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佳蒲好像懂了一点,她低着头,细细想着楚怀川的话。
楚怀川收起脸上的笑,眉宇之间又带了几分郁色,缓缓道:“然而这三股势力之间的平衡就快要被打破了……”
陆佳蒲刚有些明白楚怀川的话,听楚怀川这么说,又闹不明白了。
“臣妾又不明白了,陛下刚刚才说如今的朝堂是看似波涛汹涌实则最为稳固的……”
楚怀川深深的目光落在身前的棋盘上,他看着棋盘上用黑白棋子摆出来的那只张牙舞爪的龙,道:“朝堂如棋局,每一子都至关重要。一子变,棋局变。而朕,就是这生变的一子!”
这话,陆佳蒲却是立刻就懂了。
之前楚怀川一直靠药吊着命,他自幼就被诊断活不过弱冠之年。而刘明恕的出现,让他的寿命得以延续。他本是天子,是整个棋局至关重要的一子!
他生了变化,朝中之势必跟着生变……
长公主如今是护着他的,可是日后呢?陆佳蒲再联想到楚怀川刚刚说的长公主在他年幼之时就在他身边安排了人……
陆佳蒲忽然觉得有些畏惧,她脸色逐渐苍白下来,有些紧张地攥着楚怀川绣着黑龙的龙袍袖子,“陛下,那、那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楚怀川转过头来,冲着陆佳蒲裂开嘴角。
似乎又变回了那个荒废朝堂,享于玩乐的傀儡皇帝。
陆佳蒲的脑海中浮现长公主一身繁复宫装昂首走过铺着红绸的宫路上的声音,她小声地问:“陛下既然已经知道了长公主防备着您,那您打算怎么做呢?”
“什么也不做啊!”楚怀川笑嘻嘻地弯下腰,将耳朵贴在陆佳蒲的腹部。
他又轻轻拍了拍陆佳蒲肚皮下的小东西,带着点责备地说:“快点出来!等着你出来,再封你母妃为后呢……”
陆佳蒲垂眸,凝望着楚怀川脸上的笑容。楚怀川此时脸上的笑容是真的,这个陆佳蒲还是能看出来的,正是因为看出来了,陆佳蒲心里才更是迷茫。
她是真的不懂,不懂楚怀川是真的看透了一切却选择什么都不做,还是只是不愿意再跟她多说了……
“安心,朕答应过你会一直护着你的。”楚怀川一点一点握住陆佳蒲微凉的手。
楚怀川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该对陆佳蒲说这些的,他明知道陆佳蒲胆子小,又何必说这些来让她担惊受怕。
他直起上半身,在陆佳蒲的嘴角使劲儿亲了一下,带着几分不羁的笑意,道:“没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就是死了,朕在yīn间也是作威作福当皇子的主儿,你还是朕的皇后!”
陆佳蒲这才一点一点笑出来,她靠在楚怀川的胸膛,柔声说:“臣妾都听陛下的……”
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凝住,她惊呼一声,双手颤抖地压在自己高挺的腹部,而她的脸上也逐渐变成痛苦的神色。
“佳蒲!陆佳蒲!”楚怀川一下子慌了,大吼着喊人。
陆佳蒲产期日近,宫中早就准备好了产婆,陆佳蒲这边呼痛,那边产婆已经立刻得了消息,匆匆赶过来。
许是因为陆佳蒲在怀着这个孩子的时候没怎么吃过苦,生产的时候却遭了罪。
她半上午的时候就破了羊水,可是知道天黑都没能生下来。
产婆开始有些慌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也赶了过来。朝中大臣也得了消息,时刻专注着这边,甚至穿上官服赶到了宫中。
毕竟,楚怀川如今只有一个女儿,陆佳蒲的这一胎格外重要!
雅和公主也被嬷嬷偷偷领了过来,女人生产这种事,是应该避讳着她这么大的孩子的,可是她实在担心陆佳蒲就求着嬷嬷偷偷带她过来瞧一眼。
她自生下来就没了母亲,早就把陆佳蒲当成了自己的母妃。
她只在远处偷偷望了一眼宫门紧闭的产房,就被嬷嬷抱回去了。
楚怀川十分焦急,他望一眼天边升起的圆月,急忙吩咐人去将刘明恕请回来。
长公主自然也到了,她坐在楚怀川身侧劝慰着他不要担心。
刘明恕还没有请到,产房里忽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守在外面的文武百官立刻伸长了脖子,等着产婆出来报喜。陆佳蒲的这一胎是皇子还是公主真的太重要了……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房门被推开了。
产婆喜笑颜开地出来,跪地报喜:“恭喜陛下,恭喜陛下!是位皇子!皇子挑着时辰出来呢!”
时辰刚刚过了子时,大辽的长皇子则了腊月十六这个吉利的日子降生了。
文武百官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立刻跪了一地,齐声向楚怀川道喜,向整个大辽道喜。
长公主望着楚怀川,也缓缓舒出一口气来。
楚怀川并没有注意众人的神色,他只注意到了产婆的双手上沾染的血迹。他应付了文武百官,匆匆让众人退下,才迫不及待地冲进去看望陆佳蒲。
陆佳蒲整个人被汗水浸湿了,全身都湿漉漉的。她偏着头,望着身侧襁褓里的孩子,苍白的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朕听说产后不能一直歪着脖子,以后会脖子痛的!”
陆佳蒲笑着说:“陛下怎会信那些话……”
陆佳蒲的目光终于从孩子身上移开,看向楚怀川,不过只一会儿,她又偏着头,望着身侧熟睡的婴孩。
瞧着陆佳蒲苍白的脸色,楚怀川心里一阵阵心疼。他顺着陆佳蒲的目光,才看向自己的儿子。
小家伙睡在襁褓里,白白净净的,乖得不像话。
刚出生的婴儿五官都没长开,时常让人觉得长得都一样。可是楚怀川却觉得他儿子和陆佳蒲有着一样温柔浅笑的眉眼,纵使小家伙还没长眉毛,甚至闭着眼睛……
楚怀川终于傻乐出来。
消息传到温国公府的时候,方瑾枝正站在木梯上翻找书架高处的一本书。她想看什么书自是不需要自己爬梯子,只要说一声,自然有丫鬟给她拿来。她不过是想随意翻找几本书,才自己踩了梯子爬上来。
方瑾枝手里举着刚刚翻找出来的书,听着夭夭的禀告,愣了好一会儿,才将手里的书随意塞回书架里,急忙从木梯上爬下来。
“三少奶奶,您慢一点!”夭夭急忙扶着方瑾枝,生怕她摔着了。
“没事儿!”方瑾枝爬下梯子就松开了夭夭的手,随口嘱咐她一句将梯子收拾了,就急忙提着裙角匆匆往楼下跑。
陆无砚不在寝屋,也不在阁楼一层的正厅里。
这么冷的天儿,他没有出门的话,既不是窝在寝屋里,又没在阁楼一层的正厅里,那……只能在净室了!
“无砚,无砚……”方瑾枝一边喊着,一边推开净室的门进去。
净室里水雾氤氲,伴着……小奶猫低低的喵呜声……
陆无砚的确在净室里,那只小奶猫也在净室里。
陆无砚正坐在净室水池围屏外的长凳上,他身前放了个盛满温水的圆木盆。那只小奶猫被他摁在木盆里洗澡。水渍溅到地面上,也溅到了陆无砚的身上……
“咪呜……”小奶猫做了无力的挣扎,碧绿的眼睛委屈地看着陆无砚。
方瑾枝立刻垮了脸。
“什么事这么急?”陆无砚将手里的小奶猫摁到木盆的水里,只露了一个小小的脑袋在外面。
他知道方瑾枝不太喜欢他亲近这只小奶猫……
之前他本来不再打算管这只小奶猫,可是今日偏偏又在院子里遇见了,小奶猫不知道怎么滚了一声的泥,脏兮兮的。陆无砚看不过眼,就将小东西拎到了净室打算给它洗gān净……
方瑾枝略略收起脸上的不高兴,仍旧有些不高兴地走到陆无砚身边,将陆佳蒲诞下皇子的事qíng对陆无砚说了。
听了方瑾枝的话,陆无砚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本来就知道陆佳蒲的这一胎是皇子,只是前世的时候,楚怀川离世很早,陆佳蒲并没有把那个皇子生下,就带着腹中的胎儿追随楚怀川去了。
这一生,陆佳蒲能够平平安安生下皇子,的确是喜事一桩。
陆无砚是替楚怀川高兴的。
可是另外一方面,陆无砚也明白,如今楚怀川有了皇子,这件事qíng会在朝中引起某些变化的。那些不轨之人的计划恐怕是要提前了。
很多事qíng,相较于前世,今生的很多事qíng都提前了很多……
方瑾枝不像陆佳蒲那般一心一意扑在夫君身上,对朝中政局完全不懂,她倒是因为自小跟在陆无砚身边的缘故,知道很好朝中之事。她得知了此事先是为陆佳蒲高兴,紧接着又开始思量朝中局势。
她虽然不如陆无砚那般将整个朝堂之事了然于胸,却也猜到了个大概。她蹲在陆无砚的身侧,歪着头望着他,问:“无砚,母亲会有危险吗?”
陆无砚倒是没有想到方瑾枝第一个问到的竟是长公主。
“别担心,不要太小看了母亲。”陆无砚道。
方瑾枝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没有呢,我才不是小看母亲,只是……”
她偏着头,斟酌了一下言语,才接着说:“如果母亲和陛下之间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起了冲突,她心里也不会好受吧……”
自古以来,宫中为了夺皇位手足相残之事实在是不少。长公主与楚怀川之间是亲姐弟,这些年来的相处,二人又状如母子,若是他们两人相残,无论谁赢了,对双方都会造成痛苦吧……
“你担心的事qíng不会发生的。”陆无砚说这话的时候的时候,眼中一片坚定,语气十分肯定。
听陆无砚这般说,方瑾枝倒是微微放下心来。
她一直都是信任陆无砚的,他说什么,她都会选择信任。
陆无砚和方瑾枝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顾木盆里的小奶猫,小奶猫身子泡在水里,十分难受,它忍了许久,见陆无砚还是不理它,它又开始扑腾着身子,想要从温水里钻出来。
它这一扑腾,木盆之中的温水就有几许溅到了方瑾枝的身上。
方瑾枝收回心神,望着木盆里的小奶猫,恶狠狠地瞪了它一眼。
陆无砚轻咳了一声,一直压在小奶猫小脑袋上的手掌就松开了。他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没了钳制,小奶猫顿时高兴起来,它一下子从木盆里跳出来,站在木盆边儿,使个劲儿地扑腾,想要甩走身上的水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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