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样来,就是挖了山西秦家的一块ròu,说到这个就要说到晋商,说到开中制,大明初期,定都南京,边军的军粮运送繁琐不算,更重要的是因为关卡众多,损耗太大,朝廷负担不起,于是就有了开中制,朝廷同山西商人达成一个协议,由商人直接运粮去军中,然后换取盐引,得到盐业的专营权,由此山西商人获利十分之巨。
也就这时候起,边军的军资采买多为山西商人所掌握。
而秦家就是这个时候发展起来的,本来戚帅到九边练兵,那军资采买的生意早就被秦家看成囊中之物,不成想,最后却被罗文谦拿走了。
于是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而信中所提的福爷,也是去年才去金矿上挖金的,据说秦家于他有救命之恩,再加上,多是矿上挖金的,又是对头,平日里打斗无数,梁子自也就越结越深。
所以,这回福爷进关,老宋才特地写信给罗九,让他要注意一点。
罗文谦接过信,看了一下,却淡笑道:“嗯,秦家那边有什么打算不好说,不过,就福爷本身,他应该不是专门来针对我们的,我想他应该是回乡,这已经是下半年了,他也挖了不少金子,该是衣锦还乡啊,这位福爷应该是徽州人。”
在关外挖金,那都是拼命的活儿,有许多本身就是土匪或者亡命之徒,再加上挖金的时候打杀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饭,不免要结下许多的仇家,也因此,这在关外挖金大多用的是假名,比如罗文谦到了关外就成了罗九了。
而在关外,大家都不会互相打听别人的真名或者家乡亲人什么的,这是禁忌,除非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所以,一般的qíng况下,只要对方不说,都不会清楚对方真实名字,哪里人等。
不过,有的东西却也是一听就能听出来的,比如说口音。
这位福爷用的就是徽州口音。所以,大体上哪里人氏也能猜个大概的。
“倒也有这可能。”言西来点点头,随后却又乐了:“不知这位福爷有没有帮他女儿找到好女婿。”
一说这个罗文谦也乐了。
关外的挖金汉中间,有一个传闻,便是这位福爷有一个貌比无盐,xingqíng堪比河东狮的女儿。
自然的,福爷的女儿,大家都不可能见过,只是这位福爷有一个毛病,喜欢喝酒,但酒量却不是顶好,而关外的酒又烈,这位福爷常常几碗酒下肚就醉了,平日里倒是不说家事的,可这一醉了有时候就顾不上了。
于是就唠叨着要给女儿说亲,岁数大的就请人家保媒,年龄相当的呢,就直接说起亲来。
几个矿区,但凡模样不错,身板子结实,口袋里能捞点金子的,全成了这位福爷的目标。
便是罗九这个对头,有一回因着两边矿区打架,罗九这边人绑了福爷,福爷以为必死了,就嚷嚷着要喝酒,不做着饿死鬼。
关外的汉子,许是沾染了那份粗旷,虽说是对头,但杀人不过头点地,都是拼命讨生活的人,不会作贱人,自也多一份尊重,因此,福爷说要喝酒,罗九也就让人拿了酒来,还陪着他喝了几碗,没想这福爷立马就醉了,醉了不算,还又拉着罗九说起亲来。
说罗九跟他女儿正相配,不如的来给他做女婿,那之前他手里被罗九抢走的矿区就算了。
这一说,罗九是哭笑不得。
也把正好拿金子来赎福爷的几个兄弟给气乐了,你说这命都差点没了,居然还想着结亲。这事之后就成了这位福爷的笑柄。
而矿区上就有了那么个传言,都想啊,这位福爷如今在矿上那也算得上个人物了,也是能挖一点金子的人,可却为女儿愁嫁愁成那样,那便只有一个可能,福爷的女儿样貌太丑,xingqíng太差,嫁不出去,才这般的发愁的。
甚至,矿区上还有个赌局,就赌这福爷的女儿啥时能嫁出去。如今听说已经押了不少的赌注在里面了。
所以,说起这个福爷,言西来才这么乐呵。
“估计悬着呢。”罗九哈哈笑道,随后甩了甩手上的信:“就这样,福爷的事qíng暂时先摆一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言西来自是点头。
罗文谦这边且不说,便是贞娘这几天,便在琢磨着一个事qíng。
她已经打听出来,帮着田家参家竞选的制墨师居然是跟自家爷爷齐名的齐chūn齐司吏。
立刻知道这根骨头不好啃哪。要想赢下来,非得另辟蹊径不可。
“贞娘,这事qíng尽力就行了,别把自己身体熬坏。”huáng氏看着贞娘整日里锁着个眉头,有些心疼的道。
“可是,这次的机会真的是很难得的,只要能拿到,李墨就能重开一片天了。”贞娘依着huáng氏带道。不管怎么说,李墨要想重现辉煌,这一关不能错过。
另外,对公主府制墨供奉的位置贞娘也看重的,娘亲这次来,虽然一直笑嘻嘻的,但偶尔谈话中,贞娘能时常听到她在抱怨一些徽州那边的闲言碎语。
虽说七祖母已经做的很好了,而景明叔那边也不会有什么芥蒂,但她一个十七岁不到的女子,接管了南京这边的产业,主掌李氏墨庄,最后还把景明叔一家挤回了徽州,徽州那边的同宗又真岂能个个都没话说。
别说这个时代了,便是后世那个时代,这种事qíng落到亲戚嘴里也是要说的。
当然了,这种事qíng别人说不说其实没什么影响的,她也不会在意,但娘亲会在意。
如果这次能取得公主府制墨供奉的位置,凭着公主府的供奉,那就谁也没话说了,说不得,反过来还要巴结呢,人心大体是这样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感谢你的灯
huáng氏听得贞娘这么一说,便知这丫头这回是真要拼命了,她也知这丫头的脾xing,当初八房日子困难时,这丫头关在一间小小的柴房里,大热的天,能闷上十多天点烟煤,出来的时候,听赵氏说那丫头一脸烟灰的,跟那矿里挖煤的苦力似的,赵氏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着实心疼坏了。
只是这丫头就能吃得这种苦。
如今也是这般,尽力而为什么的huáng氏也就不在多说了,只是拍了拍贞娘的肩,让她休息一下,随后便出了贞娘的房间,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碗燕窝百合进来,看着贞娘吃完合,这才又拿着空碗出去了。
贞娘自是明白自家婶娘的关心,因此坐了一会儿,看着已是深夜了,不想二婶娘等人担心,便chuī熄了灯,睡觉了。
只是人虽是躺下了,却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贞娘这人有些较劲,齐chūn给她的压力太大了,人的名,树的影,这位齐chūn本身就出自御墨监,而且不是那种少年成名的浮垮之辈,是在御墨监里打磨到中年方才露出头角的,最终能跟自家爷爷齐名,那一身制墨技艺自非等闲的。
便是自家爷爷,贞娘也自知是不及的。如此,面对齐chūn,要想取胜,必得使些手段。
说起来,田家当初竞争贡墨使的手段虽然使了诈,但着实有效。
自己要不要学学呢?
可又觉得,不管使什么手段,于技艺来说,总归是有失公平。可不施手段,自己赢的可能xing真的怕是不太高。
这一越想就越烦燥,也躺不住了。便坐了起身,环抱着膝,下巴搭在膝盖上,因着有点浅浅月光的原因,屋里倒不显得太黑沉。
只是,月光?今天是朔日啊。哪来的月光呢?
贞娘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小声的下了chuáng,轻轻的推开窗户,这才发现,那光亮并不是月亮,而是不远处。义厚生钱庄阁楼窗户上的一盏气死风灯,那浅浅的光线正好映she到自己这边。
浅浅的,柔柔的,不会影响到别人,但那浅浅的光线却能让人安心。
倒是不晓得义厚生那边什么时候开始挂这盏灯的。以前好象没发现,应该是最近吧。
别说,静夜里,这么一盏浅浅光线的灯,能让人的心格外的宁静,倒是一扫贞娘之前心中的烦燥。
就这么静静的站着,过了一会儿,贞娘有些懊恼的拍了拍头,已所不yù,勿施予人。当初,田家所为,自己是看不过眼的,怎么如今轮到了自己,自己竟也想用用手段了。
虽说商场如战场,但技艺的比拼之间却不该掺杂太多,这赢要赢得垒落,输要输的大气。正如自己一直想的,靠技术吃饭的人就得凭技术说话。
而这几天,因着齐chūn的压力。自己竟是挖空心思的想着另辟蹊径,想走捷径,其实这反而说明,因着齐chūn的名头,自己有些怯了。
终归太过想要得到,反而使自己不淡定了。
而以自己这种态度,能不能走到最后一关跟齐老爷子较量还真不好说,毕竟这次竞墨可面对大家的,以自己这种心态,中途就输的可能xing很大的。
想着,贞娘又轻握着拳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嗯,该放下那些走捷径的想法,这几天好好规划着竞墨的一切,踏踏实实的比拼才是正道。
供奉的位置她依然想得到,但不想走捷径,只凭自己的技艺努力去争取,朝着这个目标奋进吧。贞娘握了握拳,给自己鼓劲。
如此,想通了,贞娘倒是霍然开朗了,转过脸又看着不远处,气死风灯那浅浅的光亮,侧过脸,眯着眼笑了一下,明天遇到罗九那家伙,感谢他一下,估计他得莫名其妙,嗯,到时不解释,就让他莫名其妙吧,省得他老是使坏看自己的笑话。
想着,贞娘便偷着乐。又看一眼那灯,这才关了窗户。
关了窗户后,浅浅的光线就更浅了。
贞娘躺回chuáng上,没一会儿就睡踏实了,是这几天来睡的最踏实的。
清晨,贞娘早早的醒来,起chuáng洗漱后,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便转到店门那边,丑婆拿着扫帚在扫着落叶,天气已渐入秋,白天虽还有些秋老虎的燥热,但落叶却已时不时的飘落几片。
“丑婆,早啊。”罗九此刻就站在义厚生钱庄的门口,还扎着个马步,呼呼哈哈的,似乎打了几下拳,还边扬着声跟扫地的丑婆打声招呼。
丑婆只是扫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扫着地。
其实贞娘这次带丑婆过来,看她年纪大了,本不要她做事的,可丑婆就是个闲不住的xing子,又不是个能听别人话的,因此,还是她想gān嘛就gān嘛。
丑婆理也没理罗九,罗九摸了摸鼻子,有些没趣。
贞娘便笑了,罗九便望了过来,然后甩甩胳膊蹬蹬腿的才走了过来:“贞娘啊,竞墨的事qíng准备的怎么样了,到时,别输的太难看啊。”
贞娘眯着,一副到时候你就知道的表qíng。随后却笑眯眯的道:“罗大掌柜的,谢谢你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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