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砚回头,看着她转身走向一个天罗地网。他看不见她的脸,但是知道她在哭。哭什么呢,哭她的三哥哥对她无qíng无义吗?
“三哥哥, 你的眼睛怎么红了?进沙子了吗?”方瑾枝抬手,想要摸陆无砚的眼角。
陆无砚闭了一下眼,将眼中波涛汹涌的悔恨尽数压下去。他将手中写满自己名字的小册子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慢慢蹲在方瑾枝面前,握住她纤细的小胳膊。
“瑾枝,三哥哥答应你, 会一直一直对你好,直到我死。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许伤害自己,不许逃避, 不许看轻自己,不许轻易听信别人的话。记住,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比我更值得你信任。”陆无砚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些话。
“好……我答应……”方瑾枝懵懂地点头。她不知道她的三哥哥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而且整个人的神qíng都很奇怪。
陆无砚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他摸了摸方瑾枝的头,说:“入烹给你准备了早膳,快去吃一点。一会儿出府。”
“好!”方瑾枝点点头,却不肯走。她拉住陆无砚的袖子,说:“三哥哥也一起吃好不好?”
“瑾枝先去,三哥哥换一身衣服就过去。”
方瑾枝这才肯走。
等方瑾枝走了,陆无砚起身,将她jīng心送的九样东西在橱柜里一一摆好。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每一件东西,带着最大的温柔。
这一面橱柜里原本的古玩已经移走了,只是放着一些奇怪的小东西。有方瑾枝送给他的洮砚,方瑾枝编出来的第一只糙蚂蚱,方瑾枝写的第一页大字,方瑾枝送来的cha花做成的一片gān花,还有小盒子里装着方瑾枝脱落的第一颗rǔ牙。
现在,又多了九样。
坐上马车,方瑾枝才知道今天要跟着陆无砚去打猎。当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大舅舅、长公主,还有小皇帝都一并要去。
方瑾枝隐隐猜到三哥哥是想缓和大舅舅和长公主的关系呢,毕竟过了十五,长公主就会离开温国公府。
方瑾枝抬手,抚了抚陆无砚蹙起的眉。方瑾枝知道三哥哥为什么不高兴,因为大舅舅居然带着那个西域来的女人。而且一路上,他根本没有和长公主说过一句话。
陆无砚动作熟稔地往方瑾枝嘴里塞了一粒红豆糖。
“我也要!”小皇帝伸过头来,张大了嘴。
陆无砚看他一眼,将装着红豆糖的锦盒往他手里一塞。
并非去山林间打猎,不过是在一处皇家猎场里打打那些没了野xing的野shòu。虽然只有他们几个人去,猎场里也是做好了准备,侍卫将整个猎场都包围着。
陆无砚是因为当初方瑾枝的那一句“如果三哥哥惹我生气了,我会使劲儿去想三哥哥以前对我的好……”,所以才想借着自己生日的由头,将父母拉到猎场。毕竟当初长公主之所以会bī婚,还不是因为陆申机在围猎的时候招惹了她。
只不过,照着这个谁都不说话的架势。他的算盘要落空了。幸好小皇帝叽叽喳喳讲个不停,又有方瑾枝间接说一些讨巧的话,要不然更加尴尬。
“走走走,陪我去打猎!”小皇帝坐上侍卫牵来的马,指着身后的那群侍卫说道。他本来央了陆申机、和陆无砚陪他一起,可都遭到了拒绝。他从小就怕长公主,是以,根本没敢问长公主。
长公主不由说:“当心一些,别骑太快。”
“知道了!”小皇帝领着那些侍卫穿过树林。
他走了以后,这边就更安静了。方瑾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更不敢说话了。
“吃吧。”陆无砚将剥好的橘子瓣放在方瑾枝的唇边,有些泄气地说。
“吃不下了!”方瑾枝一边抗议着,一边张嘴把橘子吃了。她往后挪了挪小身子,靠近陆无砚,小声说:“三哥哥,咱们要待到什么时候呀……”
陆无砚吃了瓣橘子,无奈道:“等陛下回来,咱们就打道回府。”
没多时,小皇帝就回来了。他一边骑着马往这边奔,一边举着手里的兔子,喊:“看!我打的!我打的!”
长公主实在是有点嫌弃他的大惊小怪,索xing别开眼不去看他。忽然一阵糙林窜动,一只豹子窜出来。护在小皇帝身边的侍卫忙驱赶、she杀它。
其实小皇帝身边的侍卫不少,那只豹子虽然冲进了侍卫群,但是距离楚怀川还有一段距离,未必伤得了他。可是楚怀川吓地呆在那里,手里的兔子也落了地。
“川儿!”长公主习惯xing地抽出陆申机腰间的弓箭,纵身上马,直奔而去。
“抢我的弓箭有瘾?”陆申机冷哼了一声,瞬间从一员侍卫手中接过弓箭,上马奔去。
长公主倒是没有急着she杀那只豹子,她相信那些侍卫能she杀它,更何况陆申机在后面。她是担心楚怀川受了惊,再犯了旧疾,急忙奔向他而去。
果然,等到长公主赶到楚怀川身边的时候,那只豹子已经被远处的陆申机she杀。
长公主下了马,扶着小皇帝也下了马,急问:“有没有不舒服?”
楚怀川脸色苍白,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但是他心里却很不舒服,他明明被那么多侍卫护着,却怕成那样。楚怀川低着头,恨自己好没出息。
长公主松了口气,她吩咐那些侍卫将she杀的豹子抬回去。她则是陪着楚怀川走回去。
忽然,身后的糙林又是一阵异响。两只更加qiáng壮的豹子冲出来,直奔长公主和小皇帝而来。想来应该是刚刚那只豹子的父母。
此时他们两个没有马,那些侍卫也正在搬动先前she杀的豹子,离他们也稍远。
长公主猛地将小皇帝拉到自己身后,瞬间拉起弓箭,朝着还有一段距离的豹子连连she箭。那两只豹子速度太快,只有一部分箭矢she中,而且并非要害。并没有及时阻止两只豹子的前进。
楚怀川脸色越发苍白,他躲在长公主身后浑身颤抖,不敢睁开眼睛。
豹子越来越近,跑?和豹子跑?长公主未退一步。继续沉着冷静地she箭。在两只豹子就快要扑到长公主身前的时候,两只巨shòu轰然倒地,带起一阵尘土。
远处骑在马背上的陆申机放下手中的弓箭。
长公主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因为她知道陆申机在她身后。纵使已经形同陌路,可是只要他在身后,她就知道他不会让她出事。
“川儿,没事了,不用怕。”长公主转过身,安慰楚怀川。
楚怀川睁开眼睛,看着倒地的两只豹子红了眼圈。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都是皇姐的累赘,他真的好想保护皇姐!而不是像一个窝囊废一样永远躲在她的身后!
“先回去吧。”陆申机赶过来。
他在马背上弯腰,先把小皇帝抱到马,又去拉长公主。他的手刚碰到长公主的腰,忽然一顿,阻止她上马,说:“求我啊?”
长公主一滞,猛地推开他。
她转身,chuī了声口哨。一匹骏马自远处而来,她动作gān净利落地翻身上马,然后朝着小皇帝伸手:“过来!”
楚怀川犹豫了一瞬,央求地看了一眼陆申机,才上了长公主的马。
看着长公主带着小皇帝骑马走远,陆申机忽然心中一阵气闷。他抓起手中弓箭,朝着长公主坠马髻上鎏金镀梅的发簪she去。
长箭准确无误地she中长公主的发簪,她盘起的长发如瀑般霎时倾洒而下。
长公主调转马头,指着陆申机,震怒道:“陆申机,你给本宫等着!”
陆申机却拍马大笑。
他笑着笑着,忽然沉默下来。
二十年前,他曾gān过同样的事qíng。那个时候的长公主是世家公子哥儿人人心头的明珠,谁都想让她另眼相看。陆申机也不例外。
可是他向来不会吟诗作对,只会舞刀弄枪。
年少轻狂的他,看着骑在白马上的她和那些公子哥儿说说笑笑,忽然就拉弓she箭将她的发簪she落。这好像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显摆的本事。她也是这般调转马头,指着他说:“陆申机,你给本宫等着!”
二十年了,骄傲的小公主成了左右整个大辽的女王。
而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陆申机轻叹一声,调转马头。忽然只见银光一闪,陆申机猛地回头,惊恐地喊:“映司!”
萃了毒药的箭已离弦,she向马背上的长公主。
“皇姐!”楚怀川睁大了眼睛,几乎是本能地推开了长公主。
长箭she入他的胸口,破体而出。
第30章 和离
“有刺客——”侍卫们立刻蜂拥而来, 将长公主和小皇帝护在中间。陆无砚起身,他刚想抬腿,还是生生顿住脚步, 他把吓呆了的方瑾枝抱起来,将她的小脑袋摁在自己的怀里, 说:“不怕,没事。”
这才奔向楚怀川。
“川儿……”长公主扶住楚怀川,免得他跌落马背。
“怀川!”陆申机也驾马赶来,帮助长公主将小皇帝从马背上抱下来。
和陆无砚一同赶来的还有入医、入酒。
入酒拔剑,立于长公主身后, 她眯起眼睛,警惕地环顾四周。
入医作为这些年贴身照顾小皇帝的御医,她立刻细细查看小皇帝身上的伤口。而后喂他吃了几粒药丸,又用银针及时封住他伤口处的xué位,禀:“不在要害, 可是箭上有毒,要及时处理。”
她说完,就又低下头继续处理小皇帝身上的伤口。
长公主缓缓站起来,她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陆申机的脸上。她说:“那豹子出现在这里不正常, 而且今天的行程是临时起意,刺客也混不进来。只可能是jian细。”
“你看我gān嘛?你怀疑我是jian细?”陆申机大怒。
可是下一瞬,他脸上的表qíng却凝固了。
“云姬!”陆申机猛地转身,看向刚刚他们围坐的地方。云姬的位置已经空了, 不见人影。
他手握弓箭高高跃起,立于树端环顾四周。终于看见云姬跑远的身影,他直接拉弦she箭,she中云姬的小腿。云姬栽倒在地,又艰难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跑,前面有一辆马车接应她。陆申机再she,就已经超出了she程,追捕无望。
他愤怒地将手中弓箭砸到树gān上。
“陆申机!你不知道她的底细就带在身边?”长公主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心里也是后悔自己的大意,只因那个女人是陆申机带来的,她竟是一时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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