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腾地站起来,刚迈了一步,忽然顿住,回头看向甄十娘,“爱卿就开胸探查吧。”
见沈钟磬要冲过去,甄十娘一把拽住他,“……开胸只是个小手术,将军放心,有冯喜秋jú,我累不坏的。”猜到八公主大约是受了暗伤,甄十娘就直接把冯喜也带了来。
冯喜的医术原本不高,可是,这一年来,在回chūn医馆跟着褚榆钟霖卢俊等人,医术也是突飞猛进。尤其常看卢俊做外科手术,这以后,手术中缺人,他也能打下手了。
对上甄十娘眼里那股太阳般跃跃yù试的光彩,沈钟磬叹了口气,“你仔细些,别太逞qiáng了。”
“我知道。”甄十娘调皮点点头。
手术室就设在偏殿。
三十几盏宫灯分不同角度挂在偏殿棚顶,把整个偏殿照耀的亮如白昼,无一处死角。
chūn夏秋冬四jú都是甄十娘从梧桐镇上带来的,都经过医护训练。
准备器械,消毒,麻醉……一个个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手术需要隔离,可拧不过万岁和众嫔妃坚决要看,甄十娘就让人把偏殿侧窗上的幔帐撤去,露出一面光洁的大玻璃。里面亮如白昼,外面的正殿幽幽暗暗,整可以把手术过程瞧得清清楚楚。
只是,甄十娘怀疑,呆会她一刀下去,外面还有几个人敢往里面瞅。
八个一身青黑,面色冷酷的大内侍卫并排站在墙边,在夏jú的指挥下,一人拿了一根殷红的玻璃管飞速地摇晃。怎么看,怎么滑稽。
可是,对着万岁yīn沉的脸,却没有嫔妃敢笑出声。
“血清配好了……”秋jú拿了两只贴了标签混合好的血清和红细胞悬液对着灯光看,“没有絮状悬浮就是不凝集?”
“嗯……”甄十娘一边给冯喜等人讲手术步骤及分工。抬头应了一声,“你仔细了,不要把溶血当成了不凝集。”
输血中,溶血和凝集一样的可怕。
“奴婢知道。”秋jú点头,照着标签上的名字念道,“……翠竹姑娘和八公主的血液配型吻合,立即给她消毒准备输血。”说着。又从侍卫手里接过另两只试管对着灯光观察。
那面chūnjú早已将翠竹带进临时消毒室。
八公主被用一块中间开了个小窗口的白布遮的严严实实躺在临时用普通chuáng铺架高改制成的手术chuáng上,只一张苍白的脸露在外面。
血液顺着透明的玻璃管从翠竹胳膊上缓缓流进八公主的身体,眼看着八公主的呼吸稳下来,外面的人一阵惊呼。
“天。这是什么治疗方法。”
连坚持跟在甄十娘身边的蒋衡和温太医都瞪大了眼,“……翠竹会不会死?”
虽然用奴才的命换主子的命天经地义。
可,这也太残忍了!
“不会,正常人献出四百毫升血对身体完全没有影响……”说着。甄十娘喊道,“好了。开始手术!”
一伸手,冬jú已经利索地递上手术刀。
头也没抬,甄十娘一把握住手术刀,稳健落了下去
四百毫升?
是多少?
心里更糊涂,蒋衡瞪眼看着甄十娘,正要再问,突然妈呀一声本能地跳出去几步远,扑通坐到地上,圆睁的眼睛还呆呆地盯着甄十娘手落处喷出的那一股血剑。
八公主身上的白布一瞬间变的斑斑点点,恍然屠宰场。
“天啊,杀人了!”
正殿中众嫔妃一阵大乱,早忘了在万岁跟前要矜持,一个个鬼哭láng嚎地向外爬,万岁腾地站起来。
开口要喊人制止,瞧见沈钟磬恶煞般yīn沉着脸地守在偏殿门口,万岁又扑通坐了下来。
冯喜冬jú也有些慌了神
“夫人!”瞧见甄十娘满身是血,秋jú手里托盘上的手术器械叮叮铛铛地响。
常配合甄十娘做手术,可像今天这样,鲜血喷泉似的往外涌,还是第一次!
“纱布!”甄十娘扔了手里早浸透了的纱布。
冬jú抓着一摞纱布的手直哆嗦,伸了半天也没递过去。
负责牵拉的冯喜一把抓过
甄十娘整个一摞接过来,压着窗口上。
“大家不要慌,这是正常反应……”血喷的不那么猛了,甄十娘大声说道,“是胸腔早积满了血,内压太大!”嘴里说着,甄十娘脑袋嗡嗡直响。
早预料到因胸腔内压大,她一开刀会有血喷出来,却没想到会这么猛!
出血量这么大,很可能是胸腔内的动脉出血!
“翠竹的血输够了,换下一个!”她大喊道。
夏jú拉着早已消好毒的小宫女冲了过去。
胸腔被打开了,心脏没事,肺叶也没损伤……只是破了血管。
填塞纱布,清除血块。
雪白雪白的纱布一块块地变得殷红,瞬间堆满了地。
刚擦gān净血又翻滚出来,打开的胸腔里一片血海,根本无法辨认和找到出血点。
开腔止血就是一个简单的手术,只要找到出血点结扎了就行。
可是,血涌的这么急,里面一片模糊,出血点在哪?
一定要快点找到啊。
一点要快点找到。
这是和时间赛跑,拖的越长,八公主的生命就越危险。
最主要,拖长了,她的身体也吃不消!
她现在的体质,绝对绝对坚持不了两个时辰。
擅长外科的卢俊、胡平都不在,这里还没人能接替她做手术。
若两个时辰内找不到出血点,一旦她累晕了可怎么办。
qíng况比想象中的还危险,甄十娘额头的汗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淌……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成长
温太医从没这一刻感到自己如此卑微。
连一个小丫鬟都不如。
看着秋jú冬jú给八公主数脉搏,记录引流量,胸液颜色,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之前那一幕惊心动魄又浮现在温太医眼前。
血一下子喷出来,所有的人都傻了眼,将太医和李太医都坐到了地上,他虽勉qiáng站着,可也两腿发软,早就不听使唤了。
手术器械被碰的铛铛直响,甄十娘连喊了几声要纱布,却没人能及时递过去,那一刻,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些丫头们的惶恐不安,可只那么一瞬,她们便都沉稳下来,牵拉的,递器械的,观察八公主呼吸、脉搏的,随着甄十娘利落的命令,一个个从容不迫地忙碌着,而他们这些大男人却自始至终地摊在那里,想逃走却连步都挪不动,如果不是顾念男人的尊严,大约他们也像那些嫔妃似的爬着出去了……后来,他想帮忙,竟然连纱布都数不明白。
“……为什么一定要数纱布?”温太医一直好奇,乱成那样,除了吓软的,能动的人都在忙,而纱布又用了不计其数,为什么甄十娘一定要坚持让数清楚。
“……颜色鲜红,一刻钟流量十毫升。”数完脉搏,秋jú弯腰认真地看着特制的封闭引流瓶上的刻度,又随手捏了捏上面的软管。
那面冬jú立即记录下来。
直起腰,秋jú一抬头,瞧见温太医还瞪眼看着自己,恍然记起他刚刚的问话,“夫人说不仅纱布数量,所有拿到现场的器械都要数清了,数目对齐了才能fèng合,以免有异物遗落在病人身体里。”说着,又从桌案的药箱里拿出一个底端罐了红色液体的半尺长细玻璃棍。看看上面的刻度,又使劲甩了甩,放入八公主口中。
“这是什么?”温太医好奇地弯下腰,不好盯着八公主看,他又直起腰,目光落向桌案上的药箱。瞧见里面还有一只,伸手拿了起来。
“体温计……”秋jú接过去甩了甩,指着底下的红球介绍道,“夫人说这里面是酒jīng,温度一高就会往上爬。含在嘴里半刻钟,就能测出人体温度。”比量着,“你用手握个试试。可神呢。”轻笑道,“比用手摸额头试体温方便多了,是夫人见我太笨了,才想出这个办法,找了琉璃坊的匠人,改了十几次花了两个多月才制出来。”
“这……这……真是沈夫人想出来的?”手握住底部,眼看着一根红线缓缓地升了上来,温太医惊奇地睁大了眼。“太神奇了。”
秋jú就笑了笑。
弯腰抽出八公主口中的温度计,“……三十七度九。”
冬jú低头记了。
又给八公主号了一遍脉,冯喜接过冬jú的记录和之前甄十娘留的数据对比了一遍。“……都很正常。”抬头看着秋jú,“你们也去歇了吧,我一个人就行。别都耗这儿。”甄十娘说过,这只是刚刚开始,未来的二十四个时辰才是真正的危险期。
一刻也不能松懈。
秋jú将温度计放回药箱,一边收拾案上的器械,“今晚我盯着,让冬jú去歇着吧,明天早晨再来接替我。”她学的早,经验总比冬jú丰富,今晚她留下更合适, “冯爷爷也去隔壁睡一会吧,若有qíng况我让慧灵叫您。”
冯喜有些犹豫。
秋jú到底才学医术。
“冯大夫去吧。” 温太医说道,“奉了万岁旨意,左右我也得在这守着,有事再让人叫您也一样,沈夫人明天几点醒还不一定,大家可别今夜就都累趴下了。”虽然行医也有十几年了,又是名声赫赫的太医院副院使,可是,面对八公主那缠满了纱布的刀口,没甄十娘的人守着,他还真不安。
经历了那样一场惊心动魄,如今的他,对甄十娘的这些徒子徒孙可是打心底敬重,一点都不敢小看了。
想起甄十娘那张大汗淋漓苍白的脸,秋jú黯然地转过身。
夜很静,只听见漏壶的滴答声。
“……你真的一点都不怕?”见秋jú拿了本医书静静地坐在八公主chuáng边看,温太医眼前又闪现出甄十娘固定了八公主的肋骨,秋jú就接过去在刀口上飞针走线的qíng形。
那是人的皮肤啊,鲜血淋漓的,他远远地看着都发晕,这小丫头竟从容的像做女红一般。
不愧是甄十娘的爱徒。
那气势和沉稳,俨然竟学去了甄十娘的三分。
“怕,谁第一次都会害怕。”秋jú从书上抬起头,“……我第一次都吓的哇哇地吐,要死要活地不敢动手……”
听甄十娘说用死人练解剖和fèng合术最快,冯十三就偷了尸体半夜偷偷地带她去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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