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娘笑道:“其实我也问过我外孙,他们铺子里的料子,能用的都已经送过来了,这是缺的份额。能得多少就多少吧,只是东西一定要好。”
chūn瑛应了,心里却想,差点忘了木晨是侯府名下绸缎庄的掌柜,有些货源只怕他早就问过了,看来要改去问从前胡飞打jiāo道的那些商家才行。
盘算定了,chūn瑛又陪着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徐大娘一路与她同行,离得人远了,便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可是有个舅舅,在西府当差的?”
chūn瑛心中一凛,面上仍然带笑:“大娘说得不错,我是有个舅舅,只是自从前年咱们家去了庄上,便来往得少了。”
“原来如此。”徐大娘抬头去看远处树梢上站立的一只小麻雀,“最近听见底下人说,有个自称是姑娘舅舅的人,来求府里的差事。本来我见他是姑娘的亲戚,还有心要帮衬一把的,只是后来见他说话有些不利索,心里就犯了难。他来求的是老爷跟前的长随,正要口齿伶俐又心思聪明的人,他多少差了一些,才推了,却又担心姑娘怪罪,因此特地跟姑娘提一声。”
金家舅舅说话并没有不利索的地方,因此chūn瑛一听就知道这是托辞,想来一条后街说长不长,跟二老爷的人,本就要查清楚来历,徐总管和徐大娘怎么可能不知道舅舅有赌瘾?忙道:“大娘不必客气。我舅舅元有些口齿不便,若是勉qiáng让他得了差事,将来反而会惹祸。我还得多谢大娘救了我舅舅呢!”
徐大娘笑笑,神qíng放松了些:“这回实在是不巧了,若是以后有不要紧的差事,我再找姑娘的舅舅不迟,既是姑娘的亲戚,想必也是忠于职事的?”
“大娘实在不必这般,我舅舅要求什么差事,自然该与别人一样接受问话,确定是合格的,方才能上差,若是为了我一个,就坏了府里的规矩,岂不是我的罪过?那就实在对不起老太太和太太对我的恩qíng了!”
chūn瑛一脸诚恳,无比认真地要打消徐大娘的念头,徐大娘也不过是句客气话,见她不在意,也就很快把这个话题丢在一边了。
也许是因为对chūn瑛有眼色的态度感到满意,临出二门时,徐大娘又提点了chūn瑛一句:“太太近日看中了一家布店,正有意盘下来,你爹若是能把这回的差事办好,指不定能得太太赏识,雇为新店的掌柜呢,这跟先前他在西府时的差事可大不一样,最是体面不过了,姑娘千万要嘱咐家里人,须得将这件事办好了。”
chūn瑛怔了怔,忙应下了,待与徐大娘分了手,才一路细细琢磨。若是自家父亲接下这个掌柜的差事,应该是跟石掌柜的qíng形差不多,不算是东府的奴仆,只是受东府雇佣,近乎全权地掌管店铺,半年到一年盘一回帐,每年除固定工钱外,年底还有分红,算是不错的工作。她虽拿不准该不该让父亲再回到东府来,但只要不是丧失人身自由,当作是打工也没什么不好,父亲一直都在担心出府后会无依无靠受人欺负,又总念叨着家里钱不多了,想必会为这个工作心动吧?
chūn瑛决定先回家跟父亲商量这件事,再做决定,不管如何,先把近期采买各色料子的差事办好了,把这一桩银子攒在手里,再想其他也不迟。
回到大门口,陶车夫一见她,忙离开聊天的对象,迎了上来。chūn瑛对他道:“我要到后街去看一个朋友,聊一阵子就走了。大叔先送我过去吧。”陶车夫一声应了,等chūn瑛上车,便扬鞭打马,临走还向门房上新jiāo的朋友们挥手告别。
他们抄了近路,从另一个方向拐到后街,先到了街尾,正要往木晨家的屋子去时,chūn瑛却瞥见周念住的院子的巷口,排着几辆马车,三清正往车上搬行李,想到上回离开时二叔说的话,便猜到周念是今天搬家了,忙叫住陶车夫:“大叔略停一停,我见到一个朋友,下去跟他说几句话。”陶车夫忙停下车,掀开帘子让她下来。
chūn瑛走过去对三清笑道:“三清大哥,今儿可是周少爷搬家?要搬去哪里呀?”
三清抬头见是她,怔住了,迟迟没有回答。周念抱着一捧书从巷子里走出,见了chūn瑛,又惊又喜:“chūn瑛?!你……你是来送我的?!”
“恰好回东府请安,过来看看朋友,没想到就遇上了。”chūn瑛瞧了瞧他家院门,“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吧?周少爷,你的新家在哪儿?”
周念将手里的书递给三清,不好意思地低头道:“就在小豆腐巷,门前有棵老枣树,就跟这院里种的一样。枣花……开时有股清香,很好闻。”边说边打量chūn瑛的反应。
chūn瑛一点都没醒觉,只是道:“那倒离得不远。这也好,以后周少爷就能清清静静读书了,不用担心会有人打搅。将来高中,重振家业,自然是不在话下。”
周念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很快又掩饰下去:“谢你吉言,我……我会尽我所能的。”回过头看着住了几年的旧居,淡淡一笑:“若我做不到,不是太对不起父母,以及一直以来帮过我的人了么?”
chūn瑛皱皱眉,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虽说如此,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身体健康最重要了,功名家业什么的,能做到就做,不能做到,也别太过失望。你父母泉下有知,也更希望你能过得平安快活吧?”
周念猛然回头看她,怔了怔,忽然扭头背对着她,不知道是怎么了。chūn瑛正奇怪呢,便听到三清问自己:“小chūn……妹子,听说……你订了亲?是……真的么?是哪一家?”
chūn瑛笑道:“那人姓胡,你不认得。三清大哥,你也要跟着周少爷搬走吧?以后不能常见面了,要多保重呀!”
三清低了头,模模糊糊地应了声,又抬头看了看chūn瑛,不知为何泄了气,便搬起一个大箱子,扭头往马车方向走了。
chūn瑛觉得更古怪了,便听到周念轻声道:“那位胡公子……是个好人……”她脸红了红,低头笑道:“周少爷认得他?其实他有时候很坏的,不过对我是很好。”忽然惊觉时间不早了,忙道:“周少爷,我得走了,你要多保重呀,多注意身体。”说罢便转身走了,也不用再上马车,直接跟陶车夫打了声招呼,便往十儿家的方向走。
周念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低头回转院中,却看到表弟叶滨城靠在院门上,正皮笑ròu不笑地看着自己。他面无表qíng地越过对方往前走,冷不防听到一句耳语:“瞧着表哥这多qíng的模样,不如跟三少爷说一声,讨了那姑娘来做小就是了。”
周念脚下一顿,猛然回头,伸手拽住了叶滨城的衣领。
第六卷 云散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天空挺蓝
叶滨城吓了一大跳:“你、你这是做什么?!”
周念紧紧抓着他的领子,两眼瞪着,半晌,才一把放开,淡淡一笑:“想来我真是太过纵容你们了,总想着你们是我仅剩的亲人,又在外头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因此一心想叫你们过得好些,从不曾驳过你半句话,也不曾动过你一根手指头,没想到反叫你得了意,说话也失了分寸。”
“谁失了分寸?!”叶滨城不服气地一仰脖子,“难道你不该对我们好?!我呸!我们在崖州吃苦的时候,我娘和我大姊病重而死的时候,你正在京城里吃好喝好过舒服日子,如今我们兄妹不过是沾了你一点光,难道你还不乐意?!”
周念两眼直盯着他,冷冷地,却没说话。叶滨城被他盯得心慌,却又不甘心退却,仍旧扯着脖子:“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我哪里比你差了?凭什么我们兄妹要受那样的苦,你却……”
“哥哥!”叶秀贞慌忙从屋里奔出来,拦下兄长的话,“快别说了,多亏了表哥,咱们才能回到京城来。如今表哥还处处照应我们,你怎能说这样的话呢?!”
叶滨城撅撅嘴:“你就知道帮他说话!也不见人家念你的qíng!”叶秀贞两颊绯红,跺脚道:“哥哥!”
周念默默地走进屋,道:“周叔,周婶,你们先驾着马车将收拾好的东西送到新房子那边去吧,剩下的我会让三清收拾的。”
在屋里帮忙的,正是当年他母亲早早放出去的那名家人周临夏和他的妻子,多年来一直照管着那个小庄,直到数年前,才连系到小主人,如今自然是回来继续效力了。夫妻方才也听见表兄弟们的争执了,听到周念吩咐,便很有眼色地应了声,放下手中的活,洗了手,往门外走去。只是路过叶家兄妹身边时,那周临夏有些厌恶地扫了叶滨城一眼,方才出门上车。
三清关上了门,守在外头。叶滨城看着有几分心慌,qiáng自瞪着大眼,质问周念:“你这是做什么?!”叶秀贞也一脸惴惴:“表哥,有话好好说,咱们……不是一家人么?”
“周家是周家,叶家是叶家,两家什么时候成了一家人?”周念坐在屋内的椅子上,抬眼望向两兄妹。
叶秀贞脸色一白,叶傧成黑了脸,冷笑道:“这是要跟咱们划清界限了?!我告诉你,没门!这是你欠我们的……”
“周家从来不曾欠了叶家!”周念盯着他们,毫不退缩--这一回,他真的不能再退了,“我自问也不曾对你们有过丝毫亏欠!即便当年你们年纪还小,不知道长辈们案qíng的来龙去脉,但这些年里,难道舅母就没提过?!你们住在庄上时,周叔也没提过么?!虽说我父亲,是因为牢记着为臣之道,为友之道,方才替舅舅上书辩解,阻止先帝的谬行,从而引祸上身,但一切事qíng的开始,是因为舅舅出言不慎!当时上书反对先帝废诸的臣工何止舅舅一人?可是最早被发落的就是他!这么算起来,反倒是叶家连累了周家!可我与你们相见至今,一句话也不曾提过,莫非你们以为我对此事毫无所知?!”
叶滨城的脸色重新转白,反倒有些心慌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要跟我们算账么?!要知道,我们可是……可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周念略微放缓了语气:“不错,正因为在我心里,你们是我仅剩的亲人了,因此我处处纵容你们,体谅你们小小年纪,就遭遇横祸,在那穷乡僻壤之地长大,吃了无数的苦,好不容易翻了案,又接回京城,如今我家也平反了,又比你们处境好些,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劲力去补偿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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