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灵佩勉qiáng接受这个理由。
她眼里,揉不得沙子。但凡丁一要与她长长久久,便该提前知道。
“好啦,不生气了。”丁一看她气鼓鼓的腮帮子,觉得可爱得不行,手忍不住便上去捏了一把:“下次再遇上这事,我就离得远远的,成不成?”
“祸水。”傅灵佩忍不住嘟囔,嘴角却翘起来了。
程无趋一脸蛋疼地跟在两人身后,硬是被灌了一耳朵的打qíng骂俏,不敢吱声。
浓雾的长阶走着走着便到了尽头。
尽头处,是一面巨大的岩壁,无法通过。
岩壁上曲曲绕绕着三十六个方块字体,浮雕般突起,嵌得并不牢固。字体看起来,却又缺笔少画的,不过泰半能认出一些来。
傅灵佩不由摇头:这关看似简单,实则艰难。这些字体如婴童涂鸦,错字大片,也不知要组成什么词句才对。这词句,还得一次xing做对才行,便是错一个字,都会立即失败。
她转向程无趋:“你们这禁地相传万年,此关应当知晓如何破吧?”
程无趋苦笑:“第一关是拼字游戏,万年传下的记录里,每一次进来都需重新解,次次谜底不同。这歪打误着凑对了的,都是祖坟冒青烟。不过我手气嘛……”
他顿了顿,一摊手:“你们都知道。所以,还是不要指望我了。”
傅灵佩无语,再次抬眸看去,却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由把希望放到了一旁不吭声的丁一身上。看去,却有些惊讶。
丁一经常笑眯眯懒洋洋的神qíng不见了,侧脸还是那般jīng致,却带了点恍然的意味,整个人沉入一种奇怪的qíng绪里,像是怀念,又像是唏嘘,傅灵佩说不清,却不喜欢。
丁一忍不住往前迈了几步,背影孤清,似乎要沉入浓浓的雾气中。
傅灵佩扯了扯他的衣角,轻声道:“你怎么了?”
沉沉的声音似乎要破开这迷雾,传至心底。
丁一这才反应过来,手一紧,握住掌中那馥软的小手摩挲了下,才缓缓道:“这关,我会解。”
提气一跃,便跳到了半空,灵力含入掌中,以手拨弄,方块字便轻轻巧巧地浮动起来,顺着某一种规律慢慢地拼在了一起。
十指纤长,在岩壁上跳跃,像是一曲早就谱好的诗,带着不知名的韵律,毫无滞涩胸有成足,落手坚决无悔。
也确实胸有成足。
不过几息的时间,丁一便重新跳了回来,拍拍掌:“好了。”
原本还一点规律皆无的三十六字,一下子规整好了,排成整整齐齐的两列:“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身后的岩壁巨大而荒落,衬得这孤零零的两列,更是孤清。
字句里的伤感,便是傅灵佩这不甚了了的人,都能感知到。她不由抬眸,却撞见丁一一双眼,眼中沉黝黝一片,晦涩得看不清。他低低地笑了声:“故园,无此声吗……”
“走吧。”
岩壁中间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fèng,堪堪容纳两人,丁一拉过傅灵佩的手,率先走了进去,脚步有些急切。
程无趋在一旁看得莫名,不过到底还是追了上去。
才刚刚离开岩壁,咔啦啦的声响再次响起,岩壁像是鼓动的橡皮人,fèng隙再一次慢慢变小,眼看便要合上,却凭空出现一道影子,就地一缩一滚,便蹿了进来。
不过,这些,傅灵佩三人是不知晓的。
在刚刚踏出岩壁之时,三人又再一次分散了开来。
看来,这传承路,不允许两人同行。不然凭空一人占了另一人便宜,也直接到了最后一关,也无法涮选出更好的人选来。
傅灵佩定定地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灵物,有些愣:这莫不是闯了第一关得来的奖励?
一颗蓝盈盈的珠子浮在半空,被一层水透一般的膜包裹着。体内灵力在不断躁动着,叫嚣着,似乎一齐喊着想要想要。傅灵佩只感觉熟悉无比,在邀月秘境处挖得的一颗珠子,还不及这个一半大,当时却已让须弥境激动了老半天。
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截了下来。
触手冰凉,水膜一下子便消失了,连带那冰润的手感。珠子落入手中,衬得那玉雕的手指都蓝莹莹的。她按捺住体内躁动的饥渴,qiáng制把珠子放在了盒中封印起来:须弥境内还有一些药糙没有规整,七色莲更是好好地在池中长着,若是贸贸然放入,把她的药糙和七色莲给弄没了,她朝哪处哭去?
不若等回去之后,好好规整规则,再放到须弥境里。反正就算是扩展空间,她在这也用不上。
继续往前。
一片黑暗笼罩着,神识透不过,连莲灯都不起作用,身周是一片哑的突然旁边出现一道气息,熟悉的磁xing的嗓音响起:“静疏?”
手被握了住。
傅灵佩却感觉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你是谁?”
来人低低地笑了声,黑暗里带着一点勾人的意味:“你说我是谁?”
手还捏了捏傅灵佩的掌心。这是丁一常做的小动作。
“丁一?”傅灵佩狐疑道。
视目不见,身旁之人气息熟悉,做不了假。她原本还挑高的神经慢慢放了下去:“你如何来得这里?”
“你来得,我便来不得?”丁一笑了笑,气息有点热,喷在她的耳廓上,让她忍不住缩了缩:“也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里。听到声响,便觉得是你。你说我们,是不是特有缘?”
黑暗里,傅灵佩撇了撇嘴:“怎么走?”
“随我来。”有些冰的手指,牵着她慢慢往前。
周遭太黑了。浓墨一样的黑,像是要把人湮没一般。只剩下牵连的双手,还有一点知觉。人像是行走在一座孤岛,一片静谧。
傅灵佩默默地数着:“一步,两步,三步……”
“你真可爱。”那人突然笑了笑:“数到几了?”
脚下有点湿漉漉的,冰凉从脚底丝丝缕缕地蹿了进来,傅灵佩忍不住有点哆嗦:“此处变冷了些。”
“晤。没错,过了这片湿地,我们便出去了。”声音笃定。
傅灵佩意味不明地笑,从一轻轻滑落手中,黑暗中一道惊鸿一展,和着冷冷的讥诮:“你到底是谁?!”
第137章 16.7.21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那人却还在笑,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眼前锋锐的长剑:“这样便认不出我来了?我是与你日夜相对的qíng郎啊。”
傅灵佩也笑了:“他的手,永远是热的,与你不同。”说着,一剑便挥了出去,火光划破长空,在这极夜里也亮的耀眼。
毫不容qíng。
对方啊呀一声,也不惊慌:“真是失策,被认出来了呢。”一点都没有被识破的窘迫感,身子疾退,一下子消融在这黑暗里。
傅灵佩的剑落空了。
这一片黑暗,是对方的保护色,他可进可退,可攻可守,此地完全是他的控场。
或者说,“它”。
傅灵佩jīng神高度紧张,警惕着随时可来的攻击。之前与它虚以为蛇一番,原以为能探得对方是谁,能有这般高超的伪装,却不料发现竟是个石物,温度极低,心跳也人类相差仿佛。
来了!
身畔一阵寒风掠过,傅灵佩一个侧身,躲了开来,火球瞬发,瞬间布满了身侧,凝聚成一大团,往寒风来处袭去。
没有。
扑了个空。傅灵佩遗憾地叹了口气,从一化七,七把本命灵剑组成了一道剑墙,围着身周不断地打转,防卫得滴水不漏。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被动挨打不是她的作风。
傅灵佩目光扫过,四周的黑暗里暗影重重,像是藏着翻腾的魔鬼,随时都能扑来噬人。
若是耗,她也耗不起,禁地不过十几日便要关了,她需要最后一关的传送阵。既如此,那便只能冒险了。
傅灵佩的眼睛不自觉眯起,手一翻,一个玉瓶便凭空出现在了掌中,圆圆润润的瓶身上雕花jīng致,她嘴角翘着,抖落瓶塞,一股清甜的气味便散了开来,融入大片的黑暗里。
她作势要喝。
一股劲风从斜侧里袭来,傅灵佩猝不及防之下,手一个不稳,玉瓶便要掉落在地。她忍不住低头来拾,一股寒意从耳后袭来,傅灵佩不及多想,身子一侧,轻烟步使出,人便到了一旁。
一只白骨臂膀凭空出现,没有身子牵连,骨掌摊开,接住掉落的玉瓶,动作里带着十分的急切。
傅灵佩眯了眯眼:果然还是忍不住了么!
人顿也未顿,七剑化一,从一直接斩了上去!
心剑而出,平平无奇,那手骨却避无可避。周遭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嗤笑声,傅灵佩不理,从剑落到了手骨上,毫无反抗,一下子便散成了一堆碎骨。
玉瓶已经不见了。
傅灵佩这才笑了笑,嘴角微微翘起:“还不出来?”
眼前的黑暗似乎支撑不住了一般,一股一股变淡,视野开始清楚,直到能看到角落里瘫坐在地的一具骸骨,身上还披着黑衣,缺了一只臂膀。黑dòngdòng的眼眶向着她,下骸骨一动一动的,有些渗人:“你是如何做到的?”
它现在动不了了。
一股yīn毒的寒意从缺了手臂的肩膀处往骨头fèng里钻,它的灵力用不了了。
傅灵佩笑眯眯,却不打算为它解疑。
玉瓶里是一整瓶的万年石钟rǔ,这等天材地宝任是哪个都忍不住,何况是这等死物。不过在她拿出作势要喝的时候,便偷偷地在底部抹上了一层她曾经无意间炼出的毒丹粉,对人修无甚用处,但是对死物化灵却是剧毒,慢慢渗入,切断灵体与本体的连接。
那只骨臂平日里便是碎了,对它也不影响,重新装一装就是了。可惜它在接到玉瓶之时,太急了,以灵力使了移形换影的术法,毒丹粉也通过灵力移到了主体上。
其实当她拿出装有万年石钟rǔ的玉瓶之时,这便是个阳谋,对方看得出来,可惜万年石钟rǔ对它修行太重要了,它不得不抢。或者说,它自负到觉得不会输。傅灵佩再故意露出破绽,假装要夺回,更能降低对方的警戒心理,不会对到手的玉瓶检查。
“还不现身?”傅灵佩对着白骨,挑了挑眉。
白骨的下骸骨卡巴卡巴地击了两下:“你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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