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太太缓缓点头,又向那公公赔罪:“让您见笑了,老身年纪大,不中用了,才跪了这么—小会儿,就已经吃不消了。”
那公公笑道:“老夫人身体康健,是有大福气的人,一点点小毛病,也没什么要紧。”眼睛却往chūn瑛瞄来。
chūn瑛察觉到异状,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暗悔自己又出了风头,却留意到那位公公的视线在她腕间停留了好几秒,似乎对她戴的那只镯子很有兴趣。那是胡飞临行前送她的镯子,jiāo待了不让她离身的,她除了洗脸洗澡睡觉时会暂时脱下来拿帕子包好塞在枕头底下外,基本都会戴在手胧上。这只镯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为什么这个会盯着它看?
没等chūn瑛想明白,那公公已经收回了视线,因颁完了圣旨,便打算回宫覆命去了。随他同来的那个官,则gān巴巴地提出要查账册和库房,结果那公公走出两步又回头笑道:“大晚上的,难为张大人跑这一趟,只是大人瞧这是什么人家,那账册库房岂是一晚上就能查完的7熬坏身子倒不好了,不如叫人封了库和账房,明儿一早再来?”
那官本来不高兴要加夜班,闻言大喜,忙谢过他,便命士兵们去封账房与库房。
二老太太稍稍缓过气来,见家里人脸上都带了惊惶,只得撑住了,对那张大人道:“公公与张大人连夜颁旨,着实辛苦了,只是老身请大人明鉴,小儿为官,从来不敢有违国法,还望大人尽早查明真相,还小一个清白。”
张大人仍旧乾巴巴地开口回答:“下官自当不rǔ君命,只要李大人是清白的,就没人能冤枉得了他。”
二老太太叹了口气,叫过李敦:“公公要回宫覆命,你去送一送。”又向那公公赔罪:“老身年迈,还请公公别见怪。”
“好说好说,老夫人不必客气。”那公公似乎笑得更亲切了些,甚至还拍了拍李敦的房膀,“小公子年纪轻轻,就一表人才,气宇不凡,出口成章,端得好学问,好气派。咱家瞧着,倒比李大人年轻时要稳重些,果真是‘雏凤清于老凤声’了!”
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恭维话,倒叫众人都感到意外了,不过他没再说什么,便在李敦的陪同下迈出门去。卓氏命徐总管带了那张大人去封账房库房,自己亲自扶了婆婆,回到松颐院坐下,便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泪水:“这是为了什么缘故?!好好的,怎么就……”
二老太太也想不明白,只是淡淡地道:“没事的,近来雅君学管家,已经把账理了一遍,清清楚楚,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咱们家库房里,也没有违禁之物。你老爷在北方边城为官,正是要紧的时候,皇上不会贸然办他的。回头那张大人兴许还要查封内院的财物,我这里有些银子和衣料、首饰什么的零碎东西,chūn瑛你快去拣出来收好,预备明后天的打点花费。封了库房,咱们家能动用的东西就不多了。”
chūn瑛忙应声去了,也不敢把东西全都收起来,只专找那些款式普通又厚实值钱的首饰,用小匣子装好了,又忽然想到,官员耒查封东西的话,自己的私人物品怎么办?要是一并被搜刮走了,那可就太亏了!就算将来查明东府清白,衙门jiāo还财物,也未必会把自己一个小丫头的东西算进去。她正要想办法回房去收拾,秋雁却走了过来:“chūn瑛,我把寻常送人的几款衣料拿了十二匹出来,不知够不够用?”
chūn瑛忙按捺下心思:“拿够二十匹吧,这东西太大了,咱们另外找些小件又值钱的东西出来。”秋雁应了转身出房门,chūn瑛在那里纠结片刻,再扫一眼门外忙碌的丫头婆子们,叹了口气:这时候还是低调些好,反正自家不缺那点钱…
待回到正屋覆命时,二老太太和二大太的脸色已经没那么惊惶了,她们都叮着送完客人回来的李敦,生怕地说的话只是自己听错了:“你说的是真的?那位真这么说了?!”
李敦忙点头:“是真的!他说,这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只要堵住恪王府和梁太师一派的嘴,不然也不会让大理寺派个小小的主簿来便完事。大理寺如今已经很少查案子了,只是翻翻案卷罢了。北边的好消息已经到了,过两天等封赏的旨意一下,这边自然会报上去纯属诬告,父亲不会有事。只是我们需得安份等着,别叫人拿住了把柄!”
二老太太当机立断:“chūn瑛,将方才拣出来的东西都放回去。咱们用不着!”
chūn瑛听了好消息,心里也高兴,忙应了“是”,便转身出门。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她就如道,皇帝又不是傻子,怎会犯这种错误?那个太监虽然有些古怪,但他愿意好心提点,倒不是个坏人呢。
第六卷 云散 第二百九十四章 赞赏
虚惊一场,平静下来后,二老太太开始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忙叫过孙儿低声问:“今儿颁旨的这位公公……看着有些眼生,他又不肯与我们攀谈,先前你陪坐时,可曾请教过他姓甚名谁?”
四少爷李敦答道:“他说他姓丘,平素是在御前听用的,只是少办外差,别的就没提了。”顿了顿,有些迟疑,“只是听那个张大人与他jiāo谈……似乎他在圣上身边已经侍候很长时间了……”
二太太卓氏忙道:“这就是了,我记得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今上喜用旧人,几个宠信的内监,大都是从小就在身边的,老成些的,都派了外差,如今还剩了几个年轻的在宫里听用,当中就有一位丘公公,名叫丘安达,想来就是今日这位了。”
二老太太沉吟:“这样的人物,恐怕从耒只有别人奉承他们。除了圣上,谁也不放在眼里的,今儿忽然对敦哥儿说那些夸奖的话,真真古怪得紧。况且先前他连跟咱们多说几句话的心qíng都没有,如何忽然好心提点起咱们来?”
众人都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卓氏笑迸:“罢了,咱们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既然他好意提点了咱们,等将来老爷清白得证,咱们家厚厚地送上一份谢礼便是了。如今还是老爷的案子要紧,虽说不妨—事,但究竟是谁告的状,总得打听清楚,免得日后再遭暗算。”
二老太太肃然道:“这话很是,咱们这些天要安份,不好做什么,你派个靠得住的家人去西府说一声,请侯爷代为打听。”
卓氏应了,旁边一直沉默的雅君却忽然道:“祖母、母亲,雅君猜想……会不会是上回得罪了恪王府的缘故?不是说,恪王府十分有权势么?”
众人都是一怔,李敦旋即惊呼:“这话有理!我在老师那里,听其他学生闲谈,人人都说那位恪王心胸狭隘,不能容人的,只要有人落了他的脸面,必遭报复!只是……我们家好歹有大姐姐在,伯父又是候爷,他怎敢这样诬告?!”
二老太太与卓氏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四小姐雅君红了眼圈,跪下道:“这都是雅君惹的祸,若不是为了我,父亲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卓氏心疼女儿,想要叫她起来安慰,又不知道婆婆的心思,小心的问:“母亲,您看……”
二老太太叹道:“快起来吧,也不一定是他们捣的鬼,况且即便真是他们闹的,又与你什么相gān?明明是恪王府算计我们家在先,为泄愤诬告在后,你父亲是清白的,皇上自会还他公道。”
丫环们忙上前扶雅君起身,chūn瑛转回来报告:“老太太,东西都放回去了,我还jiāo待了底下的丫头媳妇们,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别乱放混放,免得有兵士进来时撞见。又另外知会了太太院里的青鸾和四小姐屋里的人。”
二老太太点点头:“你想得很周到,再装几个荷包,预备羞请士兵吃茶,免得他们翻坏了东西。这里毕竟是内院,住的都是女卷。”
chūn瑛又应声去了,卓氏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记起丘内监来颁旨时,曾经盯着chūn瑛看了好一会。
照理说chūn瑛容貌虽还秀气,却不是惊艳的长相,丘内监更是阉人,显然不是为了什么风花雪月的缘故,可是仔细想来,丘内监似乎就是在盯着chūn瑛看之后,才改了态度的。难道两人是旧识?可是瞧chūn瑛的反应,又不象。
卓氏心里装着这件事,考虑到chūn瑛是婆婆跟前得用的大丫头。便没说什么,回正院料理了事务,又听得婆子们回报大理寺的人已经离开了,方才命人去叫chūn瑛来。
chūn瑛才忙完了公事,赶回自己房间去收拾私人物品,贴身衣物自然要拿包袱包好放进柜里的,首饰和零碎银子留一些做门面,其他的通通包严实了。她正在想这些东西究竟塞到什么地方才够安全,便听到了二太太的召唤。无奈之下,她只得把东西往chuáng脚的被铺里一塞,表面抚平了,便匆匆赶过正院去。
她也不知道二太太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便老老实实听候吩咐,谁知道对方只是一直询问老太太的起居安排,又夸她临危不乱。她听着对方的口风,觉得应该是真心话,便笑着谦虚迸:“奴婢不敢居功,奴婢只是尽本分而已。”
卓氏对她的回答似乎很满意,又问:“说起来……今儿来的那位宫中使者…好像跟你是旧识呀,你认得他?”
chūn瑛吃了一惊:“太太怎会这么想?奴婢并不认识那位。”说实话,其实她心里也有些不解,只能猜对方大概是见过自己手上戴的镯子。难道这镯子真有什么来历?卓氏笑了笑:“我见他盯了你好一会儿,还以为你们是旧相识呢。兴许是你忘了?”
chūn瑛赔笑道:“太太,若那位公公真认得奴婢,早就认出来了。或许……是因为奴婢当时多了一句嘴,那位公公觉得奴婢没规矩吧?”
卓氏想想,觉得这也有可能,毕竟当时丘内监那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好意,chūn瑛的提醒却给自己解了围。可这不能解释丘内监事后的好意提点。
她百思不得其解,chūn瑛生怕她再怀疑到自己身上,忙道:“太太,老太太那里还有事呢…”卓氏惊醒,歉意地笑笑:‘那你去吧。”chūn瑛躬身一礼,便退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摸挲着腕间的镯子,知道这必然是个有来历的。那个太监好像是姓丘,如果是姓胡,还可以猜想是胡飞认识的那一位,但他显然不是,或许是胡内监的熟人?可胡飞送她的镯子,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想了半日,chūn瑛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xing晃晃脑袋,把这个问题甩到一边,暂且不管它,只是暗暗决定,在东府风波平息前,都一直戴着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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