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怔了怔,才笑道:“哪里是我打晕的?是二哥手下的人动的手。那日念哥说看到有人在附近窥视,怕他会对你不利,便求我想法子尽快送你出去。我就应了,没想到这话倒叫那在暗中窥视的人听见,趁人不备,便打晕了你,想要掳走。幸好三清警醒,及时发现了。我跟念哥一商量,觉得趁势送你出府也好,便找了平安来办。平安是我母亲陪房的儿子,从小就帮我办事,极可靠的。”
chūn瑛这才知道当日的真相,感觉有些复杂,却又好象松了口气。至少,她以后不必在对三少爷和周念这么提防了,他们对她还是比较关心的。
她脸上绽开了笑容,对李攸郑重施了一礼:“多谢三少爷救我,不然我恐怕早就倒霉了呢!”
李攸弯了弯嘴角,举杯又喝了口茶,眼中jīng光一闪。
他又问了些别后的经历,见chūn瑛打扮得朴素,便笑道:“瞧你如今这个样儿,多寒酸,哪里象是咱们侯府的人?”随手摘下腰间的一个玉佩丢给她:“拿去,好好收拾收拾。等你日后回了府,我再赏你。”他心qíng畅快得很,没有二哥的日子真是再轻松不过了,现在连大哥都去了南京姑母家,侯府上下只有他一个宝贝,父亲对他也亲近了许多,还愿意jiāo些小事给他办,想到最初的契机便是眼前这个丫头带来的,他出手也变得大方了。
chūn瑛忙忙接住玉佩,认出它是一枚和田白玉的五蝠捧寿牌,无论质地雕工均是上品,恐怕能值几十两呢,忙行礼谢赏。李攸不在意地摆摆手,又闲聊几句,便要起身回府。
chūn瑛忙问了句:“三少爷,念少爷如今在哪里?还好么?”
“他很好。”李攸不想说更多的了,只吩咐,“记住我的话,我会安排你回府的。”便出了门。点染忙付了账急步跟上。
chūn瑛咬咬唇,也跟了上去,才走到点染身边,那小少年便压低了声音对她说:“路大姐姐不认得我吧?我是外院的,一向跟三少爷出门。我原见过姐姐,只是姐姐当时并没见着我。”
chūn瑛有些糊涂:“什么意思?”
点染笑了笑,手上一动,便塞了不知什么东西到她手里:“我年纪小不懂事,冲撞姐姐了,姐姐可别生我的气。”便加快了脚步。
chūn瑛低头一看,他塞过来的原来是一块玉佩和一副金三事儿,瞧着怪眼熟的,俨然便是她当日失踪的财物之一。原来是给这个小厮拿去了吗?可他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正想追上去问清楚,却听到一楼的大堂一角传来一把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来呀,过来嘛,给爷笑一个?别跑啊,小美人……”她扭头望去,可不正是前天见过的庆大爷么?
她眉头一皱,脸上便带了厌恶,低头走到门外,李攸正准备上马,回头看到她的模样,便好奇地问:“怎么了?”
chūn瑛心中一动,便把前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出来,又指向庆大爷:“就是那个人。他平日没少做欺压百姓的事,但没人管,大家只好忍气吞声。”见李攸表qíng没什么变化,她眼珠子一转,又添上一句:“他老子好象是东直门的守将,听说跟梁太师府很熟,这位庆大爷还跟梁家少爷是好朋友呢。”
“他算哪根葱?梁家人哪里会把他当一回事?”李攸一脸不以为然,回头对点染道,“这种小事用不着惊动家里和靖王府,我记得前儿在姐夫家门口见过一个来拜会的官,叫什么来着?好象是兵部的人?”
点染忙道:“正是,那天他还说要来拜见三少爷呢。”
“哪个有空见他?”李攸朝庆大爷抬了抬下巴,“给他递个信儿,说这人仗着他老子,为非作歹的,我看得不顺眼,让他尽快把他们父子料理了吧。我的人,可不是这种瘪三能招惹的。”他回身上马,对chūn瑛打声招呼,便扬长而去。
chūn瑛回头看看犹自调戏卖唱女的庆大爷,在看看三少爷远去的身影,心想这大概就是高门大户的特权了?三少爷甚至只用一两句话,便决定了庆大爷一家的命运。她本该高兴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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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高门 一百二十四、南方来信
李攸回到侯府,一进大门,便不出意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不动声色地将马鞭丢给了点染,脚下不紧不慢地往里走,递出一个眼色,那人便束手低头跟了上来:“三少爷回来了?一切顺利吧?”趁人不备,便压低声音道:“事qíng都办妥了,人刚走。”
李攸微微一笑:“梁家的人有什么反应?”
“他们只当是正主,先是派了人来跟踪,后来又带了官差来抓人。他照我的嘱咐,一路都在大声喊冤,在衙门关了两日后,才有人来证明他的身份。出了衙门,他换一身衣裳又到咱们府后来,没多久又有官差来了。三天里,他被抓了两回,衙门的人已经有闲话了。”
“很好。”李攸翘了翘嘴角,“跟你相熟的那两个差役不会乱说话吧?”
“三少爷放心,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的不过是当趣事般在闲谈时提起罢了。”那仆人微笑着低头,“他们两人向来守不住话,我随口说一句梁家太过兴师动众,他们便径自胡乱猜测起来了。有他们在,满衙门的热闹都知道梁家闹了个大乌龙抓错了人,日后即便再有人提起咱们府上窝藏官奴,别人也不会相信的。”
李攸心中涌起淡淡的愉悦,这是他头一回负责一件正事,照目前来看,进展还算顺利。周念出府已经有三个多月,想必也快要回来了,他安排一个与周念有几分相似的人在京城四处晃dàng,又时不时瞒了人出入侯府,让梁太师的人与官府先兴师动众一番,等他们发现那人不过是长得相像而已,传言早已满天飞了。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梁太师当日借口传旨,带兵进庆国侯府大肆搜捡,甚至不惜火烧侯府花园也要找到的对象,不过是个跟周家儿子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画商,原是侯府小少爷小孩儿家贪玩,找来解闷的。
梁太师当日虽然没有搜到人,但朝中很多大臣都心里有数,将来万一被捅出来,对于侯府来说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罪名。趁这次机会,先在明面上扫清了嫌疑也好,然后再以这件事为理由,只说本不知道故人之子长大后的长相,幸得梁太师提醒,才记起了周念这个人。庆国侯近日还到处跟朋友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犯官夫妻已故,只留下一个当年尚年幼的儿子,还做了许多年苦工,已经赎清罪过了。新皇亲政,又有嫡皇子诞生,正是大赦天下以示天子仁德的时候,他打算上书皇帝请求将古人之子调回京中……
李攸前后再想了一遍计划,觉得应该没什么漏dòng了,才满意地笑了笑。那仆人机灵,忙凑近了问:“三少爷,咱要不要加把火?让流言传得更猛烈些?”
李攸笑了:“也好。”想了想,“是了,你可以这么说:周世伯当年与梁家并无仇怨,就算他儿子真的躲在京中,梁家跟顺天府衙门打声招呼便是了,派自家奴仆四处找人,未免太积极了些,还连不相gān的人都不放过。梁太师宁可得罪皇帝与庆国侯府,也要带兵上门抓人,却是什么缘故呢?难道当年周梁两家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冤仇?还是说当年的暗自别有内qíng?他是不想让周家独子出现吧?”他瞥了一眼心腹仆人:“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需把这个说法传出去,叫京城里的人都这么想……”
那仆人与他对视一眼,便垂下眼帘,鞠了一躬:“三少爷放心,小的必把事qíng办得漂漂亮亮的。”
李攸满意地点点头:“好,殊言,你只要办好了这件事,我以后绝不会亏待了你们老莫家。去吧,跟王管事说,我赏了你十两银子。”
殊言嘴角一弯,再行了一礼,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李攸面带笑容地往内院走,这个他无意中发现的家生子,真的比很多人都聪明能gān,平安不在时,是个极得力的帮手,更难得的是知所进退,懂得守本份,绝不会在背地里算计什么管事的职位,也从不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办了什么大事或得了什么贵重的赏,所以直到今天,侯府上下还没什么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对于这样得力的下属,他自然会大方得很。
李攸转上一条小路,打算先到祖母房里请安,却听到前方月dòng门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便看到父亲的小厮阅书从门dòng后转出来,一见他就惊喜地高声叫道:“三少爷,你来得正好,侯爷有急事要找你,是南边姑太太家来信了!”
李攸闻言忙转道向父亲的书房走去,才进门,便看到父亲坐在乌木大案后,面前是一封已拆封的信。父亲脸上似乎带了几分哀伤,但又隐含着一分兴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攸请过安,才小心地问:“父亲,孩儿听阅书说,姑母家来信了?可是有什么消息?孩儿记得,前几日才收到大哥的家书。”
侯爷叹息一声:“你霍家姑父……没了,就是这个月初的事。”
李攸心中一惊:“大哥不是才在家书里说姑父已经醒过来了么?怎的忽然就没了?”
“那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侯爷摇了摇头,“你大哥送出信不过三两天,他便撑不住了。还好,那几天里他已经安排了后事,你姑母与表妹总算不必担心了。”
李攸沉默了一会儿,想起那位温和亲切的姑父,与慈爱的姑母,心中微微有些感伤,勉qiáng把泪意压了下去,才问父亲:“姑父是怎么安排的?我听说他们霍氏的族人正盘算着要给他找个嗣子呢。”
侯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姑父在临终前已经派快马送了奏折上京,明说自己没有子嗣,担心承继爵位,请皇上指派一个继承人。”
“什么?!”李攸大吃一惊,他还没听说过这种事呢,不由得有些担忧,“姑父怎的这般糊涂?族人再不肖,总能找到一两个勉qiáng可以用的,皇上指派,又能指着谁?挑个从不曾谋面的去,就怕姑母和表妹以后要受委屈呢。”
“你这傻孩子。”侯爷笑骂,“你当你姑父是傻子么?霍家从当年霍贤妃兄妹那一辈开始,便只有他这一支显赫,又人丁不旺,那些霍氏族人,都是隔了几重的偏方旁支,不知眼红这个爵位多少年了,不论他选的是谁,都亲不到哪里去,等他眼一闭,你姑母和表妹远在南京,无人撑腰,又有谁替她们作主?”顿了顿,才放缓了语气道:“他家老太爷在先帝时,曾有过一位庶子,是正室的随身婢女所出,走的是正统科考的路子,早早分家出去,现今在翰林院做个小小的检讨,主修国史,不显山不露水的,与他家却比那些族人血缘更近,只是两家长年分隔两地,极少来往。不过,这位检讨大人却有一位了不得的恩师,今上还是皇子时,曾师从那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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