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飞微笑着给她倒了杯茶:“梁家儿子在妹子婚礼上大闹一场,今上听说后大怒,把他身上的功名给革了,还明旨申斥了一顿,下令永不叙用。梁家与戚家为此深恨你们侯府。老实说,你家侯爷有些冤枉,他倒是想把事qíng压下去,但那晚闹得这样大,京里谁不知道?他说不说都是一样的结果,但黑锅还是要由他背的。”而且不说,反而会招来那位至尊的猜忌呢!
chūn瑛挑挑眉,没想到事qíng会有这样的变化,虽然自己马上就要出府,但父母还在里面呢,她有几分担心,忙又赶到窗边,小心地往外看。
那贵妇刘氏已经带着一大帮人来到老太太和安氏面前,正打量着霍漪,笑着说了什么话,结果老太太和安氏听得脸都绿了,霍漪一脸正色地回答了她。
chūn瑛只听到“外祖母与舅母一片慈爱”,“小人造谣”这几句话,正疑惑是怎么回事,便看见刘氏讪讪的告辞,转身进了茶楼。梁氏原想跟着去,被安氏瞪了几眼,不qíng不愿地留了下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
霍漪没有再说什么,顾家的家仆前来请少爷,少奶奶上船,她便再次哭着拜别老太太与安氏,在丈夫的挽扶下登舟而去了。
船慢慢驶离岸边,越离越远。
chūn瑛站在窗边看着,也轻轻地挥动了手帕:“好歹也相处了几年,祝你一路顺风吧……”
霍漪一边流泪,一边挥帕子,忽然一抬头,便瞧见了茶楼上的chūn瑛,怔了怔,有几分动容。chūn瑛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她也回之以一笑,便用帕子捂住嘴低头抽泣起来。
看着船走得远了,chūn瑛才松了口气,回望楼下,侯府的仆妇已经从戚家人手上争回了几分地盘,拥着主人们上轿,正准备离开。
她是不是也该走了呢?回过头看到胡飞在桌上摆弄着碗碟,才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已经叫了几色jīng致茶点来:“呀?你这是……”
胡飞笑道:“一大早就出门了,我也没来得及吃早饭,这里我从前常跟我爹来的,后来……跟客商谈生意时,也在楼下坐过几回,只是那时吃不起这里的几样招牌点心,着实想念得紧,趁着今儿有空,也解一回馋。”他眨眨眼:“时间还早呢。楼下又有碍眼的人,你陪我坐一会儿如何?也尝几样点心?”
chūn瑛笑了,走过去坐下,闻一闻桌上的点心,道:“好像挺香的,模样也小巧,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想想楼下还有戚家人在,反正家里没事,离午饭时间还早,不如陪胡飞轻松一下?便兴致勃勃地拉着胡飞,要他介绍一下那几样点心。
胡飞细细地说了它们的妙处,还谈起在江南吃过的jīng致小点,以及南洋诸国种种奇异的饮食习惯。
chūn瑛听得有趣,一边聊一边吃,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了。待戚家人接到了乘船北上的亲戚离开后,她才和胡飞一起回到侯府后街,还好比路有贵略早了一刻钟,没被发现。两人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好笑。
chūn瑛避开父亲,小声对胡飞道:“今天很有趣,我觉得那个桂花条头糕和蛤蟆吐蜜都很好吃,瞧着好象不难做,明儿我闲了,试作一下,做成了请你来吃,好不好?”
“好啊。”胡飞微微一笑,“那个jī油蒸卷也不错,你要是爱吃,我便去打听打听做法,把他家的秘方儿套过来!”
他俩有说有笑的,路有贵在旁看得郁,心中不由得嘀咕:臭小子,几时跟他闺女这样亲近起来……
且不说路家的欢乐气氛,庆国侯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老太太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荆氏和一众前来问安的孙女们都匆匆打发了,又将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便冷着脸喝问梁氏:“你方才是什么意思?!平西侯夫人诬蔑你婆婆,你不但不帮着争辩,还跟着附和,你还有脸说是我们李家的媳妇?!”
梁氏漫不经心地施礼道:“老太太言重了,孙媳妇儿不过是说事实罢了,京中人家都传遍了,人人都是这么说的,只是见您老人家年纪大了,怕您受不住,才瞒着您罢了。我们亲家太太原是个慡利人,不忍见霍表妹受委屈,才仗义执言罢了,只可惜……霍表妹也是个怕事的……”
老太太气得直拍桌子:“什么叫怕事的?!什么叫京中人家都传遍了?!我可从没听说过这种事!”又气愤地转向安氏:“你说!别人都道你吞了你外甥女儿的家产,可有此事?!”
安氏掩面哭道:“媳妇儿真真冤枉死了!这是从何说起?那年姑太太没了,老太太想着漪儿少失怙恃,心中不忍,特地接来家中教养,又担心霍家下人欺负少主,才命媳妇儿帮着照管几处产业。这并吞只说,实在是无中生有啊!漪儿也一口否认了,不是么?”又狠狠地对梁氏斥道:“哪有你这样的媳妇儿!帮着外人说婆婆的不是,真真不孝至极!”
梁氏冷笑道:“婆婆若是心中无愧,为何要换了霍家产业的管事?还低价将他家产业转手,买家就是婆婆的人!那几处产业原是霍家祖上置下的,又在京中,差不多的人家,都曾光顾过,知根知底,一换人就知道了,能瞒得了谁?!”
安氏还要再辩,老太太已大声喝道:“都给我住嘴!”身体一晃,只觉得头昏沉沉的,眼前直冒金星,安氏忙上前扶着她坐下。梁氏也怕出事,便闭了嘴。
老太太喘了几口气,颤声道:“无风不起làng!今儿站在码头上,霍家人都听见了,亲戚qíng分上,着实……漪儿既已出阁,她家的产业自有荣哥儿继承。霍家本有人,无需我们做亲戚的cha手!媳妇儿,我给你三天时间,你把那些东西都还了他家,把帐对清楚了!免得日后牵扯出什么丑事来!”
安氏心中不甘至极,想要再说什么,老太太已经揉着太阳xué,呼吸再度放重,她只好闭口不语,暗暗咬牙切齿,忽然有几分埋怨霍漪。既然肯帮自己说话了,为什么不说清楚些?直说自己没gān这就行了,还提什么舅母慈爱关怀,钱财都是身外物这类的虚话?反倒像是在暗示自己真的吞了她的家产似的!
望向梁氏,安氏牙根又痒了。这样的媳妇,她一定要好好教训才行!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二十二章 嚼舌(上)
chūn瑛站在炕边,一脸恭顺地低下头,脚边还放着一个篮子,用灰蓝粗布蒙得严严实实的。
盘腿坐在炕上的妇人将几件脏衣服丢给一个八九岁大的小丫头,命她清洗gān净,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眼角打量chūn瑛脚边的篮子一眼,捏着嗓子笑道:“哟——这些事儿……都是我们当家的斟酌着办的,哪里有我们女人家多嘴的理儿?只怕……不大好办吧?”
chūn瑛忙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求个准信儿,妈妈也知道,我如今在家,并没差事在身,日后的事儿……总要好生安排。李管事日理万机的,说不定一时半会儿的没想起我来,倒叫我父母心里着急,想要做什么,也不好办的。李管事有无数正事忙碌,我也不敢打搅,只得来求妈妈,帮着提醒一声儿。”
那妇人听说是这样简单的事,立时便挺直了腰竿,清了清嗓子,瞄向门边的篮子。chūn瑛很有眼色地把篮子捧过来,笑道:“既上门来,总不能空手的,这是家里做的几样点心,还有些时鲜果子,妈妈若不嫌弃,便留着给孩子玩儿吧。”
妇人挑挑眉,接过篮子随手掀开粗布,见里头果然是一包点心和二三十个栗子、大枣、鸭梨等新鲜果子,脸色便一沉,但接着又眼尖地瞥到果子底下还有东西,伸手一翻,是用粗白布包着的两幅改机酱色阔绸,旁边塞着两个喜鹊登梅的绣花荷包,摸到头里掂了掂,沉甸甸的,便知道里头必然装了银锞子,约有二两重。边上还用帕子包了一副金三事儿、一对赤金錾花簪,最底下是用红纸包的一吊钱。
所有东西算起来,价值也有十来两银子了。妇人脸上便换了笑:“哎哟——大家都是在一个府里当差的,何必这样客气?——这果子瞧着真新鲜!点心也很香哪!是侄女儿亲手做的?啧啧,真是个伶俐孩子!”
chūn瑛心中冷笑,面上却一脸讨好:“只是些粗鄙的吃食,妈妈喜欢就好。”
“喜欢,当然喜欢!”那妇人摸了金三事儿和簪子出来,背过身再看几眼,便重新拿帕子包了,连荷包一起揣进袖筒里,回身笑道:“你放心吧,不过是小事一桩!就冲你这份心意,我敢打包票,不出三日,东西必能得了。”
chūn瑛暗暗松了口气,向她福身一礼:“如此劳烦妈妈了。”又扯了几句闲话,便要起身告辞。
那妇人心急着要细看那几样财物,也没留她,笑着送到门口,便回转了。chūn瑛出院门时,迎面来了一个媳妇子,有几分眼熟,仔细一想,不正是昨日送霍漪时,在码头上抬头望见自己那个吗?不能表现出心虚的模样!
chūn瑛微笑着向那媳妇子行了个礼,叫了声“嫂子好”,才低头去了。那媳妇子看着她走远,心下疑惑。
妇人见又有客来,忙将财物都收好,料子也匆匆拿家常衣裳盖了,才笑着迎上来:“你怎么会这时候来?快坐,坐呀!”又叫小丫头:“快倒茶来!”
媳妇子笑着向她道了万福,才在炕边坐了,便立刻问起对方:“李妈妈,方才出去的丫头,是哪里的?我怎么瞧着有几分眼生?”
李妈妈忙道:“你不认得她?她是老路家的二闺女,原先在霍家表小姐屋里侍候的。你两口子前两年才从庄子调上来,又总是在太太院里听候差遣,兴许是见得少吧?”
媳妇子恍然:“原来是她,我记得是叫chūn什么的是吧?我倒不知道你跟她家有往来。”
“哪有什么往来?不过是面子qíng上。”李妈妈不yù多说,便将chūn瑛送来的点心和果子拿出来,“这是她方才送来的,你尝尝?”
媳妇子扫了一眼,笑笑便推了。她心里不大相信,chūn瑛来了一趟,真是为了送这些点心果子来的,说不定也是来求李妈妈办事呢!轻咳一声,她便委婉地提起了先前的请托:“不知……上回说的我弟弟那事儿……”
李妈妈原本还担心会叫她看出端倪来,正提防着,一听她这话,倒放心了,叹道:“你来得不巧了。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可太太昨儿发了话,那几家铺子,都要还给霍家,咱们原本派去的人尚要撤回来呢,怎么还能再安cha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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