很能看的吨位,直冲郭靖。郭靖虽然不是糙包,也不是什么悍将,哪经过这阵势呢?眼看要糟,郑琬对这个小舅子倒是够意思,很有几分纨绔义气地来抢救,郭靖脸色煞白只擦青了胳膊,郑琬落马,腿跌断了!
窝勒个去!祸惹大了!
但是这是演习啊,不是私斗,也不能因此就把袁大郎给怎么怎么样了,顶多就是降一级,罚点工钱。
可这样能解决问题吗?
每一个皇帝,在某些时候都不得不兼职做一回影帝。萧令先哭着探望了郑靖业:“是我对不起太师呀!居然让五郎受了伤。”又厚赐郑琬。
郑靖业肯做那种,辛苦拥你上位,果实被你的新欢取走,自己落一个垫脚石任欺负下场的苦bī老臣么?
你做梦吧!
郑靖业口上答应得好好的,又跟萧令先讨了御医给儿子治病,回来就要收拾梁横、袁大郎。
因他“病”着,不方便直接指挥,行动略慢了一慢,被宜和大长公主抢了先。
第三百三十二章 哭诉
宜和大长公主泪流满面:“我年过三旬才得此一子,jiāo予先帝,未受一丝委屈,放到圣人手里要不是郑郎君,他就要被个贱仆给害了,这般láng子野心的东西,我怎么能容他?他先伤我儿,又伤我婿,就这样不痛不痒轻轻放过,我绝不gān休!”
萧令先左顾右盼,就是不肯答应。苦主郑琬都没说什么了,宜和大长公主来闹腾什么呢?只给袁大郎放长假,又厚赐宜和大长公主。
郑琰从来不知道,宜和大长公主这个印象里的家庭妇女居然这样彪悍!望着宜和大长公主笼满煞气的脸,她头一次觉得,这个家庭主妇也是萧家的女儿,流着彪悍的血。袁大郎本来是要欺负她儿子,结果伤了她女婿,这冤仇比山高比海深,皇帝对她一个字的jiāo代也没有,宜和大长公主炸毛了!
她在宫中也经营了些时日,直接买通了太监,拿出家藏好酒,矫诏赏赐,让袁大郎当场喝了个大醉,然后就抬到掖庭的空地上去了!酒醉入后宫,找死呢吧?
郑琰在兄弟里面跟郑琬的感qíng最好,早把袁大郎恨得牙痒。在昭仁殿里听说袁大郎“酒醉闯后宫”之后,当机立断,向徐莹进言:“袁某人是梁横的人,机会难得,要是让梁横的人渗入御林,宫廷安危就要看他们的脸色的。”
徐莹听罢也不含糊,她经郑琰之进言,早训了一批打手宫女,赶过去一顿乱棍,直把这“突入后宫”的刺客给打死。
萧令先目瞪口呆,也不能再说什么。梁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这是遭了报复了。”萧令先也拿不出证据来治别人的罪。袁大郎的死,透着蹊跷却又抓不到证据。
为表补偿,萧令先又额外开恩,额外许梁横生母以诰命,朝臣反对十分激烈。叶广学为首的世家一面拿出先前辩论的结果,声称这样违法,一面催促郑党行动,李幼嘉代表郑党,与世家一齐顶住了压力。
郑靖业在病中,只捎出一句话来:萧正乾这会儿大概已经收到了他爹萧菉的信了,他们家的地,被梁横一伙人给“括”了!萧菉本人也已经启程上京,来找萧令先哭诉来了。
萧令先觉得腹背受敌,恨不得把李幼嘉给生吞了:你怎么就叛变了呢?你跟着郑靖业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郑靖业一病,你就变了呢?
萧令先愁眉不展。
徐少君得知qíng况之后,向萧令先进言:“李幼嘉所依者,郑相公耳,圣人只要安抚住郑氏,李幼嘉无能为。”又顺着萧令先的话把李幼嘉往狠里说,什么目无君上,什么恣意妄为,什么跟叶广学同流合污。挑起萧令先的十二分怒气,方在萧令先问:“太师此番病重,我实不知如何安慰。”
徐少君跟李幼嘉他闺女是仇人,不趁这个时候挤兑人家还等什么?郑靖业一病经月不起,估计是要不行了,徐少君跟娘家关系缓和,偏偏李幼嘉挡了徐梁的路,又在坏梁横的事,从哪个方面来说,徐少君都要跟李幼嘉死磕。
说得萧令先心头火起,第二天跟李幼嘉死磕上了,冲口而出:“朕为天子,况事事受制于汝等,不能随心所yù!”借着国内外战场的大胜,他的脾气也涨了,你妹的,现在给个四品官的生母诰命你们都不答应,要是我追谥生母,你们是不是还要反对?
后宫之中,徐莹亦是反对萧令先此举,夫妻再次口角。郑琰在获悉叶广学之子顶替了郑琬原来的位置而梁横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之后,掇撺着徐莹出宫散心:“反正快过年了,元旦朝贺,没了皇后,他还要脸不要了?”奉徐莹携女往熙山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