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外面乱糟糟的,沈钟磬到底还是不放心,悄悄吩咐身边的侍卫,另调了一队jīng兵守在偏殿外面。
虽然知道甄十娘是个弃妇,安庆侯倒台后她也很可能会被沈钟磬休了,但刚刚没有甄十娘,他们这些人不死也得重伤,能不能保住万岁保住命都难说,甄十娘也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朱安对甄十娘格外的尊重。
见甄十娘坐了,就亲自令人端进茶水,然后恭恭敬敬地立在她身后,那态度俨然伺候皇上。
倒让秋jú坐立不安,他们毕竟是皇上的贴身侍卫。
殿内异样的静谧,秋jú拽了拽甄十娘,示意她让侍卫出去打听一下消息。
甄十娘只拍了拍她的手。
坐在万岁刚刚坐的椅子上,此时此刻,甄十娘突然能感觉到万岁当时的心境。
qiáng敌环视,消息隔绝,连身边的大太监傅公公都有去无回……那种濒临绝境的无边恐惧……很难受吧?
同样被隔绝消息,但此时的甄十娘却一点也不担心,万岁此行看着凶险,但安庆侯已然败了,只要外面的人看到万岁安然无恙地出来了,立即就会缴械,剩下的只是清理战场罢了,她只要耐心地等,沈钟磬忙完了就会来接她。
心里坦然,甄十娘面色宁静祥和。
朱安不仅暗暗赞叹,外面正经历着一场史无前例的宫变,万岁只身涉险,他们这面心弦都要绷断了,她却还能如此冷静,沉稳的仿佛湍中磐石。
就是刚刚,他们站在万岁身后,都能感觉道万岁平静的外表下遮掩不住地宣溢而出的那股紧张。
可这个女人一点都没有,她是那么安详,仿佛外面只是在进行一场宫变演练,直让他们紧蹦的心弦都跟着松懈下来。
四人不由相互看看,眼里有股毫不遮掩的困惑。
这样一个女人,珍爱都来不及,那沈钟磬为何却要遗弃?
亥时四刻,沈钟磬带了红蓼进来,“……烟火取消了,你不用觐见沈妃娘娘了,我先令人送你回府。”
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甄十娘站起来,“将军……”她声音滞了一下,她原打算明日一早就回梧桐镇的,现在曹相爷死了,明天一定会发丧,她是不是该和沈钟磬一起去相府悼唁?
可是,当着万岁的侍卫说这些……
经历了那样一场惊吓,没有人不害怕。
见她犹豫,沈钟磬只以为甄十娘是害怕,想让自己亲自护送,破例解释道, “……我今夜还要护驾。”想起萧煜说她曾被掠做人质险些丧命,沈钟磬声音不觉间就温和了几分,“你先在府里等我,我明儿一早就回去。”
甄十娘听了就把舌边的话咽了回去。
宫里发生政变,外面老百姓不知道,怕引起民变,万岁一早就对外封锁了消息,只暗中加紧戒备,怕人多了太招摇,甄十娘反倒危险,沈钟磬只挑选了四个身武艺高qiáng的侍卫由荣升亲自带着护送甄十娘回将军府。
出了宫门,红蓼忽然想起沈钟磬的大氅还在她怀里抱着,“将军明日回府会冷。”她跳下车找了荣升去送。
荣升抬头看看甄十娘,有些犹豫。
甄十娘就想起沈钟磬身上浴血的长衫,张嘴想让荣升跟着回去,另拿一套gān净衣服一起送进去,转念一想,沈钟磬的衣食住行毕竟不是她cao心的事儿,现在拦下,倒让红蓼回去跟老夫人嚼舌头,使本来就不融洽的婆媳关系闹的更僵,逐咽下舌边的话,冲荣升道,“有他们护送就行,荣升去吧。”
她不过一个糙芥女人,除安庆侯那疯子外,还没人稀罕劫持她。
趁红蓼下车时,秋jú悄悄告诉甄十娘,“……刚刚萧大人把奴婢找了去,问那些人的毒能不能解,奴婢告诉他那些人睡六个时辰就能醒。”一共八粒解药,除她们主仆外,就只够萧煜万岁和四个侍卫的,连郑阁老都被迷晕了,“萧大人还让奴婢告诉您,万岁已经压下了这件事儿,对跟将军冲进偏殿的jīng兵只说是曹相爷显灵,吓晕了安庆侯郑阁老等几位老臣,已送去内宫静养了……”
这等于对外压下了安庆侯谋反的真相!
前世看过许多宫变,连亲儿子谋反都要杀头的,这个万岁对他老丈人可真好,竟然没杀,就这样息事宁人了。
这政治还真不是她能堪透的。
甄十娘自嘲地笑了笑,“若没曹相爷临终托付,这事还不知演变成什么样呢,万岁说他显灵镇住了众人也不为过。”
其实,她不知道,即便有曹相爷临终遗言,萧煜和万岁也没打算把她扯进来,在那个危机时刻宣她进偏殿,全是安庆侯临时起意,觉得把她诱进偏殿控制在自己手上更好,才硬bī了万岁宣她进来。
这就是天意。
若不是把甄十娘宣进去,今日的夺宫真就被安庆侯搞成了。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安庆侯千算万算,唯一算漏了的便是。甄十娘不仅是沈钟磬的软肋,还是一位民间神医,用药的高手。
秋jú目光闪闪的,“……将军的威名真响亮,奴婢这一溜走过去,那些侍卫jīng兵对奴婢可尊重呢。”
到底是孩子,人家给个好脸就高兴成这样,甄十娘失笑地摇摇头,受她感染,yīn郁的心qíng也跟着明朗起来,张嘴想问问萧煜还说了什么,瞧见红蓼已上了马车,就闭了嘴。
秋jú也收起笑容坐直身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夜求
回到将军府,大门早已关了,甄十娘正要吩咐秋jú下去叫门,红蓼掀起车帘跳了下去。
见她下去,秋jú就坐了回来。
红蓼却没上前敲门,而是朝护送他们回来的四个侍卫福身施礼,“……将军府到了,夫人让奴婢代她谢谢各位军爷一路护送。”
这丫头,真是无法无天。
甄十娘听了就皱皱眉。
直看着侍卫没了影,红蓼才上前叫门。
守门小厮睡眼朦胧地探出头来,“……你们找错门了,将军府哪来的夫人。”说罢,头一缩就钻了回去。
红蓼嗤笑一声,扭头看向甄十娘。
“奴婢去敲敲看!”秋jú腾地站起来,被甄十娘一把拽住,“算了,老夫人这是怕赖我在将军府里不走,提前撵人了。”
红蓼先是把荣升支走,后又把沈钟磬的侍卫支走才上前叫门,到现在,她若还不明白红蓼的用心,就白活了。
“可我们的东西都在府里。”秋jú有些不甘心,“迟大哥和郭大哥也没跟来。”沈钟磬已把迟继忠和郭秀请回将军府安排了上等客房,因知他们是大内侍卫,带着进宫怕被人认出让甄十娘疑心,白天特意留在了将军府。
想起他们,甄十娘就皱皱眉,“那你就再敲个试试。”一边说着,甄十娘已扶着秋jú下了马车。
“……一直在敲门,让把东西和护院给送出去。”楚欣怡还没歇下,正一边绣花一边和chūn红chūn兰聊天,听了小丫鬟的汇报,就皱皱眉,“老夫人怎么说?”
“……老夫人已经歇下了,不让人打扰,二门上的来顺才请您示下,要不要把夫人的东西给送出去。”想起来顺一脸的哀求。小丫鬟偷偷觑着楚欣怡的神色。
“就说我也歇下了。”楚欣怡想了想。
小丫鬟应声退了下去,chūn红有些不忍心,“姨娘不如就让迟护院把夫人的东西带出去吧,这深更半夜的,夫人一个女流……”
“老夫人安排的事qíng,我怎么好随便cha手?”楚欣怡打了个哈欠。“将军不回来了,收拾了睡吧。”
给她把护院送出去?
笑话,她被人劫走了卖进jì院最好,这事是老夫人的主意,沈钟磬再怒也赖不到她身上!
秋jú敲了大半天门。里面就是没人搭腔。
红蓼站在一边冷冷地笑。
见秋jú要哭,甄十娘上前拉了她,“算了。我们走吧。”
“这黑灯瞎火的,我们上哪去?”秋júqiáng忍着不让眼泪当着红蓼的面掉下来。
“你去雇辆马车,我们……”甄十娘余光瞧见红蓼正张着耳朵听,她声音顿了下,“回梧桐镇。”她悄悄捏了捏秋jú的小手。
秋jú哎了一声,抬脚就去雇车。
好在是上元节,赏灯的人还没完全散去,秋jú很快就雇了一辆马车回来。扶甄十娘上了马车,主仆两人孤单单离开了将军府。
直看着甄十娘的马车没了影,将军府的大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守门小厮探出头来招呼红蓼进去。
“……什么,被赶出了将军府?”萧老夫人一边伸胳膊让丫鬟穿衣服,嘴里惊愕地问。
“……秋jú敲了半天门。索要从梧桐镇带来的东西和护院,府里都不给,主仆俩冻的脸色煞白。”惜chūn一边给老夫人穿鞋,嘴里说道。
因萧煜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又深更半夜地穿成这样来叫门,任谁也会惊奇,甄十娘索xing就坦然把她是沈钟磬嫡妻的事qíng告诉了出面接待她的惜chūn。
原本听二门上小厮传话“简大夫”来了,想着深更半夜了,不好叫醒老夫人,又怕冷落了简大夫,惜chūn便穿了衣服亲自出来招待甄十娘,见到甄十娘主仆一身华丽的打扮就吓了一大跳,待听说她竟然是沈钟磬嫡妻时,惜chūn已惊的说不出话,哪还敢自作主张,不顾甄十娘再三阻拦,连夜叫醒了萧老夫人。
“快,快请进来!”老夫人穿好衣服,吩咐惜花,“吩咐厨房煮碗热乎汤面……”嘴里啧啧地叫着,“就算再不喜,这深更半夜的,一个女人家……”牙齿咬的咯咯直响,“这个二犟头,还长没长点人心,去让中堂把他叫来,我拿拐杖敲他!”
沈钟磬从小倔qiáng,上来脾气八头牛也拉不回,被人唤做二犟头。
沈钟磬当初来上京赶考就住在萧府,衣食住行都是萧老夫人照料,一直拿他当亲儿子看,不顺眼了拎起来就骂,只这以后他成了将军,才收敛了,可今夜,萧老夫人也是真气急了。
此时此刻,若沈钟磬在这儿,她这一拐杖真能打到他身上。
知道老夫人这是气话,惜chūn哪敢真去传话,转身投了条毛巾帮老夫人擦脸。
屏退了屋里的小丫鬟,惜chūn悄悄将甄十娘主仆带了进来。
“老夫人……”一见到老夫人,不等甄十娘开口,秋j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绑绑绑磕了三个头,把老夫人唬了一跳,忙伸了手拽,“这丫头,地上凉,快起来,快起来……”
52书库推荐浏览: 雨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