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天耳鬓厮磨的魏楹自然闻到了。太后那里抄经书时焚的自然是最上等的檀香。其实,闻着还别有一番qíng趣,特别提劲呢!不过,这话显然不适合这个时候和沈寄说。她已经惊惧焦躁得快要炸了。昨天能将宾客招待得很好,已经用了她全部的耐xing了。如果再没有什么动作,怕是要被媳妇儿认为靠不住了。而且,万一岚王真的趁机示恩,也是个麻烦。可是,这事儿真的急不得。他已经尽力在拉拢太后身边的人了,动作太多了也不妥。而且,小寄说得没错,皇上虽然没有发作,但对于年迈的亲娘被气到也是很火大的,当然也要看着小寄受到教训才行。如今的程度,那对最尊贵的母子怕是还不会满意。
他若是无人可以替代举足轻重的重臣,即便对方是太后,整治起他媳妇儿来也得有所顾忌吧。让她媳妇儿每日三分之二的时间拘在宫里抄经书,让他的儿女哭着喊着找娘,让他不能尽兴。不就是把那两兄弟相争的事儿挑明了么说么,这难道不是事实?
沈寄今天要抄的是《金刚经》,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离于爱,这根本不可能嘛,她能不爱魏楹不爱小芝麻小包子?所以,注定她要害怕。
中午宫女送斋菜来,沈寄郁闷的扒拉饭菜。昨天她试着吃了一小块ròu,居然因为连吃了七八天素,吃了ròu有些反胃,不舒服了老半天。她人间最大的乐趣除了qíng爱儿女便是吃了啊。要是以后都没有机会陪伴儿女成长,不能吃ròu,更做不了魏楹的贤内助反而因为得罪了太后要拖后腿怎么办?她的人生将一片灰暗,比那些看破红尘遁入空门的人还要惨淡啊。
她端着碗,看着盘中的青菜豆腐,顿时悲从中来,如丧考妣。
太后正在翻看她新近奉上的佛经,“第一本像样些,想博得哀家的好感。这后来的却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huáng嬷嬷笑道:“怕是吓着了,又想儿女得紧。”
“哼!”
宫女来报说沈寄端着饭碗食不下咽的,险些要哭出来,又把眼泪bī了回去。
岚王也接到眼线传来的消息,他心头不由十分埋怨芙叶。蠢成这样,真是穆王叔的女儿?难道小寄喜欢亲近的就是这样蠢蠢笨笨的人?听说昨日她儿子满周岁,芙叶夫妻一早就去了,还送了一座酒楼。这便是不怪她的意思了。
不对,魏持己哪里有丁点和蠢笨沾边的。魏楹做的一些润物细无声的事儿,暗中留意的岚王自然也知道。这个男人,这几年成长得很快啊。再不是当年得送扬州瘦马讨好小舅子以求不追究小寄踹人的那个翰林院小小编修了。
而且,他京兆尹的官职,居然成了自己和老三都必须拉拢的人。不管是哪一方,要贸然动他,都得被父皇看在眼底。他试过,老三而已试过,居然都没能把他拉下马来。从扬州知府到京兆尹,竟是走得越来越稳当。
岚王如果知道魏楹日夜催bī自己上进的动力除了位极人臣的野心就是他对沈寄的觊觎,怕是也会哭笑不得。可不想戴绿帽,这真的是很催人奋发图qiáng的。
“你去问问小…魏夫人,可需要本王相助?”
“是。”
沈寄听到宫女在摆菜时的小声问询,毫无反应。她男人就算是暂时没法子救她出去,她也不能靠不相gān的外人啊。而且,岚王的人qíng可不是拿人qíng能还的。就算能还,也不能让魏楹这个京兆尹去还啊。这当口欠下的人qíng,他们也还不起。
没两日,芙叶问沈寄要不要她去求求安王兄。这是她想到的办法,她在皇族中最亲近的便是安王了。而且安王一向很乐意为人解决危难。只是,她怕好心办坏事,所以先要问一下沈寄。
沈寄赶紧摆头:“不用不用,你千万别再害我了。我更不想卷进去。”上次扬州的事把安王得罪得不轻,可要是求到他名下,想必安王还是会帮忙。这倒不是因为安王当真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而是因为魏楹是京兆尹嘛,而且显见得很得皇帝的信任。
芙叶只得作罢,沈寄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尽力了。”就连丹朱都在太后跟前说小表弟想娘想瘦了云云,不然太后没那么容易答应沈寄‘请假’。
沈寄的经书越抄质量越下降,她着实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宫里的素菜实在不对她的胃口,再加上想儿女,于是,她也开始消瘦。一个月不到,就瘦了好几斤。她回家总是先去看看已经睡着的儿女,然后就沉默的回屋洗漱上chuáng睡觉。
魏楹看在眼底,心疼不已。他没法子再等了,即便沈寄对他没有口出抱怨,即便没到他认为的成熟的时机。看她被拘的一天天少了活力,他心头着实难受。四品官便有了直接觐见皇帝的资格,他到御书房外求见。
☆、卷六 V 202 倒霉(3)
魏楹被晾了许久,才被叫了进去。他拜伏在龙案前,以头叩地,“臣已家不成家,请皇上开恩!”
皇帝冷冷看他一眼,“开恩?难道你还要求朕去给你那气到太后的媳妇儿讲qíng不成?”他没有做什么,已经是念在魏楹媳妇儿曾经救过岚王,曾经在扬州地动时立下大功了。当然,还有新近得了龙胎的玉贵人的劝说。
“臣知道,臣妻口无遮拦,气坏了太后。只请皇上念在她已得了教训,家中儿女更是因为见不到亲娘日夜啼哭不止。臣家没有主持中馈之人,平日不觉得的一些jī毛蒜皮的小事,也都冒了出来。臣从前回家,都是回去休息的。现在却要应付儿女的哭闹,解决下人的争执。最要紧的,臣妻越来越没有生命活力。再这样下去,臣的家真的是要支离破碎了。”
皇帝点头,“一个家里没有主持中馈的女人的确是不行。这也是因为你之前不肯纳妾或是娶平妻的缘故。朕的后宫,皇后去了十几年了,不是也没有乱过么。”
魏楹一窒,怎么说到这个上头来了。以妾代弃本来就不合规矩好不好。如果有皇后,有嫡皇子,如今也不是现在两虎相争的态势了吧。官宦之家都忌讳的事,生怕儿孙争夺家产,结果在皇家堂而皇之的行之。魏楹用手指抠着膝下的青石板,不停的腹诽。可是,他没沈寄那么傻大胆,这种人人皆知的事,他自然不会当着皇帝说出来。甚至,都不会像刚入仕的时候一样,让皇帝从他的脸上看出来。
魏楹揣测,芙叶这回闹这么一出,沈寄被拘在宫里抄了一个月的经书,那些耳目灵通的人怕是已经猜到她是触怒了皇帝,进而进行打听。安王那里,也许前因后果已经揣测的七七八八,那么沈寄说担忧的那种qíng形反而不会发生。所以,她这样做也许是误打误撞破了皇帝想试一试安王的局。安王也许不会再利用皇帝这个老生儿的身世做文章。
毕竟,妃嫔侍寝都是有记录的,而且玉贵人进进出出都有那么多人跟着。她还一直处在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当然,如果真有确凿证据证明那不是龙种,代掌后宫并且是一宫主位直接管着玉贵人的贵妃自然有责任。而且,除了董氏也算是断贵妃一条有力的臂膀。算了,这个不关他的事。皇帝和太后虽然想试安王,可是毕竟是骨ròu至亲,还是不想把事做绝。所以,也许小寄从中间岔了这么一下,他们也不觉得绝对是坏事。不然,真要是坏了他们的事,她哪里只是抄抄经书这么简单。
不过,让芙叶去做泄露消息的冤大头,这对皇家母子也是真疼她了。
皇帝看向魏楹的头顶,“你似乎有些不服?”
不服?可不能说是因为沈寄被拘抄经不服。魏楹小心的开口,“臣不敢,芙叶公主毕竟是皇家公主,而且为人单纯。只是,臣妻也只是因为担心这个表姐过于单纯,所以才犯了口舌,妄议皇家之事。”
皇帝也没有被魏楹带着走,他笑道:“你也说你媳妇是犯了口舌,朕记得播弄是非挑拨亲属,这正正是七出之一吧,更别说她还悍妒了。甚至为此得罪了皇家,如此你也不舍她?”
魏楹抿抿嘴,“臣妻无心挑拨是非的。圣人有云,无心为过,虽过不罚。而且三不去她占了前穷后富贵和有所取无所归两条,再者,她虽然没有守过臣父母的孝,却一起守过臣祖父的孝。臣许过不纳妾不娶平妻,她也给臣生了儿子,臣不能做无信之人。”
“你倒是qíng深意重,抬起头来说话吧。”
“是。”
皇帝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喝了一口茶才道:“不罚芙叶,一则,她是记吃不记打的,太后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她还是如今这个…模样。”皇帝把傻大姐三字咽了回去,毕竟是亲侄女,而且兄弟又是为国守边阵亡的。还有小时候给他挡过刺客的刀子。所以,芙叶这辈子是注定会安富尊荣的。
“二则,罚你媳妇儿,她受的煎熬和教训更多。”
魏楹心头不服,那你们就那我媳妇儿做筏子啊!脸上眼中却是半点不露,只又求道:“皇上,求您看在臣妻也曾有微末之功,如今已经受到教训,臣的儿女还小,内宅更是离不得她。向太后说说好话吧。”
皇帝冷哼一声,“太后是朕的亲娘,这么多年,谁敢让她有半点不顺心?”继而想到,沈寄不过是私下里劝芙叶,不过是芙叶把什么兄弟相争的忌讳话说到了太后那里去。
“听说你儿子抓周的时候你媳妇儿是回去主持了的,你儿子还抓了个印章,说是要子承父业,二十年后父子两探花的。办得很是热闹隆重嘛。”
魏楹一惊,皇帝的谍报机构他是早知厉害的,现在看来,自己那里的风chuī糙动他也是在关注着的。这是在警告自己,不准介入皇子之争去?
“是,多承太后娘娘体恤,小儿的周岁生辰办得还算过得去。至于那些讨口彩的话,都是客人们的好意。臣,自然也是期望儿子能成器的。”
“你知道是太后体恤就好,太后也的确只是要让她受到教训。既然你如此说了,等玉贵人平安出了三个月,朕会找机会跟太后提一下。你回去安心当差,如果你家内宅没人管……”
魏楹赶紧道:“臣让臣弟一家暂时住了进来,臣的弟妹管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
“急什么,朕才懒得一而再的给你塞女人呢。”别的人,塞个美人可以笼络。魏楹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这一条跟个倔驴似的。不过,就像皇帝对芙叶放心一样,魏楹这种不合时宜的倔,其实也可以用重qíng义来解释。既然重夫妻之义,自然不会看轻君臣大道。太懂得趋利避害的臣子,也不值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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