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各地诸候只有派族中老人上京哭诉这一法子了。
京中百姓这时虽有饱腹之忧,但对这些来京哭诉的王候家眷却是一个都不可怜的,便是听到哪处传来哭声,且只会摇摇头,狠狠吐一口口水,骂道一声活该,再抱着肚子急慌慌地去找吃食去。
这时京中的六月炎热不已,已有几省上报折子说土地今年是出不了多少粮了,地方有饥荒,但所幸这还不是大范围的,而能gān的皇帝这时又从王候那“借”出了不少粮出来赈灾,民心这时更是大向所归。
在赖云烟的眼里,这时的元辰帝风光得无与伦比,想来此次后,民间都不知要为他建多少庙。
这一次,皇帝高兴了,百姓高兴了,而宣朝所有王公贵族这次全都被打懵了。
赖家早有准备,所以哪怕被夺了地,qiáng借了粮,也只算是损失了一半,但损失最大的却是江南的任家,基本上所有粮仓都被告当地官府征用了救济灾民,目测根本不可能还回去,官府这一举打得任老爷消瘦了二十余斤ròu,还得苦哈哈地上官府跟知府说,这是任家为朝廷尽的力,根本不需要朝廷还。
任家来信说,老爷自从官府回来后,就又瘦了十斤了,任舅母还在信中说,她的那两个表弟现在可放心了,自从他们爹瘦下来后,他们就瞧得出他们长得像他了,不担心自己是她偷偷从外面抱回来养的了。
赖云烟看完信真有些哭笑不得,发现自己这苦中作乐的本事还真不是与生俱来的,大概是遗传任家那边的。
现下她想来,魏瑾泓留着她,其中怕还真有皇帝的几分意思。
留着她当魏夫人,有她与赖家的这条出路,任家的这口气就断不下去,只要不想灭亡,还得继续努力奔波,然后等着被皇帝宰,另外留着她的命,也是告诉任家,皇帝不想你怎么样,你看,你外甥女还是我最亲信的夫人呢,还有你们底下玩的那些花样,我也不当真,你就好好挣你的钱吧,要不了你的命。
经由此次,赖云烟也算是明白树王爷那肯定是不像上辈子那样袖手旁观了,她去了一封言辞简单询问的信,问树王爷是不是也是幕后老大。
树王爷画了个叹气抚须的老头像过来,在后面写了句:皇帝太yīn,老夫被bī无奈。
这时宫中的时妃突然被封了皇后,举朝震惊之余都在想,封一个罪臣之女为后,是不是皇帝借以此举安抚王公贵族。
皇后受封,赖云烟要进宫贺喜,听着赖绝传的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她真是腹诽一句不当的话的力气都没有。
什么安抚,这些朝臣朝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没事尽瞎想,要是安抚,真金白银那才是安抚,而不是一边抢着你的银粮一边封个罪臣之女为后来吓你,因为你根本搞不明白这个贼皇帝到底是个脑子里装了什么货的疯子。
时妃受封那天,赖云烟头上戴了好几公斤的头饰去朝拜,秋虹不解她这时候为什么还戴这么多贵重的头饰,得来了赖云烟咬牙切齿的一句,“要是皇后问我家里好不好,我就要说为了来拜见她,我把我家中最值钱的都穿戴在身了。”
等赖云烟一到宫中,发现自己不是穿得最贵重的,有几家面目矜贵的贵夫人穿戴了比她更重的饰物,腰挺得比她还直。
这几家都如同魏家一样,先祖都是陪开国先帝打江山下来的股肱之臣。
赖云烟看了看她们,她们看了看她,最后这几个打扮得端庄大气的女人相视着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声。
这时没有谁比谁更惨了,都是一样的惨,听说魏府上下连吃了两天咸菜gān跟皇帝示威了,现下她们这些当家的夫人也就剩一点骨气撑着了,到皇帝面前要死要活哭的,那都是些不知皇帝心xing的外地王公gān的。
她们知道哭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自持身份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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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要面子活受罪这句话是千古真言,等赖云烟发现自己与那几家同样打扮行头的夫人是最后几个拜见皇后的后,心中自嘲了一句,另也知道了这皇后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赖云烟上世根本不知道时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跟时家的女儿玩耍时,时妃已经进宫陪原先的太后去了,所以她只知她是时家最聪明的女儿,而这世她知道的也不多,因为时妃这人在她的儿子没定为太子之前,低调得很,谁都没想到她的儿子成了太子,而现在,她居然在娘家人被诛后,她成了皇后。
等临到赖云烟前去拜见时,这时已是申时末了,从辰时进宫到现在,她已经站了近五个时辰了,头都已经被头冠压得木了。
进去行了跪伏之礼,得了句“免礼”后,她差点没爬起来,所幸起来时只晃悠了一下,她还是站稳了。
来之前,魏瑾泓说了,这宫中皇帝最喜欢的其实不是包妃,而是时妃。
所以赖云烟对这皇帝最喜欢的女人可真不敢有丝毫不恭敬,起来后也是低着头不看人。
倒是时皇后开了口,笑着问她道,“可是让魏夫人等久了?”
“回禀皇后,没有。”
“瞧瞧,等得这妆都好像化了一点了。”
赖云烟听着时皇后那带笑的声音,那笑意飞扬,没有丝毫yīn霾,心中突然对自己叹了口气,总算明白五娘子为什么说不用担心宫中姐姐与太子,他们心硬得很的话了。
皇后啊,是个真能把自己日子过得好的,不是个假装的,帮着皇帝给她们这些人下马威起来,她可办得妥当得很。
“望皇后恕罪。”这在皇后面前妆容不整也是个罪,赖云烟只得再行跪拜求饶。
“本宫没有怪罪于你,快快起来吧。”时皇后笑着说道,等赖云烟起身,她又道,“抬起脸来让本宫看看。”
赖云烟抬了脸,对上了皇后的眼睛。
时皇后仔细地打量着她,赖云烟的眼睛却是一下都不敢动,等面前美艳高贵非凡的女人打量完她后,她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看你这模样,真是与魏大人般配得很,难怪这么多年魏大人对你如珠似宝,本宫想见你一眼,都推说你身子不妥不便见人。”
见着这位以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人,赖云烟也有点明白魏瑾泓为什么不让她进宫里了,这宫里的人啊,一个比一个还会吃人,这位皇后,怕是比萧太后更会吃人。
一个原太后的身边的倍伴之人,后来成了元辰帝的妃子,又成了太子之母,现下更是一国之后,这样的女人,哪怕她多经两世,怕也难对付得了她。
尤其她身居下位,更是拿她无可奈何。
赖云烟这时只能让自己勉qiáng地笑了一笑,答话道,“请皇后恕罪,妾身平日这身子是有一些的不妥。”
“是么?我看现在还尚好。”皇后微微一笑,说罢,朝她伸了手,“过来一点,我看仔细点。”
赖云烟心中略皱了一下眉,表面还是保持着平静走了过去。
等皇后握上她的手,这才讶异地道,“这手怎么这么凉?”
这时皇后身边的婆子弯腰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皇后才松开了赖云烟的手,怜惜地看着她道,“不知你身体真差成这样,好了,你也见完礼了,赶紧回府休息去吧。”
说着就转头让宫女打赏,赖云烟一听,都是贵重之物。
她在心中轻摇了一下头,再次施礼道谢后又跪拜行了退礼,这才退了下去。
她走后,皇后抿了抿嘴,眉眼不眨地对身边的人说,“眉深眼黑的,这礼比谁都多,话倒是不多一句。”
皇上让她拢着这妇人一点,她又得惩戒这京中那些明面跟皇帝唱反调的家族中的妇人,偏她又在其中,还真叫她为难了一次。
也不知下次能不能拉得她回来,但愿如皇帝所说,她是个识趣的。
她身边的婆子自知她的心思,这时上前与她轻道,“如若真是个重礼重qíng的,哪会不尊着敬着您?”
她是皇后,太子之母,可不是旁人,是个聪明的就不会让她为难。
“倒也是。”皇后伸手揉了揉戴了一天重冠的头,再想想那妇人那苍白得有苦难言的脸,不由笑了起来。
那妇人还真是娇嫩,站半天就像是要昏倒了,她头上这顶后冠可比她的重多了,她可是从子时就戴到现今了,晚上她还得戴着这顶后冠去参加朝宴,笑对朝臣呢。
“传下一个。”她微笑着把手收回袖子,两手右上左下搭上,端庄了神态,传令道。
☆、122
赖云烟出了宫门,宫门外魏瑾泓候在那,让她下轿上了他的马车。
她一进去就靠在了软垫上,让冬雨把她的头冠首饰摘下,冬雨本还要留上两根戴在她头上,被她不耐烦地喝道,“全摘了,摘了!”
冬雨只得全摘了,留下一袭黑发披散在她华贵的诰命夫人的命妇服上。
待冬雨退下后,赖云烟看着壁角发着浅微光彩的夜明珠发了好一会呆,过了一会,她转头对沉默不响的男人道,“不会这个都留不下吧?”
她怪诞的语气让魏瑾泓嘴角不由翘了起来,他笑了笑后才道,“不会。”
“那就好。”赖云烟舒了口气。
她带着一府的老少喝了两天粥了,有向上明示也有向下示弱之意,魏家也是封地被夺,又加上这么多族人在京中,现也是自身难保,皇帝在上看在亲信这么惨的份上,其余方面当然得手上松点,而对下就是魏家都这么惨了,这时候就是对魏府说句不是,那都是在加害开国功臣的遗族。
土改真成功了,没多时就从贵族变成遗族,赖云烟也真是佩服魏瑾泓对自己人都狠得下心。
不过比她当年以为的要好一点的是,可能是大家一起惨,魏家的人又早经过了整顿,相反比她还接受现在的现况,尤其她说要喝粥的时候,全府最挑剔的那位七老太爷都没吱一声。
现在想来,要说魏瑾泓这些年没做什么事,也还是做了点与当年不同的事出来的,至少魏府现在上下同心同气得很,便是魏瑾瑜,也舍了他的扇子儒衫,默默地跟在族兄的背后跟着办粮马的事,面对现在这样的魏家,赖云烟都颇有点心惊。
不多时他们已回了魏府,他们刚下马车,赖云烟被自己的丫环围着yù要往内走时,听魏瑾泓的仆人对他禀道,“司大人来了。”
“嗯。”魏瑾泓应了声,在一片灯火中朝赖云烟看来。
赖云烟无动于衷地回看他一眼,在丫环的族拥中往修青院走去。
她已经从兄长那得知,各地实施的按人丁分配的土地配分制全是魏瑾泓一手拟定的,并且实施力度也是魏瑾泓提出的,当日分配当日迁徙到土地所在之处,没用多久就把大部份的封地瓜分完了,据为己有的速度比分西瓜还麻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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