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赵王,生xing残bào,对下不慈已经不是什么新闻,单单他身边每年死去的太监宫女就不知有多少,若非他为帝王之子,怕是早就祸闯得大了,三子黎王,资质平平不说,最主要的是微有残疾,左腿稍跛,虽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却不适合为太子。
再往下数,自然就是四子楚王,偏这个儿子不管哪方面都是天纵之才,三岁能言五岁便已然沉稳通透,端的是个好苗子,是以历祯帝将左重放到他的身边,又派了三个名师暗中指点,果然日渐长大与其余几子全然不同。
只是历祯帝却并未早早表现出对楚王的偏爱,只怕他与颖王一般生出骄奢之心,直到他渐渐年长xing格已定,历祯帝才放下心来。
既定了他,便要考虑合适的皇后人选,京城之中贵女自是不少,但适合做皇后的却不多,外戚gān政乃是重忌,却也不能因噎废食,若是找一个地位太低的女子为后,那是不行的,地位太高,这朝中形势盘根错节,历祯帝并不想在将来后族对刘湛形成辖制。
宁博容的身份,却是刚刚好,父为清流大儒,母为世族之女,长兄娶了长公主,又正当盛年,刚好可以留给刘湛大用,家中结构简单,与宁家断得挺gān净不说,宁博容只两位兄长,越是简单,越是好。历祯帝考虑过之后,才会亲自考量此女,偏这小女子也是如此聪慧,恰与四郎相当。
这历祯帝心中,便认定此为天作之合。
可是,宁博闻不这么想。
皇帝和宰相都没说什么,喝了会儿茶就走了,茶自是宁博容带来的红茶,此种茶好入口,不生涩,又茶香弥久,在京城如今也是大行其道,宁博闻替宁博容盘下一家小铺子,小小一家卖茶的铺子,便已有日进斗金之势。
宁管家却凑到宁博闻耳边,如此这般一说,宁博闻简直是脸色大变。
他立刻想起了刘婉贞盛qíng邀请宁博容来京之事。
“阿贞,是不是圣上要你邀阿容来京城?”
刘婉贞一惊:“咦,你怎知道,阿兄对我说,想要看一看那个作《少年说》的小姑娘,我见他带着赞赏之意,想来对阿容也是好事,便——”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郎君可不要怪我,是阿兄让我谁都不要说,我想着不是什么大事……”
宁博闻的脸色很难看,不是什么大事?事qíng大了!
刘湛在云州那几年他自然也看着,对宁博容有心他大概也知道,但是这位不说,宁博闻就可当做不知道,这两年崔氏一直在替宁博容物色丈夫,宁博闻也是支持的,他可没真正想过将妹妹嫁到皇家去!
否则也不会在李珂生出那等做媒的心时便立刻掐断他的心思了。
且此事若是被崔氏知道,自己又是首当其冲。
这时他便不想再看被他吓到泫然yù泣的刘婉贞了,甩袖便出了厅门。
刘婉贞犹自茫然未知。
“公主,”水絮轻轻道。
刘婉贞立刻一把抓住水絮的手哭道,“水絮,这时怎么了……郎君他,可是厌弃了我?”
水絮叹了口气,“怕是圣上另有所想,而公主既嫁了郎君,怎可连此等大事还瞒着郎君?郎君怕是……”
刘婉贞哭得有些惶然,“那、那我错了,这便向郎君道歉去!”
“公主!”水絮拉住她,“公主还是缓缓吧,如今郎君正在气头上,这事同宁小娘子有关,不如去看看她,将她安排得周周道道的,郎君不生气了,公主再软语道歉,郎君什么时候真正怪过公主?”
刘婉贞立刻点头道:“对、对,你说得对,我、我这便去。此后无论何事,我再不瞒郎君了,即便是阿兄让我不说,我也定会告诉郎君的,只求郎君不要再生我的气。”
她大哭过一场之后,洗过脸上了一层妆,才往宁博容的院子里去了。
水絮在她身后低眉顺目地跟着,却往宁博闻的书房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却是说不尽的迷恋痴意。
宁博闻这等男子,不说能力,便是皮相便足以让女子飞蛾扑火。
但是水絮很清楚,若是离开了长公主,莫说是接近,便是远远看他一眼也再无可能,是以,她站在刘婉贞的身后,安分守己,替他把守着后院,令他前朝无忧。
如此罢了。
宁博容对这些全然不知,她看着水静亲手替她泡的茶,抬头看向这个清秀朴素的女子。
水静曾是刘婉贞身边最忠心的女官,要说她真正做错了什么,实则宁博容也不觉得,她不喜欢她,纯粹是因为水静以往与她的立场并不相同。
五年之前,水静已有十七,如今,这个女子二十有二,愈加沉静如一潭深水。
“到我身边来也可,”宁博容轻轻道,“却要约法三章。”
“小娘子请说。”
“以我为主,像当初你以长公主为主那般,事事为我着想,不管是否有比我更值得听从的人。”
“是。”
“以我的命令为宗旨,不得违背,若不能做到,请同我说清楚。”
“是”
“最后,若是你有了喜欢的人,也请告诉我,若是我能做到,便许你一桩姻缘。”
水静惊讶地看向宁博容认真的眼睛,而后深深地拜下去,轻轻应道:“是。”
眼睛却慢慢湿了,她们共有八名女官跟随着长公主,不比公主出嫁时便被太妃嫁出去的几位宫女,她们年纪小,便是派来给公主和小主人用的,但如今最大的水鸢已经二十有六,长公主却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哪怕有一句场面话也好啊。
她们虽是奴仆,年华也会老去,却不比长公主整日只需哀chūn悲秋思念郎君便好。
从今日起,她水静便是宁氏博容的奴婢。
最后一丝不甘,也烟消云散。
☆、57·西市偶遇
宁博容这边与水静刚说完话,那边刘婉贞就来了。
她虽是已经洗过脸上过妆了,宁博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她哭过,挑了挑眉,难道和刚才来过的……皇帝有关系?
虽那位觉得自己穿得很低调来得很突然,想要隐瞒身份什么的,但是宁博容只是一猜,便知道那位定然是刘婉贞的兄长,当今大梁的皇帝无疑。
“阿嫂,你怎来了?”虽猜到这位的qíng绪不好,宁博容面上仍然是客客气气的。
刘婉贞本是个不大会伪装的人,勉qiáng笑了笑,这笑容在宁博容看来简直惨不忍睹,她自己却丝毫不觉,看着她那努力的样子,宁博容都不忍心去拆穿她。
“阿容这里可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同我说。”刘婉贞柔声道。
宁博容笑道:“哪还有什么缺的,我在云州不过住一间简简单单的竹楼罢了,这里可要华丽多了。”
刘婉贞点点头,“不缺什么便好。”
只坐了一会儿,刘婉贞到底控制不住要落泪,又匆匆离开,水絮都有那么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了。
但宁博容实则不介意的,对于xing格不合的人,相敬如宾绝对比黏在一起来的舒服,谁做谁知道,总之,刘婉贞走了,她绝对是松口气的节奏。
“水静。”
“是。”
“给我打听一下,今天到底发生了何事。”宁博容轻轻道。
这是她长兄家中,原这不关她的事,这般去打听应当是挺忌讳的,但是宁博容却隐约察觉,这件事也许同她有点关系,否则刘婉贞当不会在这种状态下……还赶过来看她?
对刘婉贞这个人,不能想得太复杂,越是简单直接越是靠谱。
听到宁博容的话,水静没有半分惊讶的模样,应道:“是,小娘子。”
既刘婉贞qíng绪不佳,宁博容本想要下午出门去瞧瞧的,却也没能开口,这大梁京城繁华热闹,东西二市更是很有意思,但她人生地不熟,年纪又小,虽并不喜欢刘婉贞,但是若是没有她带着,宁博容自己出门去却是不大合适。
令她没想到的是,没多久便有婢女来传话,说是宁博闻要带她去坊市逛一逛。
……居然是宁博闻亲自带她去?
比起宁博闻……她宁愿和刘婉贞去……
宁博容从未和这个长兄真正单独相处过,本来是讨厌他,后来略有改观,再后来……听到了他的秘密,就更不自在了。
但宁博闻既然说了,她便只能换过衣衫,五月的京城尚有些微凉,她换上崔氏给准备的浅绿色chūn|意融融齐胸襦裙,裙摆绣碎叶流纹,外套一件月白半臂,腰系碧色丝绦,以弯月白玉坠压裙,梳双螺髻,cha翡翠宝石梳,又有珍珠银线攒花钗,一朵天青流云花钿也贴好,方带着阿青往外走去。
水静自是留在府中的。
马车早已备好,宁博容待要上车的时候,便见宁舜英掀起车帘朝她嫣然一笑,见她与宁舜华都在,宁博容立刻大松一口气,至少不需要让她同宁博闻单独相处。
上了车,宁博闻已在车上等着了,他换下朝服,也是巧合,他只穿一件月白的长衫,乌发如墨,蓝眸明澈,这相貌当真十分具有杀伤力。
十三岁的宁博容与他站在一块儿,几乎没有怀疑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因为实在太像了,足有六七分相似,只是宁博闻偏向男xing的潇洒俊美,宁博容则要柔和许多,但乍一看去,却只觉得无比相像。
看着这样的两个人坐在一块儿,那是相当赏心悦目的。
宁博闻不曾带多少仆从,只有一惯用的小厮罢了,并一车夫,宁氏姐妹也只各自带一贴身婢女,几人轻车简行,径自朝着西边去了。
“若是要逛这京城,便要去东市与西市,我们那日从东门进,恰是路过东市的,你可有什么感觉?”宁博闻问的是宁博容。
宁博容想了想,认真道:“虽繁华热闹,却井然有序,且看那些商铺店面,皆是一派富贵气息。”
宁博闻赞赏道:“不错,观察十分仔细,但这京城却并非都是这等富贵气象。”
宁博容有些不解。
“京城地势并非全然平坦,而是东高西低,相差三十余米,若有水灾,便多在西部,是以京城东部乃是权贵聚居之地,这东市自然也是一众达官贵人爱去之地,那里有整个长安城最好的酒肆和衣料首饰铺子。”也有……最好的青楼教坊,这个时间点那些国子监的权贵子弟与住在敬贤坊的文人们已经要呼朋引伴去与胡姬调调|qíng与伎乐谈谈心了……实在不大适合带她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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