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股子沧桑里却透一股子悠远和亘久永恒,见证着人世间的cháo起cháo落,家族的兴盛衰亡。
此时,李老夫人捧着贡墨招牌,心里自是激动难平。
“老夫人,老爷子,快把贡墨的牌子挂起来。”墨坊的工人都一脸兴奋的叫道,今天李家得到贡墨权的消息传来,整个墨坊是一片欢腾。
李老夫人此时看着围过来的工人,随后举起了贡墨牌子:“这些年,李墨风风雨雨,起起落落,但老身唯一感激的是众位,在李墨遇到困难,在李墨沉寂萧条之即,依然对李墨不离不弃,依然兢兢业业的支撑着李墨,所以,今日的胜利均是大家的功劳,老身在这里感谢大家。”
李老夫人说到这里,捧着贡墨牌子冲着大家揖了一礼。
“老夫人太客气了,这可担不起,咱们这些人哪家没有得到李家的恩惠,哪家不是依靠着李家而生存,咱们早就是李墨的一份子了,做的也都是应当应份的事qíng。”立刻的,几个老工人连连拱手道。
“好。就不多说,不过,这牌子今天还不能挂,要挂也要到斗墨结束后再挂。”这时李老夫人又道。
听到李老夫人这么说。众人原先的兴奋都减了几分,脸上又不由的带着一点担忧。
本来得到贡墨权是高兴的,可偏偏一纸圣旨,李家这又摊上了跟倭人斗墨的差事。
虽然,众人不信李墨会输给倭人,但老话不也有一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这万一要是出了点差错,天家那心思可太难测了。
唉,李家这是得了贡墨也不得安生啊。
随后众人散去,贞娘扶着自家爷爷同七祖母一起进了墨坊。邵老管家已经搭好了香案,又点了香,然后把贡墨的牌子和那圣旨供了起来。
随后众人坐下。
各管事自是恭喜东家得了贡墨权。之后,却又商量起了接下来斗墨的事qíng。
贞娘拿出一叠子资料,全是南京连吉英松跟人斗墨的事qíng,其中自也有不少墨师分析倭墨的特xing。
首先质地很轻,说明烟细胶轻。第二,闻起来馨香扑鼻,再加上研墨无声,墨汁清透,如此等等,都是最佳墨的表现。而书写起来,其墨彩非常亮眼,同样的雨湿笔墨而不化。而最大的一个特点,却是夜色间不掌灯,亦能看清字迹。
“可是掺了夜明珠粉?”听得贞娘介绍倭人墨夜间能看清字迹,七祖母便问道。
“七奶奶,资料上说,南京墨务司以及咱家,田家,和程家在南京的几个墨师共同研究。发现那墨里并没有掺夜明珠粉,之所以能够在夜间看清字迹,应该是千年松的原因。”贞娘道,千年松的松烟,油脂很重。再加上时间的沉甸,光泽内蕴,而到得夜间,内蕴的光泽外吐,自然将字迹勾勒了出来。
“可这千年松咱们到哪里去找啊?”这时,一边的邵管事一脸焦急的道,。
“我让正言带两个墨师上huáng山找去,我就不信了,整座山,就没了千年松?”一边景东叔寒着一张脸道。
听得李景东这话,在坐的人都皱了眉头,整个huáng山峰峦叠嶂,里面不知藏了多少奇松怪石,想来千年松总是有的,只是整个huáng山云海滚滚,更满是悬崖峭壁,还有大虫出没其中,李家七房几位叔伯都是为了找奇松而死在huáng山的。
难不成,这悲剧又要重演?
“先不急,家里还有两坛五百年的松烟煤,我们可以先试试,再开出赏格,徽州墨坊多,别看一些小墨坊没什么人气,但多是有些来历的,哪家都有些镇坊之宝,使不得先打听打听,到时,我李家倾家dàng产也再所不惜的。”这时,李老夫人道。
听得李老夫人这么说,众人自也是点头。其实说去huáng山找也不过是一个安慰,留给李家的时间本就不多,而huáng山那么大,谁知道哪里有千年松?这东西真是可遇不可求。
倒是贞娘,这会儿不由的想到了后世的huáng山著名的迎客松,便有千年的历史,当然,也许这个时候没有,但七八百年的历史也少不掉,有个七八百年历史,凭着自己的点烟技术,弄了千年松的墨彩不成问题,她前世爬过几次huáng山,对于迎客松的位置也知道个大概,想来要找要容易的多。
只是在后世,迎客松几乎成了huáng山的象征,她若真朝迎客松下手,那她岂不就成了huáng山的罪人了,说实话,她真下不去手。
嗯,这个事qíng她还得斟酌两天。先看看再说吧。
就在这时,一个伙计来报:“程三老爷子来了。”
“哦,快请。”李老夫人道,随后大家便走到外面迎接。
程三老爷子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两个伙计,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放着一个石臼和石杵。
那石臼和石杵石纹相合,显然是取自一块石头上的。
“程老弟,你这是?”看到这石臼和石杵,李老掌柜的隐隐一阵激动。
关于这副石臼和石杵,在徽州是有传言的。
传言程家祖上得泰山石敢当,又请高僧开过光,然后制成这副石臼和石杵。而后才有了程家著名的玄元灵气墨,据说用这副石臼和石杵制成的墨,有避邪镇宅之作用。玄元灵气之名也正是因此而来。
虽说传的有些玄乎,但这东西是程家祖传下来。这一点做不得假。
“都说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啊,我程家这副东西也算个宝物,用这副石臼和石杵杵捣的墨团能更光润一些,制出来的墨更黑更亮,先借你们用一用。也算是尽我程家一点心意。”程三爷爷道,随后还chuī胡子瞪的冲着李贞娘道:“丫头,可不准掂记你程爷爷这东西,用完了可是要还的。”
“多谢三爷爷,一准还,决不掂记。”贞娘自是明白程三爷爷这是故意打趣,便也举手笑嘻嘻的保证道。
这种qíng况,李家也不矫qíng,只是慡快的让人收下。
“唉,说起来当年。我可见过罗家一口熬胶的锅,是由天外陨铁打制而成,熬的胶尤其清透,用这胶制成的墨如同老墨,只可惜,罗家败落了。田家接手罗家墨坊也没看到这口锅,如今这口锅竟是下落不明了,真是一大憾事啊。”这时,程三爷爷又连连摇头道。
“三爷爷,锅来了。”就在这时,墨坊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带笑意的声音,不是罗文谦又是谁?
这时,罗文谦同罗平安两个一人拧着一只锅耳就进得李家墨坊来。
一看到罗文谦拧着锅进来,程三爷两眼一亮,便急步过来。围着那口锅转,嘴里一直啧啧啧的:“不错,不错,就是这口锅,你这臭小子。我以前跟你打听了好久,你全跟我装聋作哑是吧?”
“程三爷爷你可是屈了小子了,之前小子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是我三叔公帮我打理祠堂的时候在罗家的祠堂里发现的。”罗文谦自是笑眯眯的叫着屈道。
“哼哼。”程三爷没好气的哼了声,老小老小的,这人越老了,xing子越小。
罗文谦自也在一边笑的一脸悠闲,至于倒底是之前真不知道,还是借口什么的,没有谁会真正在意。
见着程家和罗文谦这般,程老爷子心中是一阵激dàng,这个时候,客气话也不多话,直接让人收下,但对既将到来的斗墨则更是信心十足。
用一句话来说,李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李老掌柜和程三爷又相约待得斗墨结束后,再共谋一醉。
随后程三爷爷告辞,贞娘送他出去,等她回来,却听得自家爷爷正冲着罗文谦道:“文谦,哪天有空,让罗村的三叔公三叔婆来一下。”
“是啊,当初说好的,等得贡墨竞选结束后,就定你们的婚期的,我们想gān脆,就在斗墨前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吧。”说话的是李老夫人。
贞娘在外面,先听得自家爷爷的话,只觉得心跳有些加速,还有一股子喜意,这事她心里其实也有些数的,定亲的时候早就说好的,贡墨结束后就定婚期的,请罗家三叔公三叔婆来也在qíng理。
只是七祖母的话,却是让她一阵惊讶,斗墨前完婚?这也太快,再说了,自己还要准备斗墨呢。
爷爷那身体,大夫可是发话了,沾不得墨,而李家除了自家爷爷,那接下来制墨技术就数她了,这个时候,她如何能嫁人呢?怎么着也得等斗墨结束啊。
不过,细一思索,贞娘却也明白了七祖母和自家爷爷的一片苦心。虽说斗墨李家有着胜的信心,但是,仍是那句老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很显然的,爷爷和奶奶这是想在斗墨之前为自己完婚,如此,万一斗墨有失,自己已嫁为罗家妇,有什么罪责自罪不到自己身上了。
想着贞娘心里便百味杂谈,想进屋,却也知道两位老人家一但决定了,怕是由不得自己的,使不得只得跟文谦商量看看。
想着,贞娘便退出墨坊,站在离家门口不远的槐树下,一会儿文谦会从这里路过,到时跟找他出出主意,这厮鬼主意挺多的。
此时,最后一抹夕阳落下,天空便变成灰白灰白的。
远远的,贞娘又看到田荣华正捧着东西过来。
☆、第二百零六章 后路
“给你。”田荣华将手里的坛子递给贞娘。
“什么东西?”李贞娘奇怪,她之前以为田荣华是路过呢,没想到田荣华却是径直着朝她过来。
“千年松烟煤。”田荣华有些冷淡的道。
“千年松烟煤?”听田荣华说千年松烟,贞娘便不由的挑起了眉头,她第一个感觉是田荣华这姐儿又不知要挖什么坑了。
“不要以为制墨这一行就你李家了不得,就你李家是制墨人,我们田家既然入了墨行,那同样也是。”田荣华见不得李贞娘那表qíng,便口气很冲的道,然后重重的把那坛烟煤放在贞娘手上。
李家人惯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贞娘见田荣华这表qíng,明白自己可能是误会田家了,于是打开坛子,用手指轻轻的捻了一点烟煤,那烟煤入墨滑如凝脂,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一搓,然后映着天边浅浅的灰白,如果便能见点点星光,这天还是有些光,若等的完全墨了,想来这墨彩会更加亮透。
果然是千年松烟煤啊,贞娘不由的心中感叹。李家这回算是欠了田这一个大人qíng了。
“谢谢。”贞娘倒没想到田家居然还有这份心,看来之前倒是小瞧他们了,便也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着道谢。
“谢倒不用谢,我们田家拿出这个不是为了讨好你李家的,接下来可是要看你们了,若是输了,你李家怕是在徽州也抬不起这头了。”田荣华依然口气不好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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