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官发抖道:“……听、听闻只找到了四个娃娃,皆是素缎,面上无眉无鼻无唇,只用那乌黑的石头做滚圆眼睛,瞧、瞧着很是yīn森,两、两个只是沉在塘中,两个却是绑着石块沉在塘底!更、更可怕的是……一拿出来,本是洁白的素缎娃娃,忽然……忽然身上都多了四个血手印!”
此话一出口,刘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这殿内本就比较暗,这话说完,平白感觉一阵yīn风袭体,刘殷毕竟年纪小,吓得心头都是一紧,求助一般看向那个田姓男子,“田师……”
这年头又不是信奉科学破除迷信的现代,要宁博容说,这年代的人,就没有个不迷信的。
四具尸体平白无故消失不见,荷塘内只搜出四个浑身素缎如雪犹如不曾穿衣的娃娃,且自塘中取出还是素白无暇,只过了片刻就印出几个血手印来,怎么不让人慎得慌。
连那一贯沉稳不大信这神神鬼鬼之道的田姓男子,都立刻变了脸色。
更别说是刘殷了,被吓得几乎都哆嗦起来,“……这,这尸体不见了,怎、怎会变作娃娃!”
“六郎莫慌,让我再打听打听。”田姓男子道,立刻吩咐那小宦官出去了,回头就又招了人来。
东宫里埋下眼睛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他们得到的消息是不曾有尸首从荷塘中被挖出来,却不代表旁人没得到消息,而让田姓男子感到绝望的是,不论是哪里的眼睛,都可以确信东宫不曾挖出过任何的尸首。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东宫那荷塘虽是活水,实则跳进去纯粹是寻死的,那条引水来的道积满了泥沙,人根本不可能通过这荷塘到外间去,这样四具女尸放在荷塘中方才更有说服力,人家也只会当这刺客不曾了解清楚qíng况。
既然跑不了,那尸首去哪儿了?为何这四个娃娃在水中的方式与那四具女尸一模一样?
若是刘湛知道了,将尸首给弄出来了便罢,他怎会知道是四具不是两具?这后手一直让田姓男子感到得意,他实不信被破解得这般容易。
结果……却只是搜出了四个娃娃。
在迷信思想盛行的大梁朝,刘殷和这田中行只觉得浑身冷得厉害。
这世道,还真没有人不怕鬼神,即便是历祯帝也不例外,自搜出那几个娃娃之后,他更是大发雷霆,直要查个水落石出。
而当天午后小睡,刘殷就做了个噩梦,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在他chuáng前嘤嘤哭泣,只反反复复道:“……冤有头债有主、冤有头债有主……”
吓得刘殷当即屁滚尿流,只差没晕过去。
明明是烈日当空,他却觉得周身yīn冷到让他感觉不到半点儿热度。
这会儿历祯帝正用那甜点,他今日的心qíng原本是极糟糕的,好歹被这甜食挽回了一些,倒是微微一笑道:“这阿容呐,还真是个人奇女子。”
宁博闻在坐下,这在说他妹子,他自然谦虚道:“不过自小被阿母宠坏了,倒让圣上见笑。”
……显然,那威武霸气的一鞭子已经早早传到历祯帝耳朵里了。
历祯帝笑道:“早听说阿容昔日一鞭退流寇,乃是英姿飒慡的女英杰,如今看,却是好本事,但看这甜点,细腻美味,若非那等贤淑的好女子,怎日日里研究这等,又观其一笔好字,端的是能文能武,有何不好?”
刘湛在一旁也笑起来,“阿父这样说,倒是衬得我一无是处起来。”
历祯帝大笑,总算是解了几分郁结。
有些事刘湛能查得到,历祯帝怎会不明白,对于自家儿子出的昏招,他自是比谁都要愤怒。
但作为帝王,他也看得很清楚,如今按兵不动,却是要让那背后的牛鬼蛇神露出马脚来!
连太子妃都被圣上赞做能文能武,京中的贵族女子们纷纷开始效仿,也练起那小弓长鞭来,自北地进犯,大梁武道之风渐渐开始抬头,而此时宁博容又出了个风头,却是让往贤良淑德方向发展的女子标准稍稍拐了个弯——
如此便是,地位越高,影响越大,有时候,甚至只是不经意间,带来的改变却足以让宁博容感到欣慰。
能再培养出几个“河东狮”,于她而言总是一件趣事不是吗?
☆、74·秋狩之行
天气一日日凉起来的时候,北方又在屯兵,历祯帝为了表示积极应战的雄心,亲临武举考场不说,到九月下旬更是在京城北边圈了一座山用作秋狩,这在往昔是绝无仅有的,实则只是为了证明历祯帝确有兴武之风。
北地蛮夷一日日壮大起来,这个世界虽没有了五代十国,也没有北宋南宋,竟然也没有辽国金国,但在这个时代的北地,却有了一个殷国,乃是各北方游牧民族形成的统一政权,契丹族耶律翰称帝,让历祯帝心底敲响了警钟。
不同于宋的渐渐积弱,大梁此时的军事实力并不算糟糕,历祯帝自然也就希望通过兴武之风来使qíng况好转。
别的不说,一些武将多多少少都有些晋升,除了之前自己犯蠢的张之远之外,连汉承侯这等历祯帝一向不大喜欢的都又封了大将军一职。
“带这些就够了?”宁博容又没参加过什么围猎秋狩的,当然不大清楚。
刘湛笑道,“应当可以了。”
他和宁博容自然都要去的,这可不是玩乐,而是为了表示皇家的态度,天气渐凉,朝廷也要摆出一股子悍气来,才好在与那殷国对抗上不逊之于气势。
北地人本就比中原人擅武,甚至可以说是马背上的民族,历祯帝看得很清楚,只怕今年入冬之后的战事不容乐观。
宁博容给自己和刘湛各自准备了五套猎装,都是新制的,如今整个东宫就她和刘湛两个主人,做起衣服来那速度是相当快的,当然常服也准备了五六套,再加上一套稍正式的礼服。
此次秋狩乃是一大盛事,不仅仅是京城的各官员可以参加,再加上各官员的家眷子女,调动过去的御林军和羽林军就超过两万,看来历祯帝是铁了心要去弘扬武道了,倒是让有些文官略微忧心,但如今北方形势不妙,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去触历祯帝的霉头,哪怕是身为文官首领的左相范chuī海也是不敢。
九月二十三,正是秋高气慡的好时节,仪仗开道,宫中皇帝、太子、太子妃、皇子、公主等皆是出宫来,京城顿时人cháo涌动。
宁博容端端正正坐在马车中,刘湛与她并肩坐在一起,握着她的手感觉她的视线一直往后飘去,忍不住问:“怎么了?”
“嗯……这样的场景,怕是你那两个妹妹要吓坏了吧。”端静、端淑在她主动送了那份甜点之后,果真由她们的母亲带着到东宫来了一趟,于是宁博容可以确定,这俩是真的又被养成了两只纯白无害的小白兔。
刘湛点头道:“这次她们的母亲不能来,怕是当真有些……”
宁博容终于忍不住,“为何我大梁的公主都被养成这般xing格?”
刘湛却反问,“你觉得大唐的公主如何?”
宁博容一怔,她本是聪明女子,一点就透,“但也不至于如此因噎废食吧?”
人家大唐的公主太嚣张,就把大梁好好的公主都养废了?
这不科学好吗!
刘湛却平静道,“当然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那就说啊。”宁博容最讨厌说话卖关子了。
刘湛思索了一下,“我要想想从何说起。”
宁博容点点头。
车辇缓缓前行,在百姓们看来,便是太子与太子妃一路手牵着手,温和谈笑瞧着鹣鲽qíng深,这对于许多百姓而言,都可以说是幸事。
这年头若是皇帝宠信妃子,那多的是人有微词,可若是换做皇后,便要被赞作帝后qíng深了,换做太子与太子妃,也是一般的道理,毕竟太子作为储君,只要不出意外,就是未来的天子,而太子妃自然就是皇后。
“你知道李家那位曾祖母吗?”
“听说过,开国长公主嘛。”宁博容点头。
刘湛眯了眯眼睛,“实则很多关于她的事,如今都被下了禁令,不准提及,甚至也不准记载,怕是再过些年月,便要永远掩埋在历史中了。”
“……与她有关?”
“就是因为她,”刘湛的口吻颇有些复杂,“直到如今,我刘家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那位长公主。”
“想来是个厉害人物。”宁博容轻轻道。
“何止是厉害,”刘湛叹了口气,“她于我大梁有大功,若非是他,我大梁高祖怕是都不能活下来,她本是个奇女子,谋略方面更胜其兄弟一筹不止。”
宁博容一听就听出了问题,“要胜过当时她所有的兄弟?也就是说……”
“不错,她原是极出众的女子,嫁的李家也是大唐遗族,却也正因为如此,我大梁容不得她。”
宁博容心中一凛,“她想——”
“她想效仿武后,当这天下之主。”刘湛平静道,“事实上,她也只差一点就能成功。”
宁博容默默无言,这件事上,她不能说这位长公主就是错的,女子怎么就当不得皇帝了,尤其她比她的几个兄弟都要出众!
不过,封建社会到底还是男权社会,武后……那只是一个例外,她的彪悍程度不是一般女子可以去比照的,看太平公主这么厉害,还不是只是如此么。
“但她的功劳太大了,先祖只能饶了她,甚至此事秘而不宣,知道的人极少,她被幽禁而死之后,更是抹去了许多关于她的记载,如今过去这么多年,记得的人自然也越来越少。”
宁博容只道:“那还有多少公主会受她的影响?”
“端静与端淑已经好许多了,不比姑姑她们当年。”刘湛淡淡道。
宁博容想起刘婉贞和福慧长公主那畸形的xing格,心中恍然的同时,也是默默叹了口气。
毕竟,其中一位可是她的嫂子啊!
所幸这位太迷恋她的兄长,才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否则,一般男子恐怕都不大能接受自己的妻子是这般模样,哪怕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这几年里,刘婉贞已经被宁博闻改造得好多了,至少表面上看来不似是当初那样娇怯脆弱爱哭了。
“所以……李家这是不甘吗?”
刘湛已经不再惊讶宁博容于这种大局方面的敏感度了,点头道:“不错。”
52书库推荐浏览: SISIMO 种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