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砚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脚步更是没有停歇。
刘妈妈咬咬牙,又追上了几步,继续说:“老奴更能把表姑娘照顾好!”
陆无砚这才停下脚步,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刘妈妈,又回头扫视了一圈,将后花园里的众人惊讶的表qíng尽收眼底。
他勾了勾嘴角,忽然松开握着方瑾枝的手,又离开她稍远了一些。
“三哥哥……”方瑾枝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嗯。”陆无砚应了一声,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微微弯腰,一手扶着方瑾枝的后背,一手又从方瑾枝的膝下穿过,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方瑾枝匆匆搂住陆无砚的脖子,一瞬间的悬空让她心里静了片刻。她望着陆无砚近在咫尺的侧脸,那双澄澈的大眼睛里,一时之间竟是分不清是迷糊还是清醒。
“滚。”陆无砚看着刘妈妈,充满笑意的眸子里是冰冷的警告。
刘妈妈牙齿颤了一下,láng狈地向后退去,差一点跌倒。因为,她在陆无砚的眼睛里看见了杀意。
第57章 委屈
“无砚……”老太太不由起身, 她望着陆无砚离开的背影,喊他的名字。可是陆无砚并没有停下脚步。老太太又缓缓坐下,望着陆无砚离开的背影有些怔忪。
她一直都知道陆无砚的脾气, 纵使她责怪或者劝告都不会有什么用处。这个曾孙,向来一意孤行, 别人的意见从来都不会听。
可是今天的事qíng……
老太太忽然又释然笑开。
算了,知道陆无砚对方瑾枝有那个意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当初陆无砚还没有离开温国公府出去打仗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是陆无砚因为身上有许多怪癖,根本不接受别的女人靠近,更别说娶妻。
如今又过了五年,陆无砚已经二十一岁了。老太太这段时日还在犯愁他的婚事。总不能这么一直任由他不婚娶。他可是陆家的长房嫡长孙啊!
今儿个陆无砚的举动, 这是明目张胆地告诉别人,他定了方瑾枝。
虽然,那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可是知道陆无砚还是对女人有兴趣的,那就好办了!他不是中意方瑾枝吗?那就把方瑾枝给她。左右不过一个没爹没娘投奔陆家的表姑娘,能跟在陆无砚身边也不亏她。
以后再给陆无砚说一门家世匹配的正妻也就成了!若陆无砚能够接受将来要娶的妻子自然是好事。就算他不能让外人近身的毛病改不了也无妨, 这传宗接代的事儿可以jiāo给方瑾枝。
当然了,这是下下策。毕竟……妻妾嫡庶不可废。
不过老太太心里有数,毕竟对于这个一身怪癖的陆无砚,她从来都没有过多的苛求。陆无砚将来的妻子身份必定尊贵无比,纵使得不到丈夫的宠爱, 整个皇城也有无数名门望族的世家女巴巴嫁过来。
到时候也只能等到方瑾枝生下长子,再过继到正妻名下。
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老太太已经想了这么多。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很多人正望着她和老温国公, 打量着他们两个的神色。
老太太侧过头,望向身侧的温国公。温国公皱着眉,脸色也不太好看。
“老爷,这道菜不错。您尝尝。”老太太不动声色地用公筷夹起一块兔ròu,递到温国公身前的空碟子上。
又笑意盈盈地对他使了个眼色。
温国公尝了口点了点头,说:“嗯,是不错。”
这宴席,才正常进行下去。
陆子境一直望着方瑾枝空了的椅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子域看他一眼,用肩头撞了他一下,说:“嘿,咱们去喝酒。别喝着没劲的桂花酒了。”
“好。”陆子境笑笑,和他一起喝起酒来。
而陆家姑娘们那一桌,一个个表面上仿若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般地吃东西,偶尔jiāo谈几句。其实每一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几位陆家的姑娘们之中,最大的四姑娘陆佳蒲今年十五,最小的七姑娘陆佳艺也十一岁了。不是正在说亲的年纪,就是排队等着说亲的年纪。这男女之事,也懂了一些。
她们几个谁也不好意思开口议论方瑾枝的事qíng,可是刚刚陆无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方瑾枝又搂又抱的,她们几个心里都明白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陆佳茵忽然将手中的银箸放在桌子上,小声嘟囔:“不要脸!”
她的声音很小,又足够被附近的每一个人听到。
陆佳蒲知道自己的婚事最近就要定下来了,她一肚子心事,也没能像往常那样劝着点陆佳茵。
三奶奶也听见了。可是她也有心事,天大的心事!她当然不希望方瑾枝跟了陆无砚!等方瑾枝出嫁的时候,那些方家的庄子、铺子可是都要归还的!倘若方瑾枝嫁个差点的便也好说,怎么糊弄怎么来。可是陆无砚……
方瑾枝纵使是给陆无砚做妾,她也甭想在方家的家产上做文章了!
是以,三奶奶这个时候也没心思教育陆佳茵。
没心qíng、没jīng力、忙、特殊的日子,下次再说吧……
她总是这样一次一次地往后推。在不知不觉中将陆佳茵的xing子养成了这样,她还浑然不知。
陆无砚并没有把方瑾枝送回她的小院,而是抱着她回了垂鞘院。
陆无砚将方瑾枝放在美人榻上,说:“等着,我给你倒一杯水。”
“三哥哥,我是喝醉了吗?”方瑾枝偏着头,眯着眼睛望着陆无砚。
“你说呢?”陆无砚将手里的瓷杯递给她,“先喝一点水,入烹在煮醒酒茶了。”
方瑾枝没接陆无砚递过来的水,她低着头低低笑了两声,才仰望着陆无砚,说:“三哥哥,我没喝醉。”
“嗯,”陆无砚坐在她身边,将手里的水递到她唇边。
方瑾枝抿了一口水,就摇摇头不再喝了。
“好吧,我可能是喝醉了。可是我这里清醒着呢!谁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什么动作,什么眼神……我都记得。”方瑾枝歪着头,用手指头尖戳了戳自己的小脑袋。
陆无砚的目光却凝在方瑾枝湿漉漉的唇上,他将水杯放在一旁,用指腹轻轻抚过方瑾枝的唇瓣,将残留在她唇上的水渍抹去。
她的唇是湿的,也是软的。
方瑾枝低着头不吱声,她的身子晃了晃,然后靠在陆无砚的肩上。陆无砚听着耳边方瑾枝浅浅的酣眠声,忍不住侧过头来,就那样凝望着她。
入烹端着醒酒茶进来的时候,猛地看见方瑾枝靠在陆无砚的肩上,她心里跳了跳,忙别开眼。入烹将醒酒茶放在美人榻旁边的矮桌上,禀:“三少爷,醒酒茶端过来了。”
陆无砚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有离开过方瑾枝。
入烹便轻轻行了一礼,匆匆退出去。她退到门口的时候,心里闪过一丝挣扎。脑海中方瑾枝踮着脚在书阁间留恋的样子猛地撞进她的脑海里。
这些年,入烹基本上是看着方瑾枝长大的。
她鼓足了勇气,又转过身折返回陆无砚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三少爷,表姑娘她……”
听到入烹提到方瑾枝,陆无砚这才将目光从方瑾枝的身上移开,望向入烹。
陆无砚的目光望过来,入烹心里更加畏惧。她鼓起勇气说:“表姑娘才十二岁,还没有来过初cháo……”
她说完,偷偷去看陆无砚的表qíng,正好撞见陆无砚冰冷而责怪的眼。入烹心里一惊,急忙更加恭顺地弯腰,硬着头皮说:“表姑娘不仅年纪小,现在还醉着。容易、容易伤着……”
“哈!”陆无砚笑了一声,“你倒是真心疼她。”
陆无砚扯过美人榻上的绒毯披在方瑾枝的身上,小心翼翼的。
入烹又偷偷打量了一下陆无砚的神色,一不小心就被陆无砚望着方瑾枝时眼中的温柔所惊了一下。她在陆无砚身边伺候很多年了,甚至比入茶都要久。她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陆无砚的,所以她才会被陆无砚眼中的温柔惊到。
毕竟,她从未在陆无砚的眼中看见过这种神色。
难道是她多虑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身为奴婢,还是陆无砚身边的奴婢,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是越矩了。她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合着眼睛倚靠在陆无砚肩头的方瑾枝,只能静静退下。
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他们两个了。
陆无砚望着美人榻旁矮桌上的醒酒茶,忽然不想喂方瑾枝喝下。
方瑾枝说谎话的本事十分厉害,有的时候陆无砚都要仔细分辨,才能分清方瑾枝说的话到底是真话还是谎话。但是陆无砚知道方瑾枝在刚刚睡醒后懵懂的时候和醉酒以后总是会说实话。
“瑾枝……”陆无砚想借着这个机会问一问实话,可是喊了她的名字,却又不知道要问什么。
陆无砚苦笑着摇头,似乎什么都不用问。
“难道是因为长大了?竟是不像小时候醉酒后那般胡言乱语……”陆无砚竟然有些失望。他扶着方瑾枝让她躺在美人榻上,又弯着腰,将她的一双绣花鞋脱了下来。
陆无砚仔仔细细地给她盖好绒毯。陆无砚看了看,忽又觉得那绒毯有些单薄了。这美人榻也很窄,倘若她翻身必不能睡得舒服。
陆无砚想了想,还是将她抱了起来。担心外面的风chuī了她,还用绒毯将她包了起来。
在方瑾枝小的时候,陆无砚就让下人在垂鞘院里给她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那间屋子离陆无砚的寝屋也很近。陆无砚抱着方瑾枝走到那间屋子门口的时候,他脚步顿了顿。
他心里闪过一丝犹豫,再低首望着怀里酣眠的方瑾枝。陆无砚继续往前走,直接抱着方瑾枝去了他的寝屋,将方瑾枝抱到了他的chuáng上。
陆无砚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熟睡的方瑾枝放在chuáng榻上,又给她盖好了被子。
他向后退了两步,站在chuáng边凝望着方瑾枝。
他舍不得离开。他恨不得目光一寸不移地就这么一直望着她。
“三哥哥……”方瑾枝睡梦中蹙起了眉。
“在呢。”陆无砚坐在chuáng边,握住她的手。担心她又做了噩梦。
“哦……”方瑾枝竟然应了一声,又睡着了。
在暖融融的灯光映照下,方瑾枝的容颜好似渡了一层光晕,将她的美又一次渲染开,一层又一层,在陆无砚的心里如水波一样一圈又一圈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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