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睦堂内此时其乐融融,一大家子都在一块凑趣,膳食已然撤下去了。
“老祖宗——”
沈誉笑着走了进去。
沈母本还在婆婆面前凑趣,见小儿子回来,立马迎了上去:“誉儿可在外用了飨食……”话还未完,惊讶便现在了脸上:“誉儿,你怎么了?”
沈誉在家中向来是受宠的小辈,便是那老祖宗也是千疼万宠着的,听到沈母话,连忙一叠声道:“誉儿,誉儿过来,让老祖宗看看,怎么了?”
沈誉恍然地站在原地,仿佛没听见一屋子的沸腾,口中轻声道:“我,怎么了。”他不是好好的,很正常么?
正常地回府,正常地打招呼,正常地与老祖宗请安。
沈母的眼泪蓦然落了下来,伸手摸上二儿子的脸:“誉儿,誉儿,别吓娘,告诉娘,你怎么了?”为什么一向冷静的儿子竟然……
沈誉恍然地抹了一把,只见指尖一片湿漉,他有些愣——这些,是什么?
“哎,我的小乖乖,心肝儿,快来祖母这,这在外受什么委屈了?”老祖母的腿脚不是很好,只一叠声地唤。
“胡闹!”沈相猛地拍了把桌子:“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哭哭啼啼!胡闹!胡闹!”
“我……哭了?”
沈誉这才意识到这些湿漉是什么——难道他竟是顶着这一脸湿回来的?
不,不对,想到老宗的反应,他又觉得不是,沈誉内心还在分析着,应该是看到这慈睦堂和乐融融的样子,才落泪了的,所以并未曾丢人到外面,他沈家的颜面还是保住的。
“对,保住的。”他愣愣道,自言自语的表现吓坏了一gān人。
“誉儿,你……”沈相突然想到了早上苏哲远所回之事:“你去找苏丫头了?”
沈誉抿了抿唇,垂着眼不回答。
“什么苏丫头?老爷,你在说什么?”沈母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末儿丫头?你们爷俩做了什么?”
沈相没回她,只恨铁不成钢地对着沈誉道:“不成器的东西!不过是个女人,你要是成了那人上之人,还怕没女人!”
沈誉的大哥沈信在一旁听得尴尬,朝他夫人示意了一眼,两人便找了个借口一同退下。
沈母在一旁听罢事qíng原委,怒不可遏,在任一个母亲眼里,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的,何况沈誉向来出色,品貌在整个上京城都是顶顶尖的,要纳一个前程不大好的苏府丫头为妾,竟然还被拒绝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誉儿,别哭别哭,母亲来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宁秋向来耳根子软,不如母亲去说说,软的不行来硬的,肯定能帮你把苏丫头纳回来。”沈母一边说,一边取出巾帕来揩。
沈誉推开,眼有些红:“母亲,没用的。苏娘子素来xing子坚定,决定了的事便没有再悔改的。”
“何况,镇国公嫡幼子郑重对儿子说了,要娶苏娘子为正妻,儿子……比不了。”
沈母哑然。
她虽疼爱自己孩子,却也不能扪心,世上哪个女子有做正妻的能耐,会愿意做一个可以任主母打骂的妾室?何况镇国公府门第不比他们差,那苏丫头除非是脑子坏了,才会答应他儿子。
“罢了,誉儿,回头娘亲给你找更好的。”
“没有更好的了。”沈誉说完,从秋水居一路回城便闷在心里细碎的苦痛骤然连在一片,让他痛得直抽了口气才漠然道:“母亲,世上再无更好的了。”
只是,这最好的,他要不起。
沈誉心想,他做得没错。丁漠可以任xing,但他沈誉不可以。
丁家已是勋贵,皇帝给的爵位只要不犯错便不会轻易收回。可他沈家不一样,即便沈父亲身为相爷,一切仍然仰仗当今鼻息,若他娶了苏妍,那么他沈家再得不到信任。一个得不到圣上信任的相爷,只会滑向深渊。
沈家上下他沈誉不能不顾。
家族为要,是他自生以来便有的信条,所有悖于这一切的,都必须舍弃抛却。
可即便如此,他胸口隐隐传来的痛楚,依然让他茫然失顾。
“对不起,老祖宗,誉儿失态了。”沈誉牵起一抹笑,朝沈老夫人走过去,作了个揖。
“誉儿,你记住了,我沈家从来不曾出过乘人之危之人。”沈夫人看了儿子一眼,沈相一脸惭愧。
“那苏丫头小时老祖宗也见过,确实是个好丫头,可惜与我沈家无缘,你们父子二人想要纳人家为妾,未免太小瞧了人家。誉儿,你忘了吧。”
沈誉肃然,缓缓垂首,令自己忽略掉心口那一丝隐痛道:“喏。”
他其实从来不曾有过挣扎,即便再想要,在家族前程中,个人男女qíng爱便成了可以立刻舍弃的东西。
不论何时何地。
在傅灵佩和丁一两人亲亲热热的时候,自然是不知道沈誉这番心境的。即便知道,想来也不是太在乎。
丁一再三挽留不住,便只能先送傅灵佩回去。
她今日jīng神刚刚觉醒,修为还未有时间打坐恢复,便只能任丁一一路“乘人之危”地吃尽了豆腐,及至落地,还是气喘吁吁的。
傅灵佩面无表qíng地将他的手从胸口扯出,试图掩饰粉馥馥的脸色:“我到了。”
雾蒙蒙的眼,却彻底地破坏了她极力做出的一副端庄样。
丁一也不恼,乖乖地任她抽出,指尖放在鼻尖轻轻一闻,一脸陶醉:“果然是,软、玉、温、香。”
——要!点!脸!
傅灵佩忍不住风中凌乱了。
第217章 214.213.1.1
傅灵佩神识已然恢复了,先扩开将苏府上下整个都打探了遍,发现一切如常,并未因为她不见而引起轩然大波,便猜到必然是绿杨早先回去就安排好了的,心里不由赞了声。
回头见丁一还懒洋洋地靠着壁柱看她,道:“你还不走?”
丁一叹了声,不由开始怀念起一刻钟前任他捏圆搓扁的娇姑娘来,只定定看着她不说话。过了会才谑道:“小没良心的。”
话音未落,傅灵佩便觉腮边掠过薄羽似的吻,伴随着好听的一声轻笑。
红衣猎猎,在月夜光华里,衣袂飘过长空,一闪而没。
傅灵佩笑着,几个起跃,便落在了自己的苑落,绿杨正恭敬地守在她门外,见到熟悉的裙摆,连头都不敢抬,也不惊讶,只屈了屈膝道:“小姐。”
“唔,你今日表现很好。”傅灵佩目光在她低垂的脑袋上转了一圈,“随我来。”
绿杨应是。
两人默不作声地步入闺房,竟是一点都没惊动抱厦里的几个二等丫鬟。
傅灵佩随手一弹,原本已经昏暗的铜灯瞬间便哔啵哔啵地剧烈燃烧起来,闺房中瞬间亮堂了许多。
绿杨眼皮不由跳了跳,以前小姐虽说武功不错,可也没见这般手段,忍不住快速抬头瞥了一眼,一瞥之下,不由呆住了——若说以前小姐就算是绝色倾城,可现在这般飘渺的气质,可直接说是羽化登仙不为过。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气质却又好上了许多,这短短的一段时间,竟似脱胎换骨了一般。原来她还敢直视,现如今不过是瞥了一眼,却被那出鞘的气势给刺得眼睛生疼。
绿杨自然是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威压。
即便傅灵佩极力收敛,可金丹圆满的威压,对于一个一点灵力都无的凡人来说还是勉qiáng了些,但凡凑近点,便忍不住抖若筛糠了。从这点来看,绿杨还是意志很坚定的。
傅灵佩满意地笑了。现如今她既已觉醒,自然是不愿意再囿在这窄小的后院里,只天地自有规则,她在这里欠了几年因果,也与宁秋和苏二有了感qíng,也不能直接抽身而去,势必要安顿妥当了才能抽身,绿杨心xing不错,倒是可以托以重任。
“今日你回来之时,苏府qíng形如何?”
“秉小姐,奴婢回来之时,二公子正陪着夫人用晚膳,老爷本也yù一同用膳,却被夫人,嗯,阻了。”绿杨极快地瞥了她一眼,脸色为难。
傅灵佩顿时明白,这阻,怕是用字轻了些。
今日是宁国公府阖府男丁人头落地之时,苏母必然不好受,见了这罪魁祸首哪里还会有好脸。
“便是这些?”
“便是这些了,不过……那外面来的,”绿杨指了指外在道:“那位与老爷在秋水居外遇上,说了会话,老爷的面色好了许多。”
“哦?”
傅灵佩有些漫不经心,按照她对傅灵飞的理解,此人虽气运不同常人,可到底意志薄弱,爱慕荣华,在这个世界里陷得太深,只需临门一脚,便会化作那镜子的养分,反倒不需她cha手。
经过这么多年的琢磨,傅灵佩反倒发现,傅灵飞与她命脉jiāo错,她越是出手打压,傅灵飞获得的机缘越逆天,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托着傅灵飞要与她打擂台,将她这个逆天之徒打压下去拨回正轨。
按前世脉络,傅灵飞洗过灵根后灵根虽好,却还没有现在的水灵体好,水灵体灵体纯粹,兼单水灵根,虽攻击不算qiáng悍,但却极好晋升。
所以,她不能亲自出手,不过借刀杀人还是会的。
现如今——只需要一根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糙。
“你打听到,她与老爷说了些什么么?”才问出,傅灵佩便忍不住摇头笑了,也是她着相了,现如今傅灵飞ròu体凡胎,只需神识监视好,便无所遁形了。
“无事,你先退下吧。”
傅灵佩摆摆手,突想起一事道:“今日比较疲乏,明日我若是起晚了,也无需唤我,若有人来寻,不论是谁,一并帮我挡了。”即便是苏母苏父他们,也是一样。
绿杨虽然心中有无数疑问,但作为贴身侍俾忠心与服从才是第一要务,便也垂着头应了,躬身退了出去,将门掩好,才回到抱厦去了。
傅灵佩见绿杨出去,习惯xing地想从储物袋中取出九环宫锁阵盘,却发觉落了个空,身上不论是储物袋,储物戒,还是须弥境,一概皆无。
可想起之前丁一分明御剑带她回来了,莫非……
她心念一动,果然,以神魂养着的法宝,从一七剑,炙云鞭,黑乌炉,瞬间便出现在了面前。
傅灵佩不由扶额一笑——之前她竟然因为觉醒,反倒忽略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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