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这刺史府是哪儿?是宁博容的亲大哥门前,阿青怕她个鸟!
宁博容却拦住了她,摇摇头,“阿青。”
那衣着华贵的妇人这才矜持地开了口,“便是身份不够,怎地还走这正门,何不从那角门入,平白污了我家三娘的一身好裙。”
这话真是刻薄极了。
此时不仅仅只有这家的马车和宁博容的马车,今日长公主设宴,云州来了不少名门贵妇,大家闺秀,正待入门去,有不少人认出了这指骂宁博容的妇人,却无人识得宁博容,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宁博容眯了眯眼睛,她惯常是这样的xing格,越是生气,反倒越是冷静。
于是,只是缓缓露出了一抹笑,一字一句道:“说得不错,我原也不一定是要走正门的,因是回我长兄家中罢了,可比不得你们这些贵客!”
那妇人和二女本来带着自矜的冷笑,待得听到宁博容话音刚落,还未回过神来,就见一姿容秀丽显然是主人家跟前的婢女迎出门来,正待堆了笑上前,就听她道:“容娘子!公主正念叨您,怎么现在才到,若是再不来,怕是要让郎君亲自来接你哩!”
一瞬间,门前一片寂静。
☆、20·甩袖归家
宁博容淡淡看向这个笑得亲切热qíng的婢女,实则这位不能算是全然的婢女了,水静是跟着刘婉贞从宫中出来的,乃是刘婉贞身边最得力的女官。
难得的是,这位jīng明能gān,却对刘婉贞忠心耿耿,且对长相如此……出众的宁博闻毫无兴趣,一心只是保护刘婉贞,正是这份忠心,让她成为这上下第一人,甚至超过了宁博闻惯用的管家。
宁博容却只是看着她,看得水静都有些心虚起来,心中更是暗自称奇。
这只是一个七岁的小丫头罢了!怎有这般气势?
说来,水静出来的时间太巧了,固然帮着宁博容打了那华贵妇人的脸,却依旧让宁博容看出了些许端倪。
若她真是个七岁的小丫头,此时受了委屈不说,更会感激前来解围的水静。
水静怕是也存了几分敲打自己的意思吧?
刘婉贞毕竟是公主,自己对她却没有多少尊敬之心,长兄宁博闻待自己简直比他的两个女儿还要纵容些,刘婉贞更是没有脾气的xing子,水静却有些不服。
——大抵想着,让宁博容受点教训也好,否则还不在这刺史府中骄狂得不成样子。
转念一想,宁博容便明白了,她打量了一下水静,那饶有兴趣的眼神简直让水静寒毛直竖!
上前想要去牵宁博容的手都忍不住僵了一下。
“阿让,你等会儿去见阿兄,只道我气得头晕,先归家去了,哦对了,不要忘记提醒他,水静姐姐特别好心,在这位夫人指骂我之后,方出来替我解围。”
因只有宁博容一个人去,崔氏自然不大放心,除了阿青阿郑两个婢女,尚有一个车夫一个仆从,这仆从就是带着那些贫寒学子曾进山去上劳动课的健仆阿让。
说罢,宁博容十分潇洒地拍拍屁股就上了马车,“张叔,回书院吧。”
反正她也不是太想去见她家大哥,更不想见白莲花公主。
亲人的感qíng,大多是相处出来的,宁博容自小不曾和宁博闻相处,若是换做宁博裕,自然又是不同,她对宁博闻,实则和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去,崔氏对刘婉贞没有好感,她也没有。
尽管知道宁博闻这人厉害,清楚退亲对郑惠然几乎没产生什么糟糕影响,娶公主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大概也明白宁博闻在很多事上站在皇帝那边的立场,但当年宁博闻是真将宁盛和崔氏气得够呛,不论是感qíng还是理智,宁博容都妥妥站在宁盛和崔氏这一边。
宁博闻除了这辈子血缘上是她长兄,其余的一切对于宁博容来讲,都没什么意义。
在这一世,她只是个七岁的小姑娘,不用大度温婉懂事贞顺,呃,本身大梁女儿也没这么多要求,又不是后世熟知的封建礼教鼎盛时期。于是,她准备光明正大地耍一回小脾气。
不顾一旁脸色发白的富贵妇人和她尚且有些懵懂的两个女儿,也不顾脸色发青的水静,宁博容走得太潇洒了。
马车一路晃晃dàngdàng回了翠华山,虽并未在刺史府逗留,回到山上的时候,天色也已经黑了,崔氏一听宁博容现在就回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匆匆便赶来了。
“到底怎么了?”她蹙着眉问。
宁博容嘿嘿一笑,身旁阿青已经将事qíng一清二楚地都说了,她口齿伶俐,记忆力又不错,蹦豆子一般将门口发生的qíng况复述了出来。
崔氏眼见着就怒上眉梢,她原就不是那特别温柔和顺的xing子,更别说宁博容乃是她捧在掌心的小女儿,这不怒怎可能!
“阿青,你细细与我说,那妇人和她二女是何容貌?”
阿青连那妇人头上的环钗身上的腰带都说得很清楚,宁博容顿时有点儿对她刮目相看的感觉。
崔氏却冷笑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那何长史的家眷!那何长史平素最贪,你那肚子里弯弯绕绕的长兄正待找个人来杀jī儆猴,最可能便是拿这何长史开刀!恰能换做他信任之人去做这刺史下第一人,这何沈氏昔日嚣张惯了,竟如此跋扈!真真好笑!”
宁博容并不知道这些,并不关心,伸了个懒腰道:“阿娘,我肚子饿啦,去找吴厨娘做些东西来吃。”
崔氏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发:“我儿不必生气,那何家可是嚣张不了两天了,近日若是刘婉贞再有帖子来,我一应扣下便是了。”
宁博容立刻笑道:“阿娘真好!”
她正忙着书院改革和食谱创新,谁有那个功夫去啥八卦宴会呀!
因今日天色晚了,是以宁博容并未去找陆质,径自去寻吴厨娘,清炒一盘山药木耳,又让下了一碗红汤面,配煎得焦嫩的荷包蛋,便可美美吃上一顿了。实则早在《礼记》已有木耳记载。《吕氏chūn秋》提到:“味之美者,越骆之菌。”苏恭的《唐本糙注》记载:“煮浆粥,安诸木上,以糙覆之,即生蕈尔。”可木耳这东西,崔氏是不让宁博容多吃的,因张仲景曾言:木耳由朽木所生,得一yīn之气,所以有衰jīng冷肾之害。
宁博容觉得吧,哪怕是有名诸如张仲景,说的话也不能全信,木耳明明是很有营养的东西好么!
幸得炒炒山药也只放一小簇而已。
吃得饱饱回去之后,想着又练了一会儿内息,才安然睡去,至于此时刺史府中事,她是根本不记挂在心上的。
是以宁博容并不知,水静因此事被罚回京城,刘婉贞身边另一女官水絮借机上位,而经水静之事,她自然从此待宁博容愈加恭敬不说。
原本宁博闻管到公主身边的女官,若是刘婉贞是那等骄奢跋扈的公主,恐怕定然不愿,奈何她是那等眼中唯有宁博闻,旁人都化作枯糙凡枝之人,水静自是只得离开,非但如此,刘婉贞心中也在怪罪水静太过份了,怎可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阿容受委屈?怎么能这么坏呢!当然,那何沈氏和她的两个女儿更是大大的坏人。
昔日她跑到云州来从未与宁博闻说过,害得崔氏早产更是让她到今日仍惴惴不安,因此事差点让她与宁博闻的婚事作罢,刘婉贞怎能不紧张?
若是那时崔氏与宁博容有何不好,她今生怕是都嫁不得宁博闻了,想想都足以让刘婉贞再哭上一场。
宁博闻确实并非那等绝对忠孝之人,功利心重,野心亦然,但也不是丧心病狂到不将母妹的xing命当回事,宁盛与崔氏在他心上倾注了那么多的心血,宁博闻还未冷血冷xing到那等程度,想补偿母亲阿妹也是常理,是以愈加听不得宁博容受委屈之事。
水静当天夜里便被送去了京城,何长史妻女更是直接未能得其门而入,新任刺史张狂到这等地步,半分不给身为一州长史的丈夫面子,让何沈氏当天回去就病倒了,只是不知是恼病的还是燥病的。
同样是当夜,一封加急信直接往京城送去,怕是不久之后,何长史便要从这位置上下来了,宁博闻原想着温水煮青蛙将这何长史慢慢炖死,现在雷霆一怒,谁劝都拦不住。
偏生这件事最大的关系人宁博容,这晚上睡得那是相当安稳。
一早爬起来梳洗妥当便趁着崔氏还没叫她的时候就溜下山去书院里找陆质。
陆质这一晚才叫真过得挠心挠肺,这么说吧,昨日里他便想和宁博容说事儿的,结果愣是拖了一夜,让他这一晚上都没睡好。
而宁博容一来,他立刻拉着宁博容道:“喂,你那新计划是怎么回事,怎的读书习武便罢了,还有游戏?!”
宁博容抽回了自己的袖子,“激动什么呀,不过是点小游戏罢了,对了,季考制度可曾仔细看过?”
“看过了看过了,”陆质摆摆手,“我是想问,这计划里的蹴鞠怎地和以往都不一样,这是要复汉风吗?”
事实上,蹴鞠这项运动在中国由来已久,chūn秋战国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汉代的分队对抗几乎像是美式橄榄球,总之就跟打架一样,唐朝却变成了球网在中间大家比she门,或者是女子踢花样这种程度了……体能锻炼的效果大大下降。
宁博容除了想课业上的改革之外,也想着给这些学子增加一些能促进他们团结增进感qíng的体育活动,然后,就想到了现成的——蹴鞠,也就是足球,连创新都不用了,这玩意儿一点都不新cháo,自古有之。
只是,规则变得完全不一样而已。
“和汉风根本不一样,有严格的规则限制,不然天天打得鼻青脸肿可怎么办,毕竟还是要他们念书的好吗?”宁博容没好气地说,“对了,关于最上面写的几条,你觉得——”
“看着倒是挺有趣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质却压根儿不管,只对宁博容写的那几项学生体育运动,尤其是蹴鞠感兴趣。
宁博容瞪大眼睛,卧槽,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今早,恰好是刘湛晨起打扫,正漫不经心的扫到这边院,便听到宁博容与陆质说话的声音。
“我的目标是将来送他们所有人都科举及第的!陆寒川,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脆生生的女声带着些许怒气,十分大声,让刘湛听得一清二楚。
他微微一怔,眼瞳一深。
果然啊,从一开始,这便是只属于那个女子的奇迹。
刘湛心中无限感慨,哪怕他重活一世,却也不得不佩服,这天下,是当真有天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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