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只……年方七岁?”卢成山愈加惊讶了。
林氏点头道:“不错,正是七岁。”
“七岁这一笔字真是……”
要说万里书院中的几位大儒,宁盛虽是山长,要论名声,却是年纪最大的卢成山最盛,他年少成名,治学颇有自己的风格,在士林中名声极佳。
而比起宁博闻和宁博裕都年纪轻轻就科举及第,卢家子孙却要平庸得多,例如孟氏的丈夫,卢成山的长子便到接近三十岁,才考取了明经科,官场打滚了几年,补了个云州司马,从五品下,那何长史卸任之后,便是卢毅最有希望晋升长史之位,是以孟氏待宁家愈加慎重。
毕竟,如今的云州刺史乃是宁家长子宁博闻。
“给我叫令仪来。”卢成山虎着脸道。
林氏立刻知道他的意思,“却也是不用比的,这容娘——”
卢成山却冷笑道:“毅儿也算是大器晚成,令仪却被你们宠的不像话,若是如博裕一般是个耿直孩子老老实实读书也好,书不好好读,借着中秋的名义请假到现在还没回京去?字写得更是糟糕,不如张兄家的幺子便罢了,如今连一个小姑娘也比不上了!他还有什么脸!”
一番话说得孟氏脸上也发燥,但公公有命叫卢令仪来,她只得叫贴身婢女去唤,孟氏嫁到卢家十八年,只得卢令仪一个儿子,余者全是女儿,所以自然宠溺一些。
卢成山昔日官运还算亨通,长子卢毅虽然官位不高,但卢成山不少旧友都在京城,是以卢毅的独子卢令仪一直是在京城国子监中念书,卢成山倒是想将他放在万里书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严加教导,但家中林氏、孟氏等却执意要将他送到最好的国子监去,到最后卢成山只得妥协。
不多时卢令仪便来了,单以长相看,这位还是相当俊秀出色的少年,不过十一二岁年纪,生得一副长眉秀目的好模样。
“祖父。”卢令仪在家中也是小霸王一般,只对这个祖父稍有几分畏惧,是以此时看着还是极乖的。
卢成山看着卢令仪那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哪里都不顺眼,“啪”地一声将那份宁博容写给孟氏三位女儿的帖子扔到卢令仪面前,“你自己看看!人家不过七岁一个小姑娘,所写之字便胜过你多少!”
卢令仪本就有些怕来见祖父,赫然被吓了一跳,一见地上帖子,却有些莫名其妙。
卢成山也不过一时怒起,骂了几句就打发卢令仪走了,卢令仪走时却将这帖子揣在怀里,他搞明白了祖父是因自己的字还不如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而发怒,心下颇有些不以为然,字写得好又不表示书就一定读得好,更别说人家只是个小丫头,根本不回去考科举好么!
“……这丫头的字写得还真不错,莫说是我的,便是我们甲字科的沈七郎也逊之一筹……”卢令仪眼珠子一转,便吩咐身边书童道:“去收拾收拾东西,今日祖父既说了,我明日便启程回京城吧。”
那沈七平日里傲得厉害,我却也去打一打他的脸才好!
卢令仪嘿嘿一笑,立刻将卢成山的教诲抛到脑后去了。
要是后日里那些礼教森严的年代,恐怕女子有些许字迹物件落在男子手中就有风言风语传出,如今却不会,大梁世风开放,对女子着实没有那么苛刻,更别说宁博容此时只有七岁,便是流传出去,也不是多大事。
……可卢令仪读书的地方是国子监,那里聚集的都是达官显贵之子,其中自傲之人相当不少,一张七岁小姑娘写的请帖,却在那国子监引起一股不算小的波澜。
回说这边,因只是小宴,收到请帖之人寥寥,虽诸如张敏之也感叹了一番宁博容小小年纪写了一笔好字,旁人却并无多少在意。
到得宴请那天,宁博容早早便起来,到厨房去看了看。
因这几样糕点的做法宁博容记得并不十分清楚,幸好前世里自己是个吃货,一些东西自己动手做过,才能记得,但很多记忆已经有些久远,又只做过一次两次,而且如今可没那么多的器具帮忙,保险起见,前两天宁博容就已经试验过好几次,今日吴厨娘和阿何做起来自然颇为顺手。
而那四色果脯就早早便腌制好的,只需取出来用便可。
为了这一次的小宴,崔氏特叫山下送了一批新盘碟,崔氏在云州置办的产业除了诸如布庄绣坊,也有一处极小的陶瓷作坊,便是宁家私窑,唐时最有名的陶瓷便是唐三彩,后已失传,如今大梁的瓷器造诣也是十分让宁博容震惊的。
此次送来的杯盘碟子皆是jīng致细腻,且色泽明媚,花纹可比宁博容现代见过的瓷器要漂亮得多,也有一套清新别致的霜色葱绿为主色的碧水天晴杯盘,崔氏直接给了宁博容。
“客人可来了?”看了看天色,宁博容让吴厨娘将秋蟹蒸上,随口问掀帘子进来的阿郑。
阿郑笑道:“只见陈家娘子来了呢!”
陈家娘子便是崔氏的好友安氏,说来也巧,安氏也是庆和人,同崔氏未嫁前就认识,嫁后兜兜转转,安氏的夫家本就是云州人,两人在云州重逢,自是感qíng不同旁人。
“阿青,你先叫上她们几个将这四色果脯并点心上了吧。”因为宁家仆从向来不多,今日秋宴,便叫了平日里不大到他们跟前来的几个丫头一块儿帮忙。
阿青走出去不久便回来了,宁博容敏感地发现她的脸色不大对,于是问道:“怎么了?”
阿青犹豫了一会儿,才凑过来在宁博容耳边道:“……那苏家大娘不曾来。”
宁博容惊了一下,那什么,崔氏之前定下的,不就是苏家长女吗?
说句实话,她还是很相信崔氏的眼光的,今天的秋宴,多半也是为了这位,如今她居然没来?
宁博容蹙着眉净过手:“阿郑,你随我来,阿青,你替我看着这厨下。”
“是,小娘子。”
宁博容脚步匆匆往崔氏那里赶,为了今天特地穿着新做的襦裙,海棠红是平日里宁博容不大上身的颜色,因她皮肤比一般人要稍白一些,又有一双清澈的蓝眼睛,是以平日里穿着便以碧色青色蓝色为主,此等红却是极少。
但这条海棠红的裙子并不一般,越是往裙下走颜色越深,因是齐胸襦裙,到得胸部系带处,已是浅浅的一抹红,裙样简单,别无缀饰,只在下摆绣了一对别致的粉蝶,添了两分俏皮,这齐胸襦裙外套一件素白缀粉色小碎花儿的半臂,腰部照例是阿青系的浅红色如意结,这一身穿着并不如何明艳,反倒清新雅致十分清慡。
这走得急一些,踩着了裙子,险些就要摔倒,幸好她常年……练武,才又站得稳了。
深深吸了口气,宁博容掀开门帘走进屋里去。
崔氏正在招待来客,苏家果真只来了三人,苏家夫人刘氏并她的二女三女,原本崔氏想订的长女却不在其中。
宁博容虽不认得刘氏,却见她坐的位置,就知道那个衣着端庄面容却有些憔悴的妇人便是苏家夫人刘氏了,因崔氏早就和她讲过这请宴之时座次的讲究。
站在她身旁两个小姑娘一个瞧着十二三岁,一个只同宁博容一般大小,一看便知没有苏家长女在其中。
“阿容来得正好,快招待这些姐妹们吃些果子点心。”崔氏笑道。
宁博容也就立刻端出笑容来,招呼今日来的这七个小姑娘,到旁厅里去坐。
……也好套一下话,那苏家姑娘到底怎么了。
却想不到她还没套话呢,那苏家三女婉娘便拉着宁博容到一旁直接道:“宁家姐姐,可是在看我家大姐?她是不会来啦!我父亲给她订了亲,如今她已然不便出门了。”
宁博容:“……”订了亲?
苏婉娘是个比宁博容还略小上半岁的小姑娘,xing子急,竟是半点藏不住话,这样一说,她二姐珍娘跟着来听了半截,顿时脸色就有些尴尬了。
这苏珍娘只得拉着宁博容的手道:“说出来也不怕容妹妹你笑话,我阿爹在京城做官,已有数年没有回来了,前日里却忽然来了信,道给我大姐订了亲,聘礼等一应收了,连日子都定下了,我阿娘竟是半点不知道,大姐姐在家里哭了好几日,却也并无其他法子,因那人乃是我阿爹上峰之子,竟是连退婚也是不成,我阿娘对你家颇为歉疚,今日秋宴本不想来,但寻思着还是要给你家致个歉。”
上峰之子?
宁博容蹙起眉来,要知道,苏家这人好像是在京中做个闲散的六品官吧?若不是苏家老娘身体不好,苏夫人刘氏也不会带着三个女儿常年留在云州。
这件事有古怪。
宁博容几乎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这苏明远只是一个从六品小官,在京城那是算不了什么的,他的上峰……却是实权官员,怎会看上从未在京城露过面的苏家长女?
安顿好这几个小姑娘,趁着她们被果脯和别致的点心吸引,宁博容回头去找崔氏,好不容易寻到一个机会单独说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崔氏缓缓道,“这件事绝非你大兄的手笔,一是他待博裕乃是真心,不至于如此毁他亲事,更别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与苏家的口头之约。”
宁博容惊讶道:“他不知道?”
崔氏冷笑,“难道我应该告诉他吗?”
宁博容:“……”
好吧,难道这真是一个巧合?
罢了,她家二兄值得一个更好的!
正如此想着,便见到阿青脚步匆匆地走来,“娘子!小娘子……那个,大郎——呃,宁刺史来了。”
……不请自来,是为不速之客。
“不过,他说是来找裕小郎的。”
宁博容:“……”要不要这么巧?刚刚才满怀恶意地揣测过他,现在说曹cao曹cao到了。
莫名的,宁博容居然有些心虚。
☆、事有反常
宁博闻来找宁博裕,自然是在宁博裕的书房中说话的。
宁博容眼珠一转,笑盈盈道:“阿母,这秋蟹怕是要蒸好了,不如我去取几只给阿兄他们送去吧。”
崔氏自然知道她想什么,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阿青,你去取些秋蟹来。”
“是,小娘子。”
宁博容年纪尚小,崔氏本就拜托了安氏的长女陈臻臻来招待这些小姑娘,陈臻臻时年十六,明年便要出嫁了,在一众女孩子当中是当之无愧的长姐,且xing格温柔,处事大方,相当令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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