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点点头。
“总算有人来了!”宁博容重重呼出口气,“阿昭,赶紧的,你背着刘湛。”
要是让其他人看到是自己背着刘湛下山,那就要出大事了。
阿昭沉默地将刘湛接了过去。
果然没多久,就看到了脸色焦急的宁博裕,他看到宁博容好端端地站着,松了口气,目光这才调转向被阿昭背在背上的刘湛。
而跟在宁博裕身边的几个侍卫脸色一下子大变,立刻围了上来。
刘湛睁开了眼睛,疲惫道:“上次我们上劳动课的附近,有一处猎户陷阱,那两个胆大包天的游侠儿被扔在陷阱里,你们去给我将他们抓回来。”
“是,郎君!”
侍卫应道,赶紧将刘湛抱过来,“宁二郎,这——”
“已经有郎中在书院等了。”宁博裕冷静道,“先让郎中看过,现在大雪封山,也不好走,明日里看看qíng况再回刺史府吧。”
“也只能如此了。”这侍卫显然是匆匆赶来的侍卫头领。
小个子的宁博容压根儿就是被遗忘的,谁也不认为……一个小姑娘会在这件事里有什么作用。
只有宁博裕关心地看过来,见宁博容连兔毛斗篷都给了刘湛,顿时有些不大高兴,抱起宁博容道:“阿妹,冷不冷?”摸摸她的手,却发现宁博容是当真一点都不冷。
“阿兄,我没事。”她就算没了斗篷,穿得也不少好么,“走了路呢,一点都不冷。”
“以后可不要自己上山了。”宁博裕摸摸她的脑袋,只把她依旧看做自己那个娇弱可怜自小吃药的小妹妹。
刘湛的头已经昏沉沉的,听了这话忍不住瞧了瞧在宁博裕怀里笑得天真纯善的小姑娘,因为大雪落湿了她的发,几缕发丝贴在脸颊边,愈加显得她那张白皙的小脸没什么血色,柔弱清美,楚楚可怜——
他几乎要怀疑之前在山上那个宁博容,是不是他的幻觉了。
但之前伏在她纤细的肩背上,那种暖和的感觉犹有余温,她的发丝、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仿佛还未散去。
他叹了口气。
果然,重活一辈子并不见得会更好。
再没有比他现在忽然对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起了兴趣有那么丁点儿动心更……让他觉得荒谬的事了。
尤其这个小姑娘还太不好惹,别说她本身超过想象的武力值,就是她哥哥,刘湛可不想同宁博闻闹翻,宁博闻的本事,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这么一想,刘湛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
回到灯火通明的书院中,宁博容顿时感到一阵温暖,被崔氏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之后,又叫郎中来给她把了把脉,郎中道宁博容好得很,半点儿事没有,崔氏才算是缓了下来,只是脸色仍然很不好看。
“下次可不许这样。”
“阿娘,我错了。”宁博容乖乖道。
崔氏叹了口气,想起平日里再懂事,宁博容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旁人家贪玩的也多了去了,却因为她太懂事,自己疏于看管也是实qíng,顿时道:“阿青也被责罚了,这段日子就由阿郑跟着你,等她伤好了再回你屋子里。”
宁博容听了一惊,“阿青怎么了?”
“无事,被打了几板子罢了,养两天就好了。”崔氏冰着脸道,“她既没有看好你,自是要受罚的。”
宁博容低下头,“我明白了阿娘,下次不会了。”唉,若不是怕刘湛出了事牵连到自家,谁愿意管他的闲事!还害得阿青被责罚。
这年头的婢女,虽不似是后世那样需自称奴才还要各种奴颜媚骨,但实是地位仍然极低,阿青这等世仆已经算是好的了,但是若出了事,一样被打杀。
见郎中已经开始收拾着药箱,崔氏顺口问道:“那楚家九郎可有事?”
“啊,只是着了凉,腿上的伤不要紧,回头吃几付药就没事了,倒是他那仆人伤得有些重,一条胳膊怕是好不了了,右臂幸得止血包扎及时,恢复之后应无大碍。”
宁博容心中一紧,果然啊,阿昭的左臂,恐怕是废了。
这个老实人,才是真可怜。
这晚上许多人都睡得不好,刘湛的那些侍卫团团护着刘湛,根本不敢合眼,为了不吓着那些贫家学子,刘湛自己要求睡在了宁博裕的院子里,宁博裕倒是半点儿没受影响,一觉好眠。
宁博容大清早爬起来,呼出口气,照例练了武就跑去书房练字,然后看了会儿书,才去与崔氏一道用朝食,宁博裕也来了,便与他们一起。
今日宁家朝食乃是一碗鲜滑的冬菇jī丝粥配上萝卜腊ròu煲,炖得苏烂的萝卜和香喷喷的腊ròu因为酱料的缘故红得诱人,配着白面馒头吃十分美味,再喝上一碗粥那是通身舒畅。
“阿齐,弄些粥给那楚九郎送去吧。”崔氏吩咐道。
“是。”
宁博容撇撇嘴,吃完就想去一趟藏书阁。
“阿容!”崔氏的声音及时响起。
宁博容只得停住脚步。
“韩师傅的课马上就要开始了,还不快去取琴来。”
“是。”
宁博容叹了口气,明摆着崔氏是要用更多的课程占用自己更多的时间,免得自己……乱跑。
不过,乐艺课,她一向还是挺认真的,学了这三个月,至少能弹上一些较为简单的曲子而不再是魔音穿耳了。
任何一种乐器,初学的时候,绝对对于旁边听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最大的收获却是,乐谱能看得懂了。
教宁博容琴艺的韩师傅是个已经有些年岁的中年女子,一身秋香色的袄裙,披着陈旧的银灰色麝鼠皮毛斗篷,素面朝天,并不上妆,连发也只是简简单单地挽着,cha一支木簪罢了。
哪怕眼角眉梢已经相当有岁月的痕迹,却仍然可轻易看出她年轻时候的秀丽姿容,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瞧着颇有些憔悴。
“小娘子,请坐。”与教女红的师傅慈善亲和的态度不同,韩师傅一向表qíng一些冷淡,并不容易亲近的模样,但是,无疑教乐理的水准还是极高的。
先是检查了宁博容昨日里的功课,又给了一张新的乐谱给她练习,过程之中指点她的指法,细心细致,尽心尽力,许多都是她个人的经验所谈,比起自己摸索,要容易上不知多少倍。
“小娘子于乐理上颇有天赋。”难得的是韩师傅赞赏道。
宁博容抿唇笑道:“是师傅教得好。”
韩师傅却叹了口气,摸了摸宁博容的脑袋,第一次有些慈爱的意思了,“怕是今日过后,我便不能教你了。”
“为何?”宁博容有些惊异。
“我要回京城去了。”她温婉笑着,“放心吧,你自还有更好的乐理师傅来教,断不会làng费了你此等天赋的。”
宁博容直觉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待得一课结束,韩师傅来向崔氏辞行,崔氏并不惊讶不说,甚至待韩师傅颇有些淡淡的,宁博容就觉得大概是韩师傅得罪了崔氏了……可是没道理啊,她虽住在宁家,但是平日里连门都很少出的。
但是很快,是刺史府来人接,宁博容就立刻猜到了什么。
宁博闻并不知道二哥要订婚的事,而有个人在背后搅合了这件事,宁博闻说这件事他来解决,然后,三个月后,韩师傅被撵走了。
……那什么,她立刻脑补到了韩师傅是卧底的qíng节啊!
韩师傅名云月,原本是大族庶女出身,可惜家族败落,便从京城流落云州,不说其他的,苏家长女的乐理琴艺也是她教的。
既然崔氏让她别管,宁博容也就全然不去问,过了两天,阿青回到她身边来了,听说刘湛也已经大好回去上课了,除了走了一个乐理师傅,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没过多久,就要过年了,这年头,过年乃是一件大事,万里书院里的学子们陆陆续续地回了家,便是那二十三个贫家学子也都离开翠华山回家过年了。
刘湛倒是并未回京,要留在此间过年,他本就是个过年才十岁的小孩子,崔氏也就邀他一道,加上同样不回家的陆质,开始布置起年活儿来。
“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说呀!”宁博容终于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察觉到刘湛有那么点儿不对,被个变态盯着,她都有点寒毛直竖的感觉了好吗?
刘湛清了清喉咙,正待说些什么,阿郑就走了过来,“小娘子,卢家娘子来访,娘子让您去见客哩。”
“哦好。”宁博容扭头提着裙子便要走,刘湛奇道:“卢家娘子?可是卢先生家?”
“正是。”
卢成山和张敏之乃是宁盛好友,互相之间说为通家之好也不为过,虽要过年,卢家来访却也并非什么失礼之事,只是,这来的时节还是有些奇怪的。
正要走,宁博容随口问:“来的除了卢家婶婶,还有谁?”
“卢家小郎君自是来了,说是还有个同在国子监念书的同窗,随着他来拜访郎君呢。”
宁博容奇道:“这都要过年了,他跟着卢令仪来拜访阿爹?”
“听闻是潞州沈家的沈小郎君,从这里转道去潞州,也用不了两日时间。”阿郑比起前些年,口齿要伶俐了不少,显然是阿青训导有功。
听到这个名字,刘湛心中却猛然间一凛。
沈小郎君?沈七——
上辈子时,宁博容的……第一个夫君。
“不若我也去见见吧。”刘湛端起笑容,淡淡道。
宁博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直接往崔氏屋里去了。
刘湛心里却有些复杂起来,他还没接受自己荒谬地喜欢上一个小姑娘呢,这……形势就有些不妙,真是太令人不愉快了好吗?
“咦,又下雪啦!”宁博容的声音十分愉快。
……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29·骨秀意清
这年头过年与宁博容熟悉的过年是全然不同的,不过有一些风俗是一样的而已,阿郑来叫之前,她与刘湛正坐着写chūn联,宁博容的字相当不错,刘湛……靠着重生这个金手指,自然也是水准很高的。
但他们毕竟是小孩子,这chūn联写了不是给大门上贴的,宁博容只写自己的院子的,刘湛的只贴在贫寒学子们呆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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