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少优在帐中静静坐了一会儿,营帐里面空dàngdàng的,能听到烛花爆裂的声响,看着烛芯处氤氲而生的袅袅青烟,君少优突兀的有种寂寥的感觉。
他沉默片刻,起身从箱笼中翻出一卷羊皮纸,在硕大的案几前慢慢摊开,恰是西北边塞至草原深处祁连山一带的地形图。与半年前他送给庄麟的那一卷相比,这一卷地图要更为细致些。而增添的部分都是这半年内,他通过庄麟的渠道获得的一些信息,结合着记忆中偶尔闪过的片段,慢慢描补而来。
君少优跪坐在案几之后,一脸沉吟。虽然只同那几个北匈奴的俘虏打了一个照面,但君少优还记得那几人的穿着打扮,不似寻常百姓。须知北匈奴乃是一个游牧民族,沂水而居,以蓄养牛羊为生。他们的生活方式注定了这个民族在农业和手工业上的落后。所以寻常的匈奴人大都穿着皮子或粗布衣衫,能穿着锦衣绸缎的绝对是少数。更别说昏迷那人身上配饰竟然是……
君少优皱了皱眉头,从旁扯过一张宣纸,将记忆中昏迷那人的配饰细细画在纸上。虽然有些地方被污渍血迹掩盖住了,不过君少优对那图案很熟悉,知道那应该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金鹰。
北匈奴皇室的图徽。
只是这样一群人,怎么会毫无声息的摸到边城对岸。上辈子,好像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君少优暗自纳闷,却忘了上一世君少优也并不曾赶赴西北赈灾,更不可能领着一群灾民在河上捞鱼。彼时西北天寒地冻,边境关系紧张,夜间宵禁森严,不许闲杂人等出城,巡逻将士在晚间也不会轻易跑到河对岸搜索,所以才会错过这么一条大鱼。
君少优皱眉思索,脑海中将后世北匈奴王室有名有姓的全都过了一遍,暗暗揣摩那几个人的身份。正沉吟间,陡然听到帐外一阵响动,庄麟掀帘而入,开口说道:“少优,我记得你身上带了一些——”
话音未落,瞧着案几上一卷地图并几张宣纸,不觉一愣。
君少优闻言,淡然接道:“何事?”
庄麟却未接茬,走至身前,细细看着案几上的东西。沉吟半日,突然说道:“昏迷那人是北匈奴大王子,其余几人是他的贴身近卫。据说是被人追杀,一路追追逃逃方到了我朝边境。”
君少优突然想到前世那一场护国之战。起由便是北匈奴大王子克鲁并一gān护卫惨死于大褚边境,引得北匈奴上下同仇敌忾,三年后由二王子忽而扎继任王位,厉兵秣马数年,南下进犯大褚,抢占城池无数,甚至bī近中原,引得大褚朝堂一片仓皇。君少优也是在那一场护国之战中临危受命,北上沙场,最终硬生生从镇国将军府的护翼下挖了一块肉。
思及此事,君少优眨了眨眼睛,挑眉笑道:“兄弟阋墙,祸水东引。”
庄麟但笑不语,一脸深意的看着案几上画了一只金鹰图文的宣纸。
君少优道:“那昏迷的人就是北匈奴大王子罢。”
庄麟点头,开口说道:“此事还得多谢你。要不是你带了那些灾民并五千骠骑营过来,也未必能发现这人。”
庄麟重活一世,自然记得上辈子护国之战的缘由。
君少优闻言,摇头轻笑道:“本想捉几条小鱼打打牙祭,没想到捕了条大鱼。”
顿了顿,开口问道:“林将军何意?”
庄麟摇头,沉声说道:“舅父的意思,还是要上奏天听,请陛下定夺。”
君少优了然。虽然古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语。但自古帝王专权,最忌讳的便是那等自行其是,不听号令之人。且捕捉北匈奴大王子一事,涉及到两邦外jiāo,竟不算单纯的军事了。林惠想要上奏请帝王自专,也是正理。
只是大褚向来以天朝上国自居,永乾帝又是那等爱惜羽毛,好功邀名之人。恐怕最终结论或是纵虎归山彰显仁义,或是不痛不痒训斥一番,顶多借此bī迫北匈奴停战。恐怕连讨要医药费一事都抹不开颜面。
庄麟轻叹一声,大概也想到了君少优思虑之事。
静默片刻,君少优又道:“你才刚进来,想要说什么?”
庄麟回过神来,说道:“我记得你来西北时,带了好些补气养血的药材,可否借我一用?”
君少优展颜笑道:“那是自然。毕竟这条鱼再大,还得活着才有用。死了可就麻烦大了。”
言毕,从箱笼中拿出几只老参、血燕并一些寻常补气健身的药材,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建议,你想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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