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娘面露诧异,但那一年两三百两银子的买卖她还没放在眼里,便很gān脆地应了,正要去办,却又被卓氏:“别闹出太大的动静,别让外庄的人知道,就连咱们自家庄上的人……”她顿了顿,才继续道:“就连庄上的人都尽可能少惊动。
等东西清理gān净了,就放出风声去,咱们索xing把这个庄子卖了!”
chūn瑛在旁暗暗吃了一惊。她本来只计划让二太太发出明令,停止李家庄与南苑的买卖,没想到对方会gān脆地卖掉庄子。想到庄上那里纯朴和善的人们,她有些迟疑了。正有一帮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在那附近闹腾呢,若没有了东府靠山,他们会不会
受到欺负?
低头想了想,chūn瑛小心地道:“太太……若是卖庄子……庄里做项买卖也有年头,庄上的佃户多少都知道端倪,若是叫人哄着说出来……”
卓氏板起脸:“不卖了怕,卖了也怕,倒不如卖了gān净!佃户有什么要紧?他们难道还能告发我们?!”
chūn瑛见她似乎有些不耐烦,忙赔笑道:“原是奴婢想得太多,心想官民有别,一般的百姓是没那胆子的。只是奴婢想着邻庄新来的主家……就怕他们有心算计老爷太太,威bī利诱那些佃户胡说八道什么的……不过卖了庄子,的确省心多了,若是买主
若是买主是那些公子哥儿也不敢招惹的人,那就更好了。”
卓氏失笑:“那里找这样的人家去?若是个良田庄子,倒也罢了,偏偏这庄子一年四季,除了粳米和桑葚好些,别的出产都平常,那些高门大户那里看得上?难道卖给西府?”说到这里,她心中一动,觉得这法子也不错。候爷的圣眷比自家丈夫qiáng多
了,不会因此吃大亏的!
chūn瑛原本也想过候府,但又想到当初东府主人在外时,候府派人管着大兴的庄子,也没榨出什么油水来,要他们花钱买下,就算花费再少,只怕也是不乐意的。于是她便道:“就是桑葚结得好!每年到了结桑葚的季节,京中卖这果子的,也就只有咱
们家和另个两家出产的最好,听说宫里的贵人们吃的就是另两家供货!奴婢听说这件事后,就在想,若是能跟宫里的司苑局搭上关系就好了,咱家的庄子专供宫里所有的桑葚那该多体面?虽说是做梦,但这东西连宫里都爱吃,那些皇亲国戚,想来也有好这
口的,听说咱家卖庄,一定会来买!”
卓氏心中一动,隐隐有了个想法。旁边的徐大娘已经弯下腰来,在她耳边道:“太太,上回丘公公遗人来家时,就曾提过咱们府送过去的桑葚好,连宫里也没这样新鲜的……她与司苑局掌印太监……似乎相熟……”
卓氏给她使了个眼色,便道:“你先去传信,别的……我们回头好好商量!”徐大娘应了,转身深深看了chūn瑛一眼,便迅速离去。chūn瑛眯了眯眼,装作不解的模样问道:“太太……您不是说要卖庄子么?”卓氏见她不明白,笑了:“我是要卖的,只是
这买主……先找定了,不是卖得更容易么?”chūn瑛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是奴婢糊涂了。”
该说的话说完了,chūn瑛陪着卓氏又聊了一会儿,见她有些疲累,便帮着捶捶肩膀、松松骨头,同时示意青鸾站近些看自己手法。不一会儿,卓氏舒服了,青鸾也学会了,接手揉了一会儿。前者挻满意:“早听说你有这手绝活,倒是头一回享用。为何不
早些都会我的丫头?也叫我早一日受用。”
chūn瑛笑道:“今儿也是凑巧,才想起来的。凤呜和青鸾都是侍候人的好手,奴婢可不敢班门弄斧。您瞧青鸾学得多快呀!做得比奴婢还好,奴婢就不献丑了。”青鸾回头嗔了她一眼。
卓氏刚刚决定了一件大事,心qíng正愉快,听了chūn瑛几句话,忍不住笑道:“你也太谦虚了,我的丫头办事是把好手,若论服侍人,末必及得上你们几个,你出来有些时候了,老太太只怕正想找你呢,快回去吧,多劝劝她老人家,晚上我叫人送安神汤过去。”
chūn瑛应了,恭敬退下,回松頣院的路上,都要qiáng忍着嘴角上翘的yù望。
没过几天,她便从青鸾那里听到消息,二太太将大兴庄子卖出去了,买主不是司苑局,却是一位姓胡的内监,丘内监充当了中间人。至于胡内监跟司苑局之间是否有协议,则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胡公公是御前得用的人,那几位权贵子弟再混
蛋,也不敢招惹到他头上去。而chūn瑛想到胡飞跟他jiāo好,便觉得他为人应该信得过,有了这位主家,李家庄上的村民不会吃大苦。加上胡飞买的宅子在清润店镇上,离庄子不远,将来……来往也算方便……
chūn瑛低头掩住脸上的绯红,继续跟青鸾拉家常,然后“不经意”地提到了父亲“腿风”:“兴许是天太冷,受了寒气的缘故,好像越发加重了。
还好如今庄子卖掉了,他不用看庄务,才得了些空闲在家休养。可是冬天里搬家回城,也太累了些,我家后街的房子又早就没了。”
青鸾道:“这有何难?跟太太提一声,那怕是跟徐大娘说一声呢,自有人给你爹娘安排屋子。不过后街上屋子不多了,两府都买了新仆役,要找地方安置的。李氏族中又有几位少爷分家独过,都要住后街一带。若你们家想要住宽敞些,恐怕要在远一点胡
同里安家了。你二叔不是住狗尾巴胡同么?那附近应该还有屋子的。”
chūn瑛叹道:“我觉得很难,我二叔是因为大少爷家里当差,后街……恐怕是真没什么空房子了,就算有也是一两间的小地方。我想让爹娘住得好些,你觉得……若是把那些没人住的旧屋子重新翻新,要花多少时间?”
青鸾十分诧异:“那至少要等冬天过了才能动工,难不成叫你爹娘在乡下过年?还是在你姐姐姐夫那边过?”
chūn瑛忙道:“你能帮我问一声么?如今老爷快到家了,又是腊月里,太太与徐大娘都忙,我不好意思去烦她们。屋子够我爹娘和我,还有我弟弟一块儿住,便够了,想来……应该要有三间房吧?”
青鸾去打听了,打听到的结果自然是让人失望的。连在一起的三间屋子,能住人的,又配得起路有贵前庄头身份的,全后街都找不出来。chūn瑛自然是表示不要紧,但是“偶然间”听到消息的卓氏,自然就想到:原来两府的男女仆役人数已经多到这个地步了
吗?应该削减一下人手了。
她才跟身边的丫头们提了提,chūn瑛很快便知道了,立刻捎了信给姐姐姐夫,接下来就是等候二老爷归来了。
第六卷 云散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二老爷
二老爷李彦是腊月二十三午后到京的,正好是小年夜,侯府上下都十分欢喜。
二老爷回家后首先来向母亲请安。二老太太拉着儿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流泪;二老爷轻轻拍着母亲的手,红着眼圈,眼中也隐隐有泪光;卓氏用帕子死死捂住口鼻,努力不让自己哭得太过失态;四少爷四小姐兄妹俩则围着祖母与父亲,小声棳泣着,屋里屋外的丫头婆子们都看得眼眶发热,有伺候多年的老家人还忍不住哭出声来。
chūn瑛虽然完全没有哭的意思,但应景儿也拿块手帕擦了擦眼角,顺带拧一把大腿ròu好让自己的眼睛里憋出些水光,然后轻轻走到二老太太身边低声劝慰,诸如老太太要保重身体,老爷回来就一家团圆了,小年夜恰逢喜事应该高兴云云。卓氏与四小姐也上前劝着,二老太太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儿子的收,擦gān泪痕,众人重新落座,共话家常。
chūn瑛让小丫头们出去了,亲自带着秋雁百灵锦羽三人上茶水端点心添炉香加炭火,寻空打量了二老爷几眼。
二老爷李彦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瘦,第二个感觉是黑,明明年纪应该还不到三十五岁,但看上去起码有四十多了,鬓边已经有了斑斑白发,加上满面风霜,胡子拉渣,身上穿的又是半旧的蓝布夹棉袍,全身上下一点饰物也无,倒像是个落魄的穷书生,不过他气质沉稳,五官生得端正,眉眼间有几分象二老太太,看得出年轻时候容貌颇为俊秀,倒叫人一见便生了几分好感。
二老太太注意到儿子的落魄模样,便心疼了,"怎的瘦成这个样子?连身好衣裳都没有?"卓氏闻言忙道:"快把炭盆1挪过来些,拿了我的手炉来。"然后亲自将手炉送到丈夫面前。
二老爷李彦笑着摆摆手:"用不着,我在北边习惯了风雪,京城的天气对我来说已经暖和多了,这东西夫人就留着自己用吧。"
卓氏知道他是嫌这手炉做工jīng致,是女子惯用之物,有些心酸,回头一看跟着丈夫北上的喜鹊来给二老太太请安,顿时胸口一闷,冷冷斥道:本是想着你是个妥当人,老太太才让你跟着老爷北上的,你瞧瞧你把老爷都照顾成什么样儿了?!老爷辛苦,你不给他补补身子?老爷大冬天里赶路,你不会给他准备暖和些的衣裳?!老爷的衣裳久了,你连新衣裳也没空做么?!你这样怎么对得起老太太的信任?!"
喜鹊被正室骂了一顿,也不辩解,径直向二老太太磕头,红着眼圈道:"奴婢有负老太太的托付,奴婢该死,请老太太责罚!"
二老太太叹了口气,望向儿子。李彦微微笑了笑,"倒不是她的错,儿子在北边公事繁忙,又不敢有负皇恩,只好战战兢兢,恪尽职守。兴许是想得太多了,没法放宽心。好不容易得了回京的恩旨,儿子急着回来,连夜赶路,路上风沙大,穿着旧衣也省得糟蹋好东西,到了家马上就来见母亲了,儿子还没空去梳洗呢,这才显得láng狈些。喜鹊倒是个尽责的,不愧是母亲亲自调教出来的人,即使边城物资不丰,她还是能常常想出办法给儿子补身子,有她打理内务,儿子省心多了。儿子要多谢母亲让她跟着儿子出门呢。"
二老太太拍拍他的手背,"我原本想着她还算细心,才让她跟了你去的,既然没有什么失职处,倒也罢了。你在北边时,还要打仗呢。自然是没法安心,如今回到家,再别想那些事了,好好休养些时日是正经。公事再重要,也要把身日养好呀!"
二老爷低头受教,卓氏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淡淡地对喜鹊说:"既然老太太发话了,你就起来吧,先下去梳洗。一路上也辛苦了,这两日不用你来上房立规矩,好生养着吧。"喜鹊向她磕了头,才爬起身,又恭立一旁听候老太太的吩咐,见后者摆手,方才下去了。卓氏身边的青鸢立刻跟了上去,出门时还jiāo上了两个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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