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五好家庭2_扫雪煮酒【完结】(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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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萱因茶馆里无外人,轻声道:“有一回她在窗台上点两盏灯做表记。那晚有两个贼摸到前院,吃俺们捉住一个李大公子,还有一人逃走。俺们问崔小姐,崔小姐说是约好了的。要引那人翻墙寻俺晦气呢。这样的为人,俺不见了她就骂,已是对她客气了。”

  陈绯皱眉道:“她从前也只xing子纵些,心底并不坏呢。我家养活她,她反倒引láng入室,真真是叫醋糊住了眼珠。”

  紫萱听得一个“醋”字,涨红了脸不说话。

  陈绯又恼道:“从前我合她们出去耍,也有几位公子随行,那个陈大公子最是殷勤……”

  紫萱因老板站在柜边听的出神,忙道:“崔家从前行事何等嚣张,如今只余几位小姐吃苦,真真是叫人叹息。嫂嫂吃茶。”

  陈绯会意,吃了两口茶,想了想心中还是恼怒,推解手到后院,看后门开着,南姝的说话声从对门的小院出来,寻过去责问她:“南姝,我狄家养活你也有时日,你为何勾结坏人翻墙来盗我狄家财物?”

  南姝涨红了脸道:“江玉郎骗我,说要将我崔家宝物jiāo还,我胡乱指了一处哄他,并不是有意……”

  陈绯恼的两道眉毛都竖起,冷笑道:“养条狗还晓得防贼呢,你还有理了?”甩袖子出来,又见满子撑着一把油纸伞袅袅婷婷走进小巷。

  满子是张公子入伙的人质,理当在陈家居住的,偏生送至狄家。打的什么主意陈绯如何不知,她瞪了一眼满子,气呼呼回茶馆,道:“我去问南姝,她果然招认了是她引来的。真真是气杀我。”

  紫萱微笑道:“如今她好也罢,坏也罢,都合俺们不相gān了,理她呢。快吃口茶消消气。”

  “怎么不相gān了?”陈绯激动的狠,忍不住道:“张小姐不是还在俺家住着?我瞧她们来往的很是亲热。”

  嫂嫂这是吃醋了。若是自己合明柏成亲了,还收崔小姐在家住着也是忍不得的。然狄家实是因张公子的人qíng避免大麻烦,张小姐也要好好看顾。紫萱自觉不好劝得她,吃得几口茶正要说走。却见崔南姝冲进茶馆,满子在后拉着她的衣袖叫她回去。

  南姝甩开满子的手,冲到陈绯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恼道:“你说谁是狗?”

  紫萱省得方才嫂子是骂了崔南姝,不禁暗道痛快。她原也恼崔南姝恼的狠,然人家抢她明柏哥不成,又家破人亡,她再出恶言好像不大厚道,是以都不肯在心中骂她,忍的也极是难受。听得南姝这样问话,实是忍不住笑起来。

  陈绯微微一笑,道:“我是说我狄家养只狗都会看家护院,不会招人翻墙。不是说崔小姐你。崔小姐怎可自比为狗?”

  南姝一张粉面红的发紫,气得全身发抖。满子叹了一口气,过来拉她,轻声劝她:“你太多心了。陈小姐,她境况不好常常多心,你休合她计较。”

  陈绯冷笑道:“她境况不好又不是我们家害的,我们不欠她什么,没的叫她指着我鼻子说话我还要笑脸让她。张小姐,你合她好让她就罢了,休叫我们和你似的。”站起来问紫萱:“你走不走?”

  紫萱应了一声道:“俺合嫂嫂同去。”都当崔南姝是根柱子,两个绕过她出去了。自有媳妇子去付茶钱。彩云故意落后一步,拿手帕子扇风,大声道:“有些人哪,还不如狗呢。”说得几个丫头媳妇子都大笑起来。

  南姝气得直打嗝,看看她们,又看看满子,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满子苦笑道:“走,回去吃口热茶就好了。”

  南姝恼道:“她好神气,嫁到狄家了不起么……呃……都怪你不争,呃,不然她嫁得出去……呃……”

  满子隐隐感觉到陈绯对她的敌意,再叫南姝这样一说,越发的恼了,喝断她道:“你休胡说,陈小姐比不得狄家人好说话。”

  崔南姝冷笑道:“你还叫她陈小姐,分明是不承认她……呃……她是狄家儿媳妇。”

  崔南姝越说越叫人难为qíng。满子恼的跺脚,恨道:“你再胡说,我不理你了。”弃了南姝出门回家。

  连满子也不理她,南姝又是气恼又是心酸,不顾茶馆老板的为难脸色,跟在满子身后道:“你有本事一辈子不要理我!”满子并不回头,她也使xing子回家去,砸了两个坛子,痛哭一场,喊雇的妇人收拾,偏生那妇人又不在家。

  两滩又酸又辣的泡菜水汪在阶下,满室都是泡菜气味,狠是难闻。南姝捏着鼻子收拾了半日,将碎坛片捡到一只破篓里,拖到村外垃圾场去倒。她身上本来淋了泡菜水,又沾了沙子灰土,脸上红一道灰一道的,形容甚是láng狈。偶然过来过去的青年男人,看见她都让着她走。南姝恼的浑身发软,走到松林边树荫下歇脚,正生闷气间,突然有松子落到她的头上、肩上。她抬头看,却是江玉郎挂在一棵大树的粗枝上,笑嘻嘻将手中的松子丢她。

  崔南姝气的满面通红,拣起一块石头就丢。江玉郎从树上溜下,笑道:“几日不见,你长了脾气?我还说你回高丽了呢,可是没有路费,我送你几两银子呀?”

  崔南姝冷笑道:“你没那么好心!我把玉环当了,你想要崔家的藏金,自家想法子去。”

  江玉郎靠在一棵大树上,笑道:“我实有心娶狄小姐为妻,你若助我,我助你掘得你家的藏金何如?”

  狄小姐出门再不似从前只二三个跟从,如今前呼后拥总有十几人,岂是容易下手的?崔南姝冷笑一声,道:“你又想害我,上回李公子的事我还没合你算帐呢。”

  江玉郎大叫冤枉,绕着南姝转了数圈,正视崔南姝充满敌意的眼睛,道:“李大郎对你实是真心,他想去见见你,并没有别的意思。他这样爱你又苦苦的求我,我如何不带他同去。依着我说,你嫁了他也没什么的。”

  崔南姝涨红了脸道:“休提他,横竖我不会上你的当。你想把狄小姐怎么样你自去,休招惹我。”转身要走,吃江玉郎拦住。

  “崔南姝,你又何必哄我,崔家在高丽害死了世子,不得不逃到琉球来,又上了张家的当,将一二千的人手运到琉球来送死,在高丽还能有什么?你爹爹怎么会将金银藏回去。”江玉郎的脸yīn沉沉的,冷笑道:“将藏金献与我,我必想法子让你嫁成严明柏!”

  崔南姝喘了几口气,两只手将胸前的衣结揪成一团,良久,道:“实是不知,当时我还有两三个哥哥弟弟,就有藏金的事我爹娘又怎么会合女儿说知?你又是听谁说我晓得的?此事我也只晓得一个影子,到底有没有藏成我并不晓得。”

  玉郎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他冷笑两声,掉头而去。南姝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冷,跌跌撞撞回家去,却见她屋里叫人翻了个底朝天,箱子柜子都是敞开。南姝冷笑两声,将屋里屋外并院子里都看过,拴紧了门伸手到一个泡菜坛子里摸了一把,银子并值钱之物都在;再将chuáng移开,还有几吊钱也在。她将chuáng移回去,开了门收拾箱柜。

  那个琉球妇人挑着一担水回来,南姝冷笑道:“我遭了贼,请不起人了。”

  那妇人倒也gān脆,弃了扁担掉头就走,两桶水就搁在院子当中。南姝用力也提不动。诸位看官,木制水桶空的也有十几二十斤,再加上四五十斤水,又岂是一个极少做家务的崔南姝能提得动的?她挣扎许久也提不动,只得提了只小盆来,一盆一盆倒到水缸里。忙到天黑,她也烧不来火,就着凉茶吃了几块点心,守着一盏孤灯,嘤嘤哭起来。

  隔壁李老板两口子听见,老板娘来劝她:“你一个富家小姐落到今日这个田地,实是为难。然你手里还有钱,又有满子姑娘这样的好朋友,把泡菜生意张罗起来,得个糊口的营生,再寻个老实丈夫,也就够了。似你那几个堂姐妹,都是做了林家公子的外宅,他家是什么人家?叫大妇晓得只怕还有的闹呢。你原比她们聪明,原当过的比她们好才是。”

  南姝叫老板娘这样一劝,心里舒服了许多,昏昏沉沉睡到第二天早上,老板娘拉她将三小坛泡菜送到一个卖ròu的摊子托屠夫寄卖,到晚那屠夫出了一百钱买了她五坛泡菜,又将寄卖换得的几十钱与她,除去本钱,八坛泡菜赚了也有五十钱。南姝捧着她有生以来头一回赚到的钱掉泪不已。

  老板娘拍着她的肩哄她:“你瞧,你有赚钱的本事,何尝日子过不好?张小姐狠怕你过不得日子,再三的求我助你,你看你哪里是要人助的?”问她讨了一坛泡菜充做十日的房租回去。

  原来还是满子助她,南姝心里百感jiāo集,倒比从前能吃苦了些。这般过了几日,生意渐渐好起来,崔南姝就在街上搭了个小棚子,雇了两个妇人替她做活,她镇日守着小铺子卖泡菜,倒得了个泡菜西施的美名。

  江玉郎虽是有心寻她,然崔南姝每日早出才铺子里,许多人瞧着,他不好上前;每日晚归,到家又有两个南山村的妇人陪着,他也不好上前,只得再觅良机。

  狄家的医馆恰好就在南姝的小铺子对面。狄家人整日出入,崔南姝的事总能传到满子耳里。满子很想去瞧瞧她,又有些难为qíng,这日紫萱送四套新做的衣棠来与她,她就问紫萱:“你合我原极好,要是哪一日闹翻了脸,我数月不寻你说话,你恼不恼我?”

  紫萱晓得她说的是南姝,微笑道:“若是别人俺或者可以出得主意,唯有她,俺不论有没有存好心,她晓得了都不会说俺有好心。奈何?”看满子满面忧伤,又有些不忍,替她出主意道:“林先生原是极忙的,每日都嚷人手不够,你得闲不妨去耍耍?”

  满子信了紫萱的话,这一日合林郎中说要去他那里耍,林郎中依了她。她在医馆助了半日忙,中午狄家管家送过饭来大家吃了。满子只推解困出门,果然见到南姝以布帕包头,在她的小铺子里使小灶烧石锅拌饭。

  满子站在门外瞧了许久,看南姝扇火添椰子壳,做活狠是熟练,很是替她喜欢,笑道:“南姝,你可还恼我?”

  南姝见到满子,又惊又喜,笑道:“不恼了,我只当你还恼我,不肯来看我呢。”放下蒲扇来拉她的手,道:“这些日子我都想明白了,只有你对我最好,不像……”她使眼瞪了瞪对面的医馆,并不说话。

  南姝好像比从前多了些心眼,想来这两三个月做生意也学了些为人处事的道理。满子微笑起来,道:“你比前几月老成多了。生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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