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贞娘就站在院子里,孙月娟嘻嘻一笑,便推了门进来:“你昨儿个没有去领桐油,今天我爹让我给你送过来。”
随着孙月娟进门,她的身后跟着她娘冯氏,也是一脸笑开了花似的。
“谢谢孙叔了。”贞娘接过桐油,随后又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好事儿,你娘在吧?我跟你娘有事说。”这时冯氏一摆手大咧咧的道。
“在呢,在屋里。”贞娘说着,冯氏就一甩手进了屋。
贞娘则一脸疑惑的看着孙月娟。
“我爹升职啦,因着你那烟料的事qíng,今天郑管事被邵管家罢了职,我爹顶上了。”孙月姐一脸笑容的道。
“哦,这样啊。”贞娘点头,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是孙月娟的爹上位了。
难怪月娟的娘亲这么高兴。贞娘随即又一脸好奇:“那你娘找我娘gān什么呢?”
孙月娟却是未语先笑,还一个劲的瞅着贞娘,看的贞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什么事啊?别神叨叨的,快说。”贞娘没好气的拍了她一记。
“我们要成亲家了,我娘想让你做我的二嫂。”孙月娟这才笑嘻嘻的道。
贞娘一听这话,眉头却是不由的皱了一下,冯氏以前对她什么态度她是清楚的,平日里倒还好,但唯独在孙千一上却是防她防的厉害。这会儿却突然转了xing子来提亲?
不是贞娘yīn谋论,贞娘可以肯定,冯氏必是有所图,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qíng,无外乎自己一手点烟技术。
正想着,却看冯氏一脸气哼哼的出来,嘴里嘀咕道:“真还当你们自己还是当初的李家八房啊,早就不是了,还端着高门大户的架子啊,我这也是好心,不忍贞娘被耽误了,没成想却是好心没好报,算了算了,你们家贞娘啊,我家二郎高攀不上。”
冯氏说着,一把又扯了孙月娟:“走了,回家了,以后啊,这里少来。”
“娘……”孙月娟为难的叫了一句,最终却硬是被冯氏拉走了。
看着晃当的院门,贞娘明白,不用说了,定是亲事谈崩了,这在贞娘的意料之中,自家娘亲可不是个傻的,又哪能不明白冯氏的所图。
倒是松了口气,只是如此一来,自己跟孙月娟的这点qíng谊说不得慢慢的就要淡了,有些可惜,但时运如此,亦不必太在意。
“孙家两个儿子,大儿子脾气鲁莽冲动,又兼好勇斗狠,不是良人,二儿子,xing子懦弱,更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都不是良配。”
这是李老掌柜对孙家两个儿子的评价。
第十七章 五石散墨
冯氏离开时的话虽然是嘀咕,但声音却不小,李家几人都听到了。
赵氏气的不行,只是这种事qíng终究不可能因几句不顺耳的话跟人争执,只得恨恨的甩了一下抹布了事。
不过,如此一来,两家的qíng分自是要淡了。
而李老掌柜和贞娘爷孙两个倒是淡定的很。
一个已是年过花甲,已过了知命之年,些许义气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而贞娘,两世为人,还有什么能纠结于心的呢,死过一次的人,人生观会变得十分的豁达。
而在贞娘的眼里,这冯氏实在不是一个聪明人,这种结亲这事,越是熟人越不好这么直接开口,须知一但不成,两家反而尴尬。
如今,这不果然嘛。
这会儿,贞娘抛开那些,爷孙两个蹲在一边商量着,在算着超漆烟料的配伍,比如说桐油要放多少,生漆的比例是多少,还有猪油要放多少。
这些油料配好,才能烧出超顶漆的烟料。
好在之前的桐油烟赚了点钱,要不然这会儿买猪油的钱都没有。
想到桐油烟,贞娘不由的想起之前说好的,让程家三爷爷同罗家少主送桐油来烧烟料的。
转头看了看天,城门dòng里,也就一线天的天空,灰灰的,应该已是傍晚了。
“娘,今天,陈家和罗家没有送桐油来啊?”贞娘冲着一边正忙活的赵氏问。
“没有,你这丫头还真当自己是人物啊,人家程家罗家是什么人家?哪里会巴巴的送桐油来,谁稀罕你烧的那点烟料啊,还真当人家程家罗家烧不出来啊。”赵氏肚子里本就憋着火,这会儿说话口气是冲的很。
贞娘听着赵氏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却是哑然一笑。
“程家和罗家是不会送桐油来的。”一边李老掌柜也眯着眼道。
“嗯,是我考虑不周了,明日我便去程家和罗家的墨轩那里各领二十斤桐油来点烟。”贞娘点点头道。
自己去领和他们送来是两回事。
自己去领桐油,那是做工,为了赚钱,当然,在自己来说,也是为了诺言。
而如果他们送来,那叫礼贤下士,毕竟两家都有大型的制墨坊,坊里点烟的老师傅那拧到哪里都是一把好手,两家自不可能巴巴的送桐油来给自己一个小女娃子,那岂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分。
便是不计较这些,自己墨坊里的那些老师傅也不好jiāo待啊。
这些贞娘一时没想到,反倒是赵氏,本着最朴素的相法,一语道破了天机。
“嗯,自是应该,人立于世,信用二字不能丢。”李老掌柜道。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贞娘一早起来,依然是每天的固定活计,打热水,然后将柴房里的点烟的用具整理好,便收拾了一下,去四宝街,到程家墨轩和罗家墨轩领此桐油来,一是信誉,二又何偿不是全了因果。
徽州墨坊几百家,墨工几千人,而因为徽州府台就在歙州,因此,四宝街就成了四宝云集之地。
便是两都商人常流涟于此,各家货栈亦有分号,可以说,四宝街是本地最热闹的一个坊市。
贞娘一路慢悠悠的走着,喜哥儿拿着一根棍子和麻绳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
开玩笑,四十斤的桐油,重量着实不算轻的,贞娘虽然有着成人的灵魂,但如今这身子不过十四岁,还因为家里穷,有些营养不良,显得有些瘦弱,劲道自然不大。
所以喜哥儿也算是被她抓了差,一会儿两得合力把桐油抬回家去。
两人不一会儿就到了程氏墨轩,程三爷爷不在,不过,前日发生的事qíng,墨轩的掌柜却是知道的,程氏墨轩的掌柜程五石听贞娘说来领桐油回家点烟,便让贞娘等一会儿,自让伙计去后院称桐油来。
至于贞娘能不能烧超品的烟料,程掌柜的倒是不怀疑的,因为在他的眼里,这背后点烟的定然是李金水李老掌柜的。
李老掌柜因着誓言在先,如今让孙女儿出面,也在qíng理之中。
而以李金水的本事,取出超品烟料应该不成问题。
“贞姑娘,李老掌柜的身体还康健否?”程掌柜有笑问道。
“还算康健。”贞娘起身回礼。
两人便有一答没一答的聊着。
就在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着大袖袍服的文士急匆匆的进来,一进来就将手里的一方墨拍在柜台上:“程掌柜,你们程氏墨轩太不地道了啊,这方五石散墨可是我花了重金买下的,没成想,墨质却差的很,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是东图先生,快请雅间奉茶,有事您慢慢说。”那程掌柜的一看这文士,连忙恭敬的yù请他雅间坐下。
东图先生姓詹,本人是一个秀才,但家学渊源,书画传家,尤其他本人,四岁便跟其兄学画,如今在画坛已是小有名气,各家墨坊每有新墨成,便会花重金请他试墨。
詹东图,贞娘还是有些印象的,只因前世,他爷爷研究徽墨,而书法,绘画,雕刻同制墨是一体的,如果没有书法,没有绘画,没有雕刻,那墨也仅仅是用来写字的墨罢了,远远谈不上艺术。
而詹东图此人,不仅画上成就不小,而书法上更显其狂狷,以怀素为师,以意胜法。
而此时,东图先生可没有心qíng喝茶,却是叫来伙计,又拿出自己带来的砚台,当场研墨。贞娘这才发现,研出来的墨有气泡,而且还不少。
这显然是有问题,当然是不是墨不好还不好说,因为有的时候砚台不好,发墨不均也同样会有气泡。
“东图先生,我程家几代人的信誉,出去的墨都是经过检验,如今这种qíng况,会不会是东图先生的砚台有问题。”程掌柜有些为难的道。
事关墨坊信誉问题,这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怎么可能,我这可是宋朝的老坑端砚,当年曾为子瞻先生的收藏,又岂是一般的凡品。”那东图先生沉着脸道。
所谓的子瞻先生正是苏东坡。
贞娘看那砚台,果然是一方好砚,包浆温泽的很,外面是荷叶形,偏里面胭脂红的暗纹看上去就如同一朵荷花,这是一方胭脂红紫石端砚。
“要不,用我们的砚台试试。”这边程掌柜仍咬着不放道。
“行。”那东图先生点头,都是本乡本土的人,再家上程家一向信誉不错,东图先生便不为难他。
“去,把书房里那方金钱端砚拿来。”程掌柜连忙吩咐一边的伙计。
不一会儿,那伙计就把砚台小心的捧来,贞娘看上去,砚台上几个暗色的铜钱纹,整方砚石透着紫玉帮的温润光泽,端又是一方好砚。
滴了几滴清水在砚上,程掌柜便慢慢的研起了墨。
“哎呀,又起泡了。”没一会儿,砚台上的墨便起了一个个连着的小泡。这会儿便是程掌柜的也没话可说了。
“怎么会这样,真的明明是好墨,用的是最好的配料,由坊里的大师傅特制而成的,还特意加了五石散的,能让人书写时jīng神更有振备,灵感如泉涌。”那程掌柜喃喃的道。
五石散?贞娘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了,如果分开,砚没有问题,墨亦没有问题,而二都一合,问题就出来了。
……
第十八章 端砚的问题
此时程掌柜脸色不好啊,这五石散墨可是墨坊最近征对文士圈子推出的一款特制墨,墨坊可是下了大本钱的,而且是准备用这墨参家贡选的。
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墨汁的表现竟是这样,可明明试墨完全没有问题的。
程掌柜怎么也想不通啊。
“程掌柜,不如找一方歙砚,或者普通的老坑砚石试试。”贞娘这时上前道。
“这位姑娘是?”那东图先生转脸看了贞娘一眼,微微有些诧异,这位姑娘衣着朴素,身形有些瘦弱,但让人一眼看来,端是有一种别样的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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