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趴在rǔ娘的怀里,一双哭红的眼睛一直望着陆佳蒲,时不时的,又用胖乎乎的手背去擦眼泪。
因为楚怀川身体不好的缘故,宫中太医几乎十二个时辰不敢掉以轻心,时刻等待着差遣。所以没过多久,小宫女就将太医领了过来。
太医给陆佳蒲诊脉的时候,陆佳蒲一直笑着说:“不碍事的,应该是臣妾自己不小心。”
可是给她诊脉的太医却脸色越来越沉重。
“徐太医,煦贵妃如何?”楚怀川盯着太医的表qíng。
徐太医急忙跪下,有些犹豫地说:“臣不敢确认,还请陛下再……再从太医院将王太医和秦太医也调过来一同诊治!”
方瑾枝和陆无砚对视一眼,隐约觉得事qíng有些不对劲了。
就连陆佳蒲都惊了惊,难道她最近身子虚弱不单单只是孕期的反应?
“准。”楚怀川眯着眼睛,眼中爬满丝丝冰寒。
不久,王太医和秦太医都赶了过来。三位太医立在一角细细商谈了一番,才禀告楚怀川:“陛下,煦贵妃应该是误食了一种……堕胎的毒药。”
楚怀川搭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握紧。
“这种毒药叫做霓光散,与檀香的味道无二,若是掺在檀香之中根本无法觉察。并非此种毒药若是单单吸食并不会产生不良效果,可是若与雏jú放在一起,便成了堕胎的慢xing毒药。”
陆佳蒲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惧地捂住自己的腹部,她捂在腹部的双手都忍不住发颤。
楚怀川看了陆佳蒲一眼,又问:“煦贵妃如今如何?”
“回禀陛下,幸好发现及时,娘娘及腹中皇子暂且无碍。只是娘娘应该已经吸食这种毒药许久,必伤了身体,若日后不悉心调理,极容易……滑胎。”徐太医硬着头皮禀告,心里万分惧怕被楚怀川的怒火殃及。
楚怀川摆摆手,道:“去开药吧。”
方瑾枝握住陆佳蒲冰凉的手,柔声宽慰:“娘娘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陆佳蒲勉qiáng扯出一抹笑来对方瑾枝点点头。
她心里还是记挂楚怀川的身体,担心他生气,虽然楚怀川现在脸色没什么变化,可是她了解他,知道他心里必窝了怒气。
她忙笑着对他说:“陛下,臣妾不碍事的。”
“将娘娘送至朕的寝宫休息。”楚怀川担心陆佳蒲寝宫中仍有其他不gān净的东西,可是话一出口,他甚至不敢确定他自己的寝宫之中是否就是真的安全。
楚怀川又让方瑾枝陪着陆佳蒲一并离开。
陆佳蒲有些担忧地回过头来望着他。
楚怀川甚至微笑着对她点点头,道:“朕与无砚说几句话,一会儿就去看望你。”
陆佳蒲这才安心地离开。
等到她离开以后,楚怀川抓起一旁小方桌上的一套茶具猛地掷到地上,瓷器碎了一地,伴着滚烫的茶水。
宫女和太监跪了一地。
“把丽妃抓过来。”
丽妃很快被带了过来,她看着满地的碎瓷片,急忙露出笑脸来,弯了弯膝,柔声说:“臣妾参见陛下。”
“跪下。”楚怀川目光如炬。
丽妃怔了怔,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心惊胆战地跪下。她刚刚跪下,破碎的瓷瓶就划破了她的膝盖,她惊呼一声,立刻爬起来,泪流满面。
“是你提意在宫中举办百jú宴,又是你给煦贵妃送去了几盆瑶台玉凤!”楚怀川大怒,“来人,帮丽妃跪下!”
立刻有两个嬷嬷将丽妃摁在了铺满碎瓷片的青砖地上面。
丽妃哭得肝肠寸断,“陛下,臣妾究竟做错什么了,您要这么惩罚臣妾?一定是……一定是煦贵妃又冤枉臣妾!臣妾……”
“掌嘴。”
“不!不要……啊……”
那嬷嬷趁着这时候当然要落井下石一番,一边使劲掌掴她,一边气愤地说:“居然连陛下的皇子都敢陷害,真是蛇蝎心肠!”
一声声“啪啪啪”的打脸声之后,丽妃娇媚的漂亮的脸蛋立刻肿起来,甚至有鲜血从她口鼻中流出来。
丽妃挣脱钳制着自己的嬷嬷,在满地的碎瓷片上跪行到楚怀川脚步,她死死抱住楚怀川的腿,哭着喊:“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也失去了一个孩子,最明白那种痛失至亲骨ròu的痛楚,又怎么会去害煦贵妃腹中的胎儿啊!”
“拖走!”楚怀川嫌恶地将她踢开。
那两个嬷嬷立刻又将她拉拽开。
“不!”丽妃发了疯一样地喊,“陛下!臣妾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谋害您的骨ròu啊!更何况煦贵妃腹中的胎儿可能是陛下唯一的皇子啊!”
她这话就像是说楚怀川马上要死了,再不会有别的皇子一样。听着这话,在场的宫女和太监们一个个齐刷刷变了脸色。
哪能在陛下面前说这样的话?这丽妃娘娘莫不是临死了什么胡话都敢乱说不成?
她再一次爬到楚怀川脚边,“陛下!臣妾就算是再如何争风吃醋,又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拿您唯一的皇子去赌!您想一想究竟是谁不希望陛下诞下皇子!若陛下无皇子,谁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楚怀川的眼中终于划过了一抹异色。
“陛下!您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为什么宫中妃嫔如此众多,却皇嗣如此艰难!宫中姐妹不是滑胎就是夭折……”丽妃像是自己发现了大秘密一样睁大了眼睛,“陛下,是有人想要断您的楚氏皇朝啊!”
“拖出去!”楚怀川又一次将她踹开,整个人已尽震怒。
他本来就脸色苍白,如今发怒之时脸色更是可怕。
那两个嬷嬷再不敢耽搁,急忙将哭喊的丽妃抓起来,甚至堵了她的嘴,拖着她离开。
楚怀川弯着腰,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些宫女和太监们全部跪在地上,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来,也不敢上前。整个御花园只有楚怀川痛苦的咳嗦声。
陆无砚走过去,将雪白gān净的一方锦帕递给他。
楚怀川抬眼看了陆无砚一瞬,然后动作缓慢地接过他递来的锦帕捂着嘴剧烈地咳嗦,五脏六腑似跟着颤动一般。
还没等锦帕拿开,丝丝血迹已渗透了白雪的锦帕,染红了他的手。
第116章 贪生
小宫女端上来汤药, 大殿里迅速飘溢出一种浓浓的药味儿。
“给我吧。”方瑾枝从小宫女的手中接过汤药,chuī了chuī,才递给陆佳蒲。
“四表姐可不许嫌苦!”人前的时候喊陆佳蒲娘娘, 可是如今却如往昔在温国公府里的时候一样亲昵地喊她四表姐。
“我又不是小孩子。”陆佳蒲笑着将汤碗接过来,蹙着眉将苦涩的汤药喝下。
方瑾枝赶忙将空碗接过来递给小宫女, 又从小宫女手中接过温水让陆佳蒲喝下。
“四表姐放心,你和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方瑾枝衷心地说。
“会的。”陆佳蒲温柔地将手搭在自己的腹部,整个人都蒙了一层暖意。
方瑾枝有些好奇地问:“他会动吗?”
陆佳蒲笑着摇摇头,“现在还小呢,哪里会动?不过的确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 那种知道有另外一个生命孕育在自己身体里的感觉又新奇又美好。”
“这样呀!”方瑾枝点点头,仔细去构想陆佳蒲话中的意思。
“不急,你以后也会经历的。”陆佳蒲拍了拍她的手。
方瑾枝又想起昨夜陆无砚说过的话,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陆佳蒲望着她,轻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为什么会离开一年多, 可是三哥对你那么好,你莫要再惹他伤心了。”
“这话说的,难道是朕对你不好?”楚怀川和陆无砚从外面走进来。
“陛下。”陆佳蒲掀开被子想要下chuáng。
“待着,别起。”楚怀川皱着眉,“就不能把那些规矩丢一丢?”
陆佳蒲重新倚着高高垫起的枕头上, 也不再坚持了。
“瑾枝,我们该回去了。”陆无砚朝方瑾枝招手。
方瑾枝知道这个时候楚怀川必是有很多话想要对陆佳蒲说,急忙让开位置,走到陆无砚身旁。她又和陆佳蒲寒暄了几句, 便和陆无砚出宫了。
他们走了以后,楚怀川屏退了宫人,沉默地坐在chuáng边。
“陛下?”陆佳蒲抬起眼偷偷瞧着楚怀川的脸色。她抬起手,顿了顿,又放下。
“陆佳蒲,你想摸朕的脸,朕会不让你摸吗?”楚怀川偏着头好笑地望着她。
陆佳蒲立刻低着头,小声说:“臣妾只是觉得陛下的脸色不太好……”
“那你还不给朕揉揉?”
“又不是揉揉就能揉好的……”陆佳蒲小声抱怨着,却还是抬手,用手背摸了摸楚怀川的脸颊,他的脸是凉的,仿佛冰一样。
陆佳蒲立刻红了眼圈。
“别别别,你可别哭!朕可受不了!”楚怀川叹了口气,“朕只是觉得有点冷。”
陆佳蒲慌忙扯开身上的被子,作势就要给盖在楚怀川的腿上。
楚怀川摁住她的手,然后褪下明huáng的靴子,躺在chuáng侧,与陆佳蒲同寝。
“还是你身上暖和啊。”
楚怀川这话点醒了陆佳蒲,陆佳蒲急忙解开自己的衣服,将楚怀川一双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身上。冰凉的感觉在陆佳蒲的身子上刺了一下,楚怀川立刻抽回了手。
他皱着眉使劲儿敲了一下陆佳蒲的头,骂了一句:“蠢死了!”
陆佳蒲低着头,不想让楚怀川看见她的眼泪。
“朕怎么又忘了答应过不再骂你蠢……”楚怀川无奈地摇摇头,又将陆佳蒲的衣带系好,抱着她躺在不能带来温暖的被子里。
也只有陆佳蒲的身上能暖和一点。
“朕一直觉得活着挺没意思的,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甚至早死早解脱。”楚怀川越发抱紧陆佳蒲。“可是现在后悔了,朕开始贪生怕死了,朕想活着,想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怀川探手,将手掌搭在陆佳蒲的小丨腹上一瞬,又缓缓上移,抚过陆佳蒲的身子,抚摸着她被泪水打湿的脸,带着全部的眷恋。
“朕,舍不得你。”清泪从他眼角流出,“哪怕永远这样病怏怏的也无所谓,瘫了也好,残了也罢,朕不想死,死了就再也看不见你了,甚至看不到咱们孩子的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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